“但是將軍,那是陛下向您要求的建議……”
“你代筆不是一回事,只要是差不多這個意思就對了。你就說‘格魯尼內患已滅,君臣同心,疆域穩固,非可伐之國……’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隨便找本書抄抄就行了。此類文章,書上多得很。”
“那您怎麼自己不去抄?”羅賓想這麼反問,但是話到出口,卻消失無蹤。
話說回來,自從格魯尼回來之後,將軍大人似乎完全變了。好,站在客觀角度,其實貝勒爾也沒什麼變化,只是他之前和羅賓的單獨相處時間大大減少了。
沒錯,貝勒爾將軍回來之後被教會那邊大加讚賞,被國王加官進爵——這倒很容易理解,畢竟他一方面完成了教會的目標,摧毀了入侵的混沌軍團並奪回白堡。另外一方面,他從格魯尼掙到了鉅額的僱傭金……雖然提比略將士傷亡頗大,但是從財政角度來說,卻是一筆大賺的買賣。這全虧貝勒爾將軍的英明。這些都是,頂,點,小說?好事……但是……但是……這些都能夠理解,畢竟是一錘子買賣,忙碌過了也就算了。另外一件事情卻很麻煩。
出發的時候,貝勒爾還是一個單身漢,回來後不久,嗯,他身邊就多了一位夫人。
書上說過,老夫少妻的情況下,男人似乎總是特別寵愛妻子。嗯,書上這麼說,現實中也是這麼發生的。原本貝勒爾閒暇之時,總是會和羅賓聊聊,但是現在,他的閒暇時間九成九(當然這是羅賓的個人感覺)都陪羅蒂雅去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居然沒有任何管束自己妻子的舉動。不管是他的私人房間、密室、會議室,不管他是在研究思考,還是召開會議,羅蒂雅隨時都可能出現。
眼前就是一個典型的範例:將軍大人剛纔還在自己的私人書房裡認真考慮着如何給國王陛下寫一封措辭嚴謹,深思熟慮的密信。但羅蒂雅就這麼直接闖了進來。她一來,貝勒爾立刻將寫信給國王的事情丟到腦後——好,實際上是丟給羅賓——滿腦子想着陪夫人了。
也幸好這位夫人不是出身上流社會,沒整天琢磨着參加各種聚會、沙龍、舞會、宴會之類社交活動,否則的話,估計羅賓從此再也沒什麼機會看到自己的將軍大人了。
“剩下的就拜託給你了,羅賓。你學過我的筆跡的。”話說完,貝勒爾將弄壞的信揉成一團,朝着牆角一丟,轉身就想走了。
“將軍大人!”羅賓終於按捺不住,叫了起來。“這是國王陛下的要求!您已經三次沒有參加御前會議啦!”
“那會議無聊的很,參加不參加都是一回事!”貝勒爾不以爲忤,揮揮手,笑嘻嘻的說道。“而且我已經請了病假了。”
“但是您沒生病,將軍大人!您這是在騙……”
“安啦安啦,沒事。”貝勒爾打斷了羅賓的話。“我這是奉旨請假,哈哈。不出席,陛下估計更高興。”
“什麼?”
“嗯,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圖蘭人的密使過來要求締結密約對付格魯尼。”貝勒爾說道。“也就是拉我國一起下水啦……對此,國王陛下其實自己內心尚在猶豫,需要時間周詳考慮。我不參加更好。”
羅賓差點氣昏過去。貝勒爾居然大大咧咧的在羅蒂雅面前(根據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女人是保守不了秘密的。羅賓的觀念自然也不例外)把這種事情說出來了。
“將軍大人!這種事情……能隨便說的嗎?”羅賓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邊上的羅蒂雅。不過這位前黑幫女老大眉頭都沒皺一下,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羅賓。她親親熱熱的挽住貝勒爾的胳膊,
“我看到那邊街上……有很多好東西……”羅蒂雅用很輕的聲音對貝勒爾說着,完全無視了羅賓的存在。貝勒爾面帶笑容,連連點頭,那動作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人型的薩摩耶——除了少一條尾巴。
“您如果把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會給我國帶來很大的被動的!”羅賓吼道。
“沒事,圖蘭人自顧都不暇了。他們算計格魯尼的做法毫無任何意義。”貝勒爾被羅蒂雅拉出房間之前,總算來得及叫出這一句。“就算滿世界宣傳也沒關係。”
“什麼……”羅賓愣了一下。等到他清醒過來,想要問個究竟的時候,貝勒爾已經被羅蒂雅拉出了門,一下子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這下子,羅賓也就只能呆在書房裡爲貝勒爾寫這些信了。真的是世事變遷無常,原來以爲將軍大人永遠都是將軍大人,但是眼下……
“將軍大人!”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接着,塔勒走了進來。
“將軍大人出去了。”羅賓嘆了口氣,看着外面進來的塔勒。之前他曾經很敵視這個格魯尼人(貝勒爾回國的時候,理所當然也罷塔勒帶了回來),但是現在,羅賓卻發現自己對塔勒已無任何敵視,相反還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將軍大人不是派你出去了?”
“我剛回來,有緊急消息要立刻告訴將軍大人。”
“你找不到他的。”羅賓哀嘆了一聲。“什麼事情?”
“那邊……那邊……精靈和圖蘭人開戰了。”
“什麼?”羅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甚至連鵝毛筆的墨水滴在信紙上也沒看到。“精靈?圖蘭人?怎麼回事?”
“貿易的衝突。”塔勒用盡可能簡略的話把事情說清楚。“精靈派出了相關的使者到舍姆那邊聯絡。然後和圖蘭人發生了衝突,使者被殺了。”
黃昏時分,貝勒爾回來了。他面帶着笑容,看着書房內的兩個年輕人。
“羅賓,信送出去了沒?”他看到塔勒,但只是略微頷首示意了一下。
“將軍大人,發生大事情了。”羅賓說道。“塔勒帶回來重要的消息,圖蘭人那邊……”
“和精靈幹上了?”貝勒爾問道。
“哎……您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我只是猜的。”貝勒爾回答。“這不難猜,多讀讀史書就知道了。”他停下來,意識到羅賓和塔勒都沒聽懂他的話。“你們應該知道之前的貿易路線問題?”
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起源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天曉得哪裡冒出來的一堆精靈王子簽發的貿易許可文件……原本被圖蘭人獨佔的精靈貿易路線,一下子多了一堆競爭者。圖蘭人試圖繼續壟斷以賺取超額利益,結果就是不甘心壓榨的商人選擇了更遠的舍姆作爲商貿港口。巨大的利益使得兩個本來關係良好的國家之間迅速緊張起來。
“嗯,圖蘭人和平的太久了,以至於他們忘記了自己是怎麼發家的。他們爲了壟斷精靈的貿易,居然想出了……攻擊過往商船的蠢招。嘿,他們都忘記了精靈是些什麼東西了。”
圖蘭的建立可不比格魯尼。格魯尼是依靠天才的領袖,在短短的一代人時間內統一整片疆土,圖蘭的建立和擴張則花費更多的時間,前後累計也有上百年了。是依靠一點一滴的積累,打敗吞併了一系列國家,最終成爲七國之一。
貝勒爾來到書架邊上,信手從中抽出一本書。從封面上就能看出,那是歷史書。
“精靈是好惹的嗎?那些傢伙別看長得漂亮,但是卻是不可捉摸的種族,他們兇殘狠毒,睚眥必報……而且還喜歡殃及無辜。惹到精靈的沒好下場。”
貝勒爾翻開書一頁,手指指在書頁之上。那是一段歷史:當年曾經和圖蘭人對峙的另外一個國家,賽爾。這個國家曾經是強國,甚至國力在圖蘭之上。可惜的是,當初的賽爾人不知道腦子中了什麼邪,居然想出了“掠奪精靈奴隸販賣”這樣的愚蠢念頭。一夜之間,精靈軍團出現在賽爾國土之上,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了什麼叫做厲害。賽爾人爲他們的愚蠢付出了可怕的代價,數十萬人遭到精靈的屠殺。強大的國度幾乎是瞬間衰落,最終被圖蘭人攻滅。
實際上不止是賽爾而已。曾經有很多人打過精靈的主意。但是客觀的說,假如精靈能夠被被人類捕捉販賣的話,那麼那也是異世界的事情了。在這個世界上,除非精靈們壓根不擁有國家,否則這種買賣就沒有可能性。很可惜,精靈擁有強大的國家和精良的軍隊。所有那些被精靈秀麗容顏吸引迷惑(而產生出邪惡念頭)的人,都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了代價。不,不止是這些人,還有更多的倒黴蛋。有些小國、領主甚至爲根本和自己無關的罪行付出了代價。他們之所以被精靈攻擊,完全是因爲有人偷偷通過他們的領土襲擊精靈而已。
但是精靈是不講理的——很多傻瓜都以爲長得漂亮就講理,但是現實是這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察覺受襲之後,首先派一個使者要求交人,懲兇。只要他們沒得到滿意的答覆,包括那些只能回答“我什麼也不知道”的倒黴蛋,那麼下面馬上就是一場戰爭。憑藉他們冷酷的天性,精靈軍團所到之處,是絕對不會找到任何和“憐憫”兩個字相關的東西的。城市被夷爲平地,居民被斬盡殺絕,俘虜——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就得靠神明保佑了。
這一次的事情也不例外。一個精靈使者來到圖蘭人的宮廷,要求他們懲兇,交人。圖蘭人大概是覺得自己實力足夠強,或者是覺得自己下不來臺,堅決否認。但是人家根本不理會你的推脫否認,直接下達最後通牒,要麼照辦,要麼就是戰爭。雙方最終吵了起來,那個傲慢的精靈使者居然當庭拔出武器威脅……於是被當場格殺。
接下去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精靈的軍隊乘船在圖蘭最邊緣的城市,也是貿易的第一線:丹卓克登陸。
塔勒打聽消息的時候,正值第一次會戰的結果出來。丹卓克城下,強大的圖蘭騎兵最終在精靈們宛如蝟集的長矛陣前潰敗。丹卓克被精靈魔法的突襲下陷落,整座城市被付諸一炬,居民不分男女老幼,全部遭到屠戮。精靈軍團正在朝着圖蘭腹地前進,所到之處完全就是一場災難。
“圖蘭人……”貝勒爾神情輕鬆。“這一次真的給自己找上大麻煩了。”
“您覺得圖蘭人會輸?”
“是的。”貝勒爾回答道。“精靈……很難對付。而且他們也很聰明,因爲這樣子就變成了他們只對付圖蘭一個國家。其他人,既沒有利益,也沒有必要去參加這樣一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