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和色孽的對話之中(或者說這是神諭更合適些),艾修魯法特必須竭盡全力方能抵禦那種源自本能的衝動。色孽的聲音彷彿是他生來就要服從,而且情不自禁就想要服從的。想要抵禦這種衝動,他必須集中全部注意力方能做到。所以他壓根沒察覺到這副盔甲是怎麼出現在他身邊的。
雖然不不知道它究竟是何時出現的,但是艾修魯法特看到盔甲的第一眼,就認出這是一副混沌盔甲。
和南方人工匠鑄造的盔甲不同,混沌盔甲有一種樸素天成的美感,以至於能夠被很容易的辨別出來。除此之外,這種盔甲無論防禦力還是靈活都要比人工製造的盔甲強上很多,穿戴盔甲的人宣傳這種盔甲有一種和人體緊密結合,彷彿是身體一部分的感覺。特別是要說明的是,儘管在戰場上繳獲了諸多的混沌盔甲,但是哪怕南方工藝最高明的盔甲工匠也承認這種盔甲無法仿製——看上去簡單,但是有些零部件是人力完全無法制造的——就算勉強仿製了,也是徒得起形不得其神。
普通的混沌盔甲造型都很接近,但是混沌冠軍或者混沌領主的鎧甲卻有着非常強烈的個人特色。在戰場上,南方人的軍隊依靠盔甲上的圖案、盾牌上的紋章等等來,但是混沌軍團則無需這麼麻煩。軍官和士兵的盔甲是如此的不同,以至於混沌戰士們只需要稍微看一眼就能辨出穿盔甲的人是誰。
這副盔甲也是一樣。一眼就能看出,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混沌盔甲,而是那種高檔貨,供混沌冠軍或者混沌領主(或者是地位更高的混沌信徒)穿戴的。盔甲表面光潔的宛如琺琅質一般,魔法之風的力量被灌注這副盔甲之上,邪神們喜愛的紋理在這副精巧奇異的鎧甲上閃閃發光。
艾修魯法特下意識的明白,這副盔甲是屬於他的。屬於他——混沌領主艾修魯法特的。
他用手放在盔甲之上。在他這麼做的時候,他感覺到魔法之風的運作,下一瞬間,憑藉一種近乎本能的,似乎被他曾經無數次使用過的魔法技巧,這副盔甲突然之間在他面前消失,然後出現在他身上。
不需要麻煩的穿戴過程,只要那麼一瞬,一點魔法的技巧,盔甲就立刻出現在他身上。
現在,站在火光前的是一個全身包裹鋼鐵的身影。由於這副盔甲的頭盔是那種遮面型的,只在正中間露出一個“T”型的縫隙,露出穿戴者的眼睛。任何一個人,看到這個穿戴盔甲的身影,馬上就會認出這是一位混沌的高階信徒。如果這個人稍微有點見識,他就能從盔甲之上的魔法光彩辨認出盔甲上附帶着魔法的力量——這是混沌領主才能擁有的光榮。
艾修魯法特是第一次穿戴上混沌盔甲。這種感覺很奇妙。他之前聽人說過混沌盔甲的優越能力——但是現在穿上之後才能體會得到。每個盔甲的組件都是那麼完美融洽的組合在一起,盔甲的重量被均勻而巧妙的分配到全身各個部位。所以這件雖然是鎧甲,但是卻全然沒有普通鎧甲的那種累贅和束縛感(至少是大大減輕了)。關節位置更是擁有驚人的的靈活性,以至於能比較靈活的做出彎腰、飛躍、奔跑等等複雜的動作——對於習慣了普通盔甲的艾修魯法特而言,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但是,明明是這麼優秀的盔甲,但是艾修魯法特卻有一種感覺。他隱隱的想起,他曾經擁有另外一副盔甲——比這副堪稱珍寶的混沌盔甲更輕,更靈活,更出色的盔甲。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等到他定下神來仔細回憶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什麼也沒想起來。
不過,這又怎麼可能呢?這副混沌盔甲是邪神的作品——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樣的盔甲更加出色的嗎?艾修魯法特很確信,哪怕是擁有鍛造天賦的種族——矮人族——中最傑出的工匠,也絕不可能打造出這樣一副盔甲來的。給多少錢都做不出來。
他靜下心裡,然後想脫掉這副盔甲。他的的記憶引導着他想起另外一些技巧來——和將盔甲召喚到身上一樣,這也是千百次練習過,以至於成爲身體本身的一種下意識本能的東西。混沌盔甲消失了,艾修魯法特身上又恢復了原先的打扮,就好像盔甲從未出現過一樣。
他又嘗試了一次,盔甲再次被他召喚到身上。現在,艾修魯法特的理智已經完全掌握了穿戴這副盔甲的技巧。
“這個……”耳邊傳來一身驚訝的呼喊。艾修魯法特轉過頭,看到的正是白天在那裡從事詐騙的那個巫師。他叫什麼名字來着?塔瑞克,似乎是這個名字,他當時是那麼自稱的。
其他人都在沉睡。數日旅途的疲勞,哪怕是混沌信徒的身體素質要比普通人(這個普通人是指中央七國的居民)強上很多,也已經很累了。艾修魯法特能夠確定,除非是很大的聲響或者動靜,否則他們是不會醒過來的。
“塔瑞克?”塔瑞克這個穿戴着混沌盔甲的混沌領主用一種不帶感情的口吻說道。
“是我,大人。”巫師殷勤的說道。整個無語恐慌部落正處於危機之中——這一點其實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而他已經知道,拯救部落的希望就在這位來歷不明的混沌領主身上。
早在部落裡的高層確認危機的存在之後,他們就在竭盡所能的想辦法擺脫這一切。但是很遺憾,無語恐慌部落在這一帶稱王稱霸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他們的危機意識都已經比較淡薄。在之前混沌軍團南侵的時候,這個部落派出了太多的戰士和巫師參加混沌軍團——在那個時候,沒人想到南侵會遭到如此慘重的失敗。但是等到相關消息傳來的時候,部落的高層才驚覺——他們已經沒有力量壓制覬覦着鹽池的那一雙雙貪婪的眼睛了。
雖然部落竭盡所能的隱藏自己的虛弱。但是誠如一句諺語所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肯追查,這個世界上就沒什麼秘密。南方戰敗的倖存者逃回混沌的領地,將軍隊幾乎全軍覆滅的消息一路傳播開去。於是一切東西都開始朝着那最糟糕的情況發展而去,就像高山滾下來的石頭一樣,擋都擋不住。
最糟糕的是,他們面對的困境遠不是“面對強敵”這麼簡單,而是要複雜很多。前面已經說過,無語恐慌部落佔據了附近唯一的一個鹽池。這是方圓很大範圍內唯一的食鹽來源,很自然的給部落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靠着這個,無語恐慌不多的的戰士裝備是附近一帶最好的,他們的生活水平也是最高的(這使得部落人口能夠較快增長)。同樣的,帶來的問題是部落之中老弱婦孺的數量也多。
任何一個混沌部落中,都有這種不能戰鬥的老弱婦孺。他們雖然在戰鬥中是拖累,但是卻也是部落發展必不可少的。但是,現在無語恐慌部落面對着外部的壓力,卻要面臨的一個糟糕的情況是:他們不能一走了之。
沒錯,只要他們離開這裡,讓出鹽池,麻煩就會消失。嗯,理論上說,大家真正在意的是鹽池而不是無語恐慌部落自身。但是,部落裡的人經過仔細盤算後驚訝的發現,如果他們喪失了鹽池的控制權,那麼他們就會養不活這麼大的一個部落。
沒有足夠財富養活這麼多嘴巴,後面會發生什麼猜也猜得到。要麼是部落內亂,死掉一大半人——但是因此產生的後果則是勢力進一步萎縮,從而再變成別人的獵物(就和阿索文部落類似)。另外一種選擇就是靠着掠奪他人的財富土地苟延殘喘,但是這等於挑戰強敵,還不如佔着鹽池不走呢。
總之,佔着鹽池,危險很大。但是如果放棄這個聚寶盆,危險同樣不小。部落內部也分歧很大,爭吵不休,無法下個結論出來。
但是很幸運的,命運篡改者及時下達了神諭。神諭的內容很簡單,一個強大的混沌領主將到無語恐慌部落來,他將主宰這個部落的命運。
沒錯,不是某個混沌冠軍或者混沌巫師要被提拔爲混沌領主,而是有一個外來的混沌領主要過來。
這種事情是很罕見的。至少在塔瑞克擔任學徒的這麼多年裡,他從未聽說過有此類事情。一個陌生的混沌領主單身到另外一個部落裡成爲首領?開什麼玩笑。除非是那些小的不能再小,連個體面的首領都沒有的部落,誰會讓一個外人來當老大?這麼孤身一個人到一個陌生的部落裡,他算哪根蔥?哪怕他是一個混沌領主也一樣。真以爲成了混沌領主就可以橫行無忌了?混沌領主再強,也要懂得好漢擋不住人多這個道理……不過話說回來,不懂這個道理
但是,這一次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就在神諭下達後不久,塔瑞克就遇到了這個被派來的混沌領主。
此時此刻,看着面前這個穿戴着混沌盔甲的人,和對方頭盔下那雙眼睛相對,塔瑞克不知爲何情不自禁的感覺到一陣畏縮。該死的,那個時候太過於震驚和慌亂,以至於他甚至沒記住對方到底長什麼樣。只是印象中記得對方身上沒穿盔甲,而且衣着打扮的風格和普通混沌信徒有較大的不同。但是具體怎麼個不同,卻愣是沒記住。
“大人……”看着對方沒有動靜,塔瑞克大着膽子問道。“他們已經來了。”
“他們?”
“嗯,是部落裡……的議會成員們。”塔瑞克說道。“他們在那邊……等您了。”
之前,整個無語恐慌部落是由八個人共同統治:兩名混沌冠軍,五名巫師(這是正牌的,得到奸奇認可並擁有魔盤的巫師)。像混沌的習慣一樣,這七個人組成了一個議會,決定部落的大小事務。
之前協助南侵的時候,三個混沌巫師加入了混沌軍團,其中兩個再也沒回來——魔盤雖然是逃命的神器,但是運氣不好的人哪怕有神器也沒用(他們帶走的學徒們則一個都沒回來)。他們的命運毋庸置疑:須知南方人如果逮住了混沌巫師,那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我知道了。”艾修魯法特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商隊成員們。他如果暫時離開那麼一陣子,應該是安全的——大家都睡得那麼熟,不會有人察覺的。“帶我過去吧。”
塔瑞克呼出一口氣。看起來這個陌生的混沌領主比預想中要好說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