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腳印。”另外一個掠奪者報告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召集大隊……”
“不。”那個至少也是一個混沌冠軍的頭領做了一個手勢。“先去看看。不用擔心。”他看着四周的部下。“如果他們真的很強,就不會有閒工夫幹這種事情了。”
和南方人不同,勝利者掩埋屍體並不是混沌部落的常態,這麼幹定然是另有原因。而這個原因——顯而易見的,就是爲了掩飾這一場戰鬥。勝利者不想讓人知道這裡發生過一場戰鬥。
“但是,主人,我們人數畢竟太少了。”邊上一名掠奪者如此建議。“回去召集大部隊來吧。”
頭領微微一笑,突然之間伸手抓住了對方。那個掠奪者是個大個子,長期在狂風中生存使他的皮膚如皮革一般堅韌,他赤裸的胳膊上紋有各種刺青和密語,如果在中央七國,他絕對是一個令人不敢接近的兇漢。但是在頭領的手中,他卻如一頭小貓一樣服帖。不,不是服帖,他在努力的掙扎,但是卻毫無意義。首領以難以置信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單手舉起,而且手中力量越來越緊,讓他呼喊求饒的努力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喘息和呻吟。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首領始終面帶微笑,他尚未使出全力。但是,他手上的這個倒黴蛋卻離着鬼門關只有半步之遙了。每個人都屏息棄聲,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首領。
首領的目光掃過部下們的面孔,一張張明顯表現出懼怕的臉讓他很滿意。首領的手輕輕一揮一送,掠奪者飛出三步開外,用手捂着喉嚨,發出大聲的咳嗽。他剛纔距離死亡真的只差一線。
“去看看。”他再一次重複了自己最初的命令,這一次,沒有任何人敢在說一個“不”字。隊伍馬上就出發了。兩名最出色的掠奪者居前探路,其餘人則牽馬跟在後面。
說句實話,這畢竟是一場匆匆結束的戰鬥。勝利者沒有太多時間和人力仔細的掩飾自己的行蹤。如果時間等上十天——特別是如果下了一場雨後——草原上的痕跡恐怕會很難辨認,但是現在卻一點都不難。他們行動的速度很快,轉眼之間追蹤着腳印、馬蹄印和車輪印走了一大段路。
現在,哪怕不那麼擅長斥候的人也能看出,這隊不知來自何方的人馬離開戰場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
“哈……還跑得挺遠的……”首領輕聲咕噥道。但是說句實話,對方跑得越遠,就說明他們越弱小。強者是不必跑得這麼急,這麼快的。
“主人,”一名掠奪者急匆匆的彙報。“前面的地形不利。”
前方,是一處亂石地。因爲某些人類不知道的原因,大大小小的石頭在這裡星羅棋佈。覆蓋了這一小片草原。假如有人在這裡設下埋伏,那就很可能打隊伍一個伏擊。
“最多也不過埋伏五十個人而已。”首領瞄了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亂石地畢竟不是很大,假如想依靠石頭隱蔽身形,人數就不可能太多。
“等等,主人,你看……那邊……”
亂石地的中央,似乎有着什麼東西,似乎是一個人形。如果凝神細看,能夠看出那是一個躺在地上的人。
“粗劣的把戲。”首領冷哼了一聲。“看來真的是想伏擊我們了。”他看着那叢亂石,亂石地並不大,除了那個躺在中央的人之外,看不見別的人。毫無疑問,假如真的這是一個陷阱,伏擊者們確實把自己隱藏得很好。“藏得不錯……但是,既然他們能藏的這麼好,就意味着這裡最多也不過三十個人。”
他看了看手下,他身邊跟着有十七名戰士。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讓他能夠知道他們中的哪些有資格繼續跟隨他。
首領做了一個“繼續前進”的手勢。必須要說明的是,他並不是真的如他看起來的那麼魯莽。因爲在接近亂石地之前,他中間還是駐足了一下以仔細觀察四周。不過,他馬上確認了並沒有其他什麼伏兵的存在。
接着,他帶着部下們就這樣走進了這片亂石地中。
他馬上聽見了一聲充滿了野性和嗜血呼喊。似乎就在一秒鐘之內,四面八方的敵人一起衝了出來。
弗林特喘着粗氣,將斧頭從對方扭曲變形的頭盔上收回來。對方的鮮血灑了他一頭一臉,讓他手上都感到一種溫暖的滑膩。
這一個應該是神選戰士。弗林特對此相當肯定,因爲哪怕是混沌戰士,也沒有一斧頭將敵人從頭砍到腳的能耐。但是剛纔這個被他殺死的敵人卻做到了這一點。也虧這個,弗林特才能從背後發動偷襲,全力一擊幹掉了這個危險的敵手。
戰鬥怎麼樣了?他大口喘息着,四處打量,試圖看清楚戰局。他們這邊原本佔據着數量優勢,因爲他們一共有二十個人,對方那邊應該只有十七八個。此外,他們佔了偷襲的優勢——實際上這一點,弗林特並不能肯定。因爲對方似乎一點也沒有慌亂,而是很冷靜的在第一時間把武器拿在手裡,接着就開幹了。
整個戰鬥沒什麼好說的,完全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混戰。雙方就在這個亂石地裡,彼此格殺。武器和武器碰撞,武器和盔甲接觸,武器和血肉親吻。每個人能做的就只有三件事,打倒正面的對手,想辦法避免敵人從背後的偷襲,或者——就像弗林特剛纔做的一樣——從背後偷襲敵人。
出乎意料之外的,四周居然沒有多餘的人。不,還有……稍遠的地方,視線隔着石頭的地方,能夠聽見呼喊和金屬撞擊的聲音。那邊可能還在進行戰鬥。但是這一邊……這一邊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還有對面那個敵人。
對方若無其事的用腳踢開身邊的屍體。這個死掉的是阿索文部落裡的一個掠奪者——名字叫貝西蒙——很有潛力的那一種。大家都說他得到混沌盔甲沒什麼問題。就在剛纔的混戰中,弗林特看到他靠着偷襲幹掉了至少三個敵人而自己卻沒有受傷。
但是現在,這一位已經永遠沒有得到混沌盔甲的機會了。整個過程只需要一秒鐘,一個戰錘從頭砸下,結束了這一切。
弗林特突然意識到對方不是普通的敵人。最直觀的一點,那就是對方身上穿戴的盔甲並不是普通的混沌盔甲。
說起來,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似乎有點不可思議。也許是因爲剛纔的戰鬥中,這個敵人卻一直沒有動手吧。沒錯,要不是剛纔貝西蒙把目標選定爲他,或許他現在還沒有動手。
對方沒有任何主動進攻的意思,只是對着弗林特微微一笑。也許是錯覺,但是在對方露出笑容的這一刻,弗林特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半步。
那是高高在上,充滿輕蔑的睥睨目光。此外,還夾雜着一些其他的東西,比方說嗜血,殘忍還有惡意。
弗林特站在那裡,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衝上去還是逃走。這一位至少……至少也是一個混沌冠軍吧。
弗林特情不自禁的感到喉嚨發乾。他知道戰場上一對一碰上一個混沌冠軍會有什麼後果。但是,他同樣也知道自己壓根逃不掉。該死的,這不是一支斥候隊伍麼?怎麼會有一個混沌冠軍的?更別說還有這麼多的神選戰士?
對方把視線從弗林特身上挪開。他似乎壓根不在意弗林特的存在,而是看向依然在傳來戰鬥呼喊聲的那一邊。
“你們似乎幹得不錯。”對方開口了。“二十個人,居然能殺掉我……十二名部下。很了不起。看在這麼傑出表現的份上,給你一個特別優待好了。我叫阿託利安。記住這個名字,免得你死掉都不知道是誰殺了你。”
“阿託利安……阿……託……利安……”弗林特突然之間想起這個名字。他怎麼可能忘記這個名字呢?之前阿索文在那些會議上,曾經再三的提及這個名字,讓他們盡一切可能避開這個名字。
阿託利安,卡扎爾部落的首領,也是一名新晉升的混沌領主。正是因爲他的存在,才讓阿索文認定卡扎爾部落會擊敗漫走獵手部落。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也許是弗林特緊張的神情讓阿託利安感到滿意,他並沒有急着衝殺過來,而是信步走過來,手中的戰錘下垂着,紅色和白色的液體沿着錘頭滴落。相對弗林特而言,阿託利安壓根一點也沒有緊張……他理所當然不會緊張。因爲弗林特只是一個普通的混沌戰士。
一個普通的混沌戰士,哪怕給混沌領主做部下都不夠格。一個混沌領主的親衛,要麼得具備特殊的才能,要麼至少也得是神選戰士纔夠。
另外一邊的戰鬥聲平息下來。傻瓜也能看出,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十二個……也許十三個。”阿託利安說道。“我要感謝一下……你們幫我去除了一些沒本事的廢物。”
雖然卡扎爾部落是一個“泛信”的部落,同時崇拜所有的邪神,但是一個混沌領主通常是有主神的。在這樣面對面的情況下,傻瓜也能憑藉阿託利安鑲嵌在胸甲上的恐虐符號看出他的主神到底是哪一位。
第一次,無言的恐懼和絕望籠罩住了弗林特的心靈。他沒有任何希望了。
邊上的腳步聲讓阿託利安的視線再一次挪開,一個弗林特完全沒料到的人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