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州西南,魔霧森林鬱郁蒼蒼綿遠數百里,成爲赤水與天府的天然閣障。綠蜒江水橫穿,行船剛好需要一天時間。
旭日高照,司權一行人終於上路,跟外面的豔陽高照不同,森林中有自古以來白霧瀰漫,整個世界變得安寧,江水也被蒼遼、古老的氛圍感染。千百年來江水照舊流淌,仔細看河岸旁,古樹長起來的位置曾有更古老的樹腐化的痕跡。
不分功力高低,每次途徑森林,所有人都本能地警惕,膽小者更是緊張流汗,實在是霧太大,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沉船。
司權也是眉頭緊皺,不知怎麼地,他總覺得這些白霧跟以往不同,此稀彼薄,彷彿有了生命般徜徉,一些地方太過濃郁,甚至有觸感。
賊眉鼠眼的胖子船長樂呵呵地站在司權身邊:這可是一個大款啊,說不定還能騙騙更多的錢財。
“老闆放寬心,我從小就生長在這坎江上,我跟它比我爹孃還親,比我媳婦還熟,有我在,沒事的。”
“還是擔心自己吧,這霧有問題,叫你手下都小心些,這纔剛進森林,前面不知道還有什麼鬼東西。”
船長一怔:以這種口吻跟自己說話的年輕人還第一次見到,好像理所當然地吩咐似的,難道忘了誰纔是這艘船的老大?
“這霧能有什麼問題?跟以往的沒什麼不同啊。”
司權不再多言,跟周圍環境一樣沉默起來,這是一種死寂的沉默。
進入森林深處,依舊白霧瀰漫,目視不過一仗距離,唯一聲響是船體划動流水的動靜。
“真是邪門了,明明大晴天的,這裡居然一點太陽看不到。”
整個甲板上就三人,除了司權,還有船長跟他的副手。副手嘀咕着正要進入船艙,突然臉色一變,一艘客船的輪廓顯現他眼簾。
“船長,快看,是昨晚上的那夥人。”
“不用你說,我也看到了!”
船長沒好氣的回答,倉促之間急轉船舵差點翻船。都是靠水吃飯的人,昨晚的船家他也認識,只是對方居然把船橫攔在江上,一幅鎮水打劫的樣子。由於霧太大,很近纔看到,還好他掌舵技術高超,否則肯定撞上。
“他奶奶的,鄭耳朵你搞什麼鬼?害的老子差點沉船!”
胖子險險避開,覺得氣不過,還大聲罵了幾句。雙方擦身而過,然而對方船上靜得可怕,沒有一人回答他。
“船長,對方船上好像沒人?”
副手畏首畏尾地又回到船長身邊,仔細打量了對方船隻進言道。
“難道是遇上河匪了?不會呀,誰敢在這裡落草?”
“我勸你們別多管閒事,越早離開此地越好。”
聽到司權說話,船長突然渾身一滯,看去,果然發現對方船已靜止,還有陣陣白霧從裡面飄出。頓時臉色蒼白:“早聽說這坎江有河伯,沒想到鄭耳朵也遇上了。”
“河伯?你說水鬼?”
“老闆慎言,鄙人從小在水上長大,也依此過活,這河伯就是我們的保護神,不可直言名諱。”
“我無所謂,不過你那朋友恐怕凶多吉少了,我能感知到對面船上沒有活人。”
“只是碰過幾次面而已,算不上朋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離開纔是。”
胖子船長見過形形色色各種客人,越發覺得司權深不可測,一邊撇開跟鄭耳朵的關係,一邊更加客氣起來。
“老闆此去浮江城,也是爲了生意吧?”
司權好笑,這胖子船長不稱職呀,居然打探起客人底細了?剛好閒着無事聊聊。
“不錯,聽說浮江城現在被赤水宗掌控,百廢俱興,商人蜂擁而入,我可不想晚了錯過發財的機會。”
“呵,老闆消息倒是靈通,不過最近浮江可不太平,最好到其他地方試試。”
“現在的大陸能安心做生意的地方可不多,赤水就這麼大,還能到哪去?”
“隱風城啊,現在做生意的誰不是往隱風城跑。司徒妖女幾乎把鳳榜前十的仙子都網羅到隱風城,光是聞風而動的大家公子都去了不知多少,運氣好的還能遇上鳳仙一睹芳容,現在連帶着尋婿的大家小姐也絡繹不絕前往,又有上官掌門坐鎮,商機遍地呀!”
司權一頭黑線,怎麼說起來全是司徒影的功勞?
“唉,隱風城我也考慮過,只是想到同樣身爲男人,怕見到白狼忍不住動手!”
“無妨,區區小白臉而已,要不是沾了仙子們的光誰認識他?據說一直躲在家裡沒人見到過,恐怕也是擔心生命安全。”
說到此處,胖子猥瑣地向司權眨眨眼,繼續道:“我有熟人加入赤水宗,就在總務院當值,還混得不錯,要是你有去隱風城的意願,我可以幫你搭搭線。”
“官商勾結?我聽說隱風城城主是尹宓吧?”
“嗨,轉不過來了不是?他們都是一個圈子的,我熟人也有熟人嘛,只要你能混個臉熟,機會多的不是?”
“算了,我還是看好浮江城。”
“那更好辦了,赤水方圓數百里,六個大小城市都是總務院統管,有這層關係在,我熟人在哪不能搞到關係?”
要是一般商人,說不定還真被船長說動,司權還想把話題引到女人們身上自鳴得意,副手突然死死拽住船長衣角,嚇得說不出話來。
“唉噫,拉我幹嘛?”
副手沒有回答,顫抖的手指向前方,船長順着方向看去,只是一隻落在船舷上的麻雀瑟瑟發抖而已。
“看你嚇的,不過一隻林雀而已,還不夠你一口吃,別丟人了!”
“不,不是林雀,是一團!”
船長詫異,又再仔細看。
“你眼瞎了,還是你管一隻叫一團?老闆你別管他,大夫說過了,他這是行船綜合症,出於身體跟精神原因引發的臆想症,也就我這種從小水上長大的人沒那麼嬌弱。”
司權警惕地盯着林雀前方的一團濃霧,面無表情道:“他說的不是林雀。”
船長髮愣,再看去,之見林雀驚恐地起飛,然而白霧活過來似的將它包圍,緊接着,林雀身影消失白霧中。船長臉色大變,大呼道:“轉舵,轉舵,是迷霧!”
“船長,是你掌舵!”
“對,是我掌舵,還愣着幹什麼,各就各位。”
看一船人驚惶失恐的樣子,司權很快反應過來船長所說的迷霧。據說這是一種漂泊在大海上的白霧,不知何處來,也不知何處去,過往的船隻遇上,就會消失其中,從此世間蒸發,無一例外。水手卻認爲消失的人們只是迷路而已,等太陽再次照到的時候白霧就會消散,人們也能重返家園。
周圍一片霧海,最有經驗的水手也分不清哪個是水霧哪個是迷霧,船身傾斜轉向,唯有司權感覺到,那不同尋常的迷霧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