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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裡這次休整是隨着整個師一起撤到後方去的。說是後方,其實距離前線也並不遠,只是後撤了三十多公里而已,從一線作戰轉成預備隊。
團裡的防區離師部很近,走路過去都用不了一個鐘點。不像在前線那樣。
駐紮下來之後先組織洗衣服,打了仗,衣服大多數都是破的。好多兄弟的軍服乾脆就是剝鬼子屍體上的。還有些軍服上血跡斑斑。幾乎每個人身上都生了蝨子,渾身上下隨便一搓都是泥球。
陳鋒讓武鳴帶着大夥支了幾口鍋,弄來洋胰子放裡頭煮,然後軍服一起扔裡面去。
再有就是內務,正好團部邊上就是河,天轉暖了,集中團裡的兄弟過去洗澡。整條河裡全是赤條條的,還有的兄弟比賽游泳,很多南方的兄弟都會遊。丁三傷不重,這會兒已經回團裡了。他遊得好,打小就會遊。陳鋒就讓他組織兄弟們學,有些膽子小的,打死不學,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陳鋒也不勉強,不學也可以,願意在岸上待着就待着。
師部頻繁地過來叫開會,什麼會都有。陳鋒在師部裡面明顯受排擠,每次開會聞天海先講,佈置完了任務,常常問下面幾個團長的意見。但到了陳鋒這兒一般問都懶得問,直接跳過去。不過陳鋒也懶得多廢話,一般開會說什麼記一下,回團部跟參謀們交代幾句就不管了。
團裡駐紮下來不到一個星期,新的被裝發下來了。好多軍官換上新的羅斯福呢子軍服,顯得很精神。士兵的被裝發兩身,一水的咔嘰布軍服。和新軍服一起發下來的還有新胸條,自己縫胸條,完了班長、排長要檢查。舊軍服上的胸條好多兄弟都不捨得扔,很多人一直保留下來。
補充過來的兵員陸續地也到了團裡,還有一些軍官也是新補充的。這次的兵員比以前的好,很多都讀過書,像丁三這樣沒怎麼讀過書的軍官基本沒有。大部分都是後方軍官候補學校出來的,有些是老兵,打過太原會戰和武漢會戰的不在少數。
經過補充,團裡勉強恢復以前的建制,但仍然沒有達到齊裝滿員的狀態。全團缺員差不多一個營,裝備情況更不好。十一挺輕重機槍,其中四挺重機槍被調出,這讓團裡意見很大。陳鋒據理力爭,但師部,尤其是聞天海不同意。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還是讓調走了。
團裡的軍官都在議論,能打的部隊裝備不好,不能打的裝備兵員齊整,這叫什麼破事。
此外,因爲臨近戰區,團裡即使是休整也沒有休假。所有的官兵都必須隨身攜帶槍支,防區邊上布了遊動哨和崗哨,口令三天一變。陳鋒還是以前的習慣,經常帶人查崗,一旦查到喝酒和睡覺的,立刻關禁閉。
前方慢慢地轉到了反攻,好幾次要調動團裡,但一直也沒動靜。團裡的兄弟都在私下議論什麼時候上戰場。一般分成兩種人,很多老兵都比較厭戰,小鬼子眼看不行了,都想活着回到老家種田去。而新兵比較積極,很多沒上過戰場的都這樣,幾場仗打下來往往就變得和老兵一樣了。
團裡上次打得比較苦,師裡的幾個團,這個團損失最嚴重。所以陳鋒有意識地讓老兵多休息一點,一般訓練出操,或者修工事,修營房什麼的老兵不願乾的跟軍官說一下都沒什麼問題。
而這次補充的兵員在軍事素養上也比以前的好很多,其中一部分是其他部隊的傷兵,這部分基本上是老兵,很多參加過好幾次會戰。陳鋒把五年以上軍齡的老兵集中到了教導隊,團裡損失的班長,未來就由這批老兵來補充。
此外戰鬥中負傷的軍官和士兵好多也傷愈了,大部分軍官被重新派回團裡,這個是陳鋒向師裡爭取的。團裡大部分基層軍官通過洗禮作戰都很勇敢,陳鋒對他們非常信任。
有些兄弟也願意回團裡,甚至有從醫院偷偷跑回來的。他們都覺得和班裡的兄弟混熟了,不願再去其他部隊。有些一回來就是班長、班副的,沒辦法,有些班基本上打光了,都是新補充的兵員,原來的老兵回來自然就成了班長。
打仗的時候一說傷亡多少多少的,但經常個把月就回來好多,醫院裡治療一段時間還是覺得自己的老部隊待着舒坦。丁三就是這樣,傷口還沒怎麼長好,就一瘸一拐地回來了。經常團裡有老人回來,大家一見面都互相問好,掀開衣服給對方看自己的傷口。
休整了一段時間,陳鋒估計團裡不久可能又要被派上戰場了,因爲補充的兵員越來越多,原來的建制差不多也快恢復了。
爲了讓團裡重新回到以前的戰鬥力水平,團裡組織了三次比較大的操練。其中一次是營一級的攻防對抗。這樣讓新補充的兵員能夠儘快地融入到這個新的戰鬥部隊當中去。老兵一看操練的規模就知道,離上戰場的日子不遠了。
因爲離師部近,好多兄弟就偷偷地去師部找老鄉,或者去其他團找。他們常常找完了回團裡就哭,說自己一個村子的誰誰死了,還有剛娶了媳婦就上戰場的,丟了新媳婦就戰死了。有些人議論說值了,好賴娶了媳婦,知道女人是啥滋味了,像我們這樣的,死了閻王都覺得冤得慌。
團裡酗酒的問題又開始讓軍官們頭疼了,官兵都有,駐防地附近就有集鎮,買酒非常方便。沒錢也不怕,看着當兵的誰敢惹,經常有明火執仗吃霸王餐的,吃完了一抹嘴,掌櫃的乾瞪眼。
除了酗酒,還有個頭疼的問題就是打架。防區周圍還駐防着其他兄弟部隊。兩邊都是戰場上下來的野戰部隊,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主,所以經常打架。經常是整個排上去打,除了不開槍,打得也真兇。
有一次拉被裝的卡車就被兄弟部隊扣了,圍上去一幫人,雙方都大打出手,陳鋒看着他們幾個窩窩囊囊地回來說被裝被搶了,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後來還是武鳴幫着出了口氣,帶着人以牙還牙,把兄弟部隊拉彈藥的車子給扣了,把押車的司機拖下來一頓暴打,一卡車彈藥全拉回團部。
後來官司打到了師部,兩邊都說自己有理,最後隨便處理了幾個老兵草草了事。此後再也沒其他兄弟部隊敢和團裡打架了,都知道這個團的兵野。
陳鋒覺得打架這個事比喝酒還麻煩,喝酒只要別誤事就成,但打架影響不好。但還是管不住,團裡的兄弟在駐地和其他兄弟部隊的都打過,還有打老百姓的,搞得鎮子上一看到胸條上面的番號是這個團的立馬繞着走。
師部組織了幾次慰問演出,陳鋒一般懶得去,但架不住別人說。他每次去師部總看到一幫人在那兒吃吃喝喝的,好像也沒個正經事幹。而且師部的人員嚴重超編,一個師部裡面哪兒需要這麼多人,陳鋒覺得應該把兵員加強到一線戰鬥部隊去。
再有就是私下做生意的軍官很多,光是師部裡面就有一大幫,有倒西藥的,有倒糧食的,甚至連大煙都有販的。販大煙來錢快,而且買大煙的都是拿銀元買,不像幹別的,收的都是紙幣。
國民政府的票子現在跟廢紙一樣,物價天天地飛漲,陳鋒的軍餉加一塊只夠買十幾斤米,真不知道這打完了仗日子該怎麼過。
第三次慰問演出是組織聽戲,來了當地的幾個角兒。戲演到一半中斷了,進來一個軍官讓全體起立,有事情要宣佈。陳鋒認識他,是師部情報股的,心裡琢磨着,又有什麼事要發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