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裡嗎?”陸之謠站在一處陳舊大樓的牆角邊,低聲問道。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雪陽點了點頭。
“主公怎會記錯,空間記憶方面的事情,主公是不會出錯的。哪怕滄海桑田,變化萬千。”紅狐彎了彎嘴角,笑道。
“沒想到,這裡居然就是你我初遇玄司的地方。一想到三千多年前我們也曾站在這裡,就感覺真是不可思議。”陸之謠感嘆地說道。
“這就是時間的力量。”雪陽緩緩蹲下身子,伸手觸摸大地,輕輕嘆了口氣:“只是,如今玄司卻下落不明,甚至生死不明,不知三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聞言,陸之謠悄悄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停着的大型房車,黑色的龐然大物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就在那車裡,坐着兩個身份不明的人。她們究竟是誰,與玄司和古代的趙姜到底有什麼關係,如今成了困惑一行人的最大的問題。
一行人如今剛剛從夏邑來到商丘,已經進入了丑牛的地盤,現在黑子正在設法聯絡丑牛,但是並沒有收穫,商丘駐守的大妖也不出意外地全滅了,但是這兩日,大霧卻漸趨變淡,眼看着即將消散。這並沒能讓雪陽一行人放鬆心情,相反,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因爲大霧的消散代表着敵方已經完成了部署,不再需要大霧的遮掩。
“我還記得,當年的玄司就在這裡,不斷地對着你我叩首,感激我們救了趙姜。那個時候她才十二歲,我讓她跟着我修行,她卻捨不得離開趙姜,即便安置好趙姜也不願離去。直到兩個月後趙姜嫁了人,她才心灰意冷,找到了我們,開始跟着我修行。但或許玄司並不清楚,趙姜嫁人,其實是希望玄司能夠離開她,跟着我修行。在趙姜心中,玄司永遠是與衆不同的,是神異之人,應當有着與尋常人不同的道路。應當過着神仙一般的日子,能夠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天空中高來高去。這是一對有緣無分的人,分明彼此愛慕,卻從始至終不曾在一起過。而這樣的有緣無分,卻造成了另外的一對有緣無分。唉…”雪陽搖頭,唏噓感嘆。
陸之謠沉默,想起這些天一直一言不發的雪月,心中有些難受。想想自己其實何其幸運,有着雪陽這樣的完美情人從始至終深愛着自己,不論生死陰陽,不論時間,不論地域空間,永遠不離不棄。
向來開朗愛開玩笑的紅狐,自從進入河南之後,笑容也變得很少,時常盯着車窗外發呆。聽雪陽說,紅狐不僅僅是因爲三千年前飽含冤屈慘死的親姐姐而傷心,還因爲她與紫睦在此相愛,亦在此相殺。
此間距離曾經的朝歌已不遙遠,連續一天的行車之後,大霧又稀薄了幾分,視線逐漸變得清晰許多。纔剛入淇縣範圍幾公里,老遠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塊黑乎乎的尖塔狀建築物。子鵬打開車窗,眯了眯鷹眼,凝望着那黑色的建築物,喃喃道:
“那是什麼?在這裡都能看得到,起碼也得有五六百米高,淇縣何曾有過這樣古怪又龐大的建築?”
雪陽的視線也凝望了那建築物片刻,隨即閉上了雙眼,沒有發話。
衆人全都疑惑地盯着遠處張望,錄姡駕車向着那建築物靠近,車子又開了幾公里,黑色的建築物又清晰了不少,看起來愈發高大龐然,讓人心悸。此時,雪陽突然發話道:
“停車。”
錄姡雖然疑惑,卻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主公的命令。一腳剎車下去,車子很快便停了下來。
“阿狼,怎麼了?是不是那個黑色的大塔有問題?”陸之謠的這幾日修行陰陽眼,視力有了非常明顯的進步,現在不僅能夠很清晰地看到很遠的東西,甚至還能夠微視,夜間也絲毫不受光線昏暗的影響。她現在能夠看得清那個黑色的尖塔,那建築物給她一種很不愉快的感覺。
雪陽沒有立刻回答她,依舊閉着眼,彷彿正在用心感受着什麼。
然而此時,陸之謠卻發現,坐在不遠處的紅狐臉色已然煞白,玫紅色的瞳孔中泛出恐懼的情緒,雙手揪緊了衣角,看起來前所未有的恐慌。這讓陸之謠大惑不解,紅狐爲何會表現如此,她一向膽大又強勢,怎麼會這般驚懼。
很快,雪陽就解答了她這個問題。
“摘心樓…居然是摘心樓…”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什麼?”陸之謠驚訝,以爲自己聽錯了。
“主公,這不可能,摘心樓早就同鹿臺一起被焚燬了,怎麼還會存在?”向來冷靜沉穩的錄姡第一個失聲說道。
“那就是焚燒過後的摘心樓與鹿臺,現在吾等距離那建築物大約十公里,孤的神識正巧能夠感受到它,孤察覺到那座塔向四周散發輻射出一圈扭曲的時空,雖然範圍不大,卻也有十公里了,不能再往前,否則吾等會被波及。”雪陽沉聲說道。
“主公…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黑子又驚又疑。
“焚燒後的摘心樓與鹿臺不是早就都化作廢墟塵埃了嗎,怎麼會以這種狀態出現在這裡?”雪月也相當的疑惑。
一直乖巧地坐在陸之謠懷裡的小冰兒看看大家,又看看阿母,小臉上一片茫然。而宋雲和趙姜更是摸不着頭腦,完全不知道大家究竟在說些什麼。
“孤說了,那座塔十公里的範圍內,時空被扭曲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看到的景象,並非是真實的景象,那或許是曾經的朝歌鹿臺。這其中必然有貓膩,應當是敵人出於某種目的製造出來的現象,孤想去一探究竟。”雪陽沉穩地說道。
“不行!”陸之謠脫口而出。
雪陽將視線投向她,彎了彎脣角,說道:
“沒關係,我知道厲害,會謹慎行事。”
“那也不行,扭曲時空,你能夠承受嗎?去了又能怎樣?”陸之謠強烈反對。
“謠兒,我們必須弄清楚敵人在做什麼,才能做出防禦措施。如今這般猜測敵人的目的,實在毫無頭緒,我們不能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下。”雪陽耐心說道。
“那我陪你去。”陸之謠拽住她的衣袖說道。
“謠兒…別鬧了,咱們之中能承受扭曲時空的只有我,我不能帶着你去。”雪陽無奈。
“主公,不如咱們大家一起去吧,互相之間也能有個照應。”子鵬提議道。
“宋雲和趙姜是不可能承受這樣的扭曲時空的,你們能力不足,也都夠嗆,若是一同前去,孤還要照顧到你們,這還如何查探?放心吧,孤很快就會回來的。”說着,雪陽站起身來,頎長的身高引得大家仰頭觀望。她看着大家,認真吩咐道:
“在這裡等着孤,子鵬,你負責組織大家提高警惕,隨時防備敵人襲擊。若孤三個小時都不曾歸來,你們就開車繞道走。”
“主公!”紅狐突然站起身來,聲音顫抖又隱忍,“屬下……屬下也要去…”
“……”雪陽看着她,一時間沉默。半晌,就在大家以爲雪陽會拒絕紅狐的時候,卻沒想到雪陽說道:
“你準備好了嗎?”
紅狐捏緊拳頭,用力點頭。
“好,跟孤來吧。”
“主公,您還是別去的好。”黑子看二人立刻就要走,急忙出聲:“屬下擔心,這是陷阱。”
雪陽只是搖了搖頭,道:“即便是陷阱,孤也要去踩一踩。”
黑子看見了主公眼中的堅持,默然片刻,點了點頭。然而就在此刻,陸之謠卻忽然開了車門,跳下了車,開始往那黑色巨塔的方向狂奔而去。
“謠兒!”雪陽一驚,一閃身就消失在了車內,下一秒便出現在了陸之謠奔跑的前方,“謠兒!停下!”
陸之謠不管不顧,只是一頭就往雪陽身上撞,即便是雪陽,被這樣用力的撞過來,也是會受到慣性作用的。她張開雙臂牢牢抱住陸之謠,剛打算使用空間能力,卻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帶着陸之謠轉移了。驚訝之中,她一時間反應不及。
然後下一秒,二人就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謠兒?傷到哪裡了嗎?”這是摔倒後,雪陽說的第一句話,即便她纔是被壓在下面的那一個。
陸之謠就像是激烈碰撞中的橄欖球運動員,將雪陽撲倒之後,就一直死死地抱着她的脖子,四肢都纏在了她身上,用力將她壓在地上。
“要麼,你就給我呆在這裡,要麼,你就帶我一起去,你自己選擇吧。若是你打算丟下我自己去,休怪我不聽你的話,自己去那座塔。現在你的空間能力在我身上不起作用了,你不要想着強行用武力禁錮我。”
“謠兒…”雪陽一陣語塞,她實在不知道該拿這樣胡攪蠻纏的陸之謠怎麼辦,她頭疼地皺着眉,放棄了掀開陸之謠,任她壓着自己纏着自己,躺在地上思索了起來。
二人以這種不雅的姿態躺在地上,身後站着一羣表情古怪的大妖們。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難過,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主公這般狼狽,可是主母即便如此撒潑也要跟着主公,不正是因爲預感到了此行的危險性,而不願與她分開嗎?
冰兒小臉上一片糾結,不知道阿母和阿孃這是在做什麼,她擡頭問雪月:
“姑姑,阿母和阿孃在幹什麼?”
“啊?呃…”雪月不知該如何回答。
而此刻,一直躲在最後的宋雲和趙姜正竊竊私語:
“吶,阿雲姐,那兩個人,果然是那個嗎?”趙姜問。
“什麼那個?”宋雲裝傻。
“那個就是那個啦,拉拉。”趙姜擡起手肘戳了戳宋雲。
“唉?你從哪兒知道這個詞的?”宋雲一臉驚愕。
“你管我。”趙姜撅了撅嘴,然後說道:“你不要岔開話題,她們倆果然是一對吧。”
“呃……看樣子,確實是。”宋雲嘴角抽了抽。
“嗚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拉拉。”趙姜滿臉看到新奇生物的表情。
宋雲瞧着她興奮的表情,墨黑的眸子閃了閃,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