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大霧出現開始,就一直在思考兩個問題。”爲了不嚇到大家,雪陽把一動不動彷彿死屍般的霧魔幼子重新放回了黑色的塑料袋中,然後接着說道:“爲什麼大霧會同時在多地出現,且這其中完全沒有時差?爲什麼我們始終找不到釋放大霧的霧魔們,但敵方卻能在大霧中清晰地找到我們的位置?於是我做了一個假設,那就是霧魔之間有着某種隱秘的聯繫方式,同時大霧成爲了敵方最有利的隱身衣以及情報網,因爲霧魔是能夠清晰明確地看到自己釋放霧氣範圍內所發生的所有事的。”
她向前走了幾步,將黑色的塑料袋交回錄姡手中,然後轉身,繼續解釋道:
“今天下午,我證實了我的猜測。通過觀察這個霧魔幼子,我初步瞭解到了霧魔的行爲模式。這個霧魔幼子,雖然沒能發育到出生之日就被剖腹產出來了,但它並沒有死,在謠兒離開它之後,它睜開了雙眼,並且自己學會了走路。或許這是一種天賦,就像剛生下來的小鹿小牛小馬,沒過多久就能自己學會站立走動一樣。但是它究竟去哪裡,是否能存活下來,卻不是依靠天賦就能完成的。必定需要成年的霧魔帶領它,它纔有可能存活下來。霧魔的能量來源於人類的精血,它們必須食人之血,才能存活下去。
那麼,這個離隊後的小東西究竟以什麼樣的方式找到自己的同類們呢?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只是因爲當時我必須去追趕謠兒,所以沒辦法繼續查下去。等我回到酒店之後,便讓錄姡前去找這個小東西。我告訴錄姡,如果你能在幾個大霧最濃的區域找到這個小東西,說明我的猜測是錯誤的。但如果你能在不經意的地方,從來沒想過的地方撞上了這個小東西,那就說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錄姡,你說說看,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小東西的。”
錄姡點了點頭,然後冷淡地開口道:
“我不是在大霧最濃的區域找到這個小東西的,實際上,大霧最濃的區域一直在變化,霧魔藏身於大霧中,一般來說它們周圍的霧是最濃的。也就是說,霧魔能夠提前查知我的到來,從而避開與我相遇。但是剛剛出生的小霧魔還沒有釋放霧氣的能力,也不知控制霧氣的方法,那麼是無法避開與我相遇的。但是很有趣的是,這個小東西有好幾次,都是在大霧最濃區域的四周被我發現,不過它很狡猾,跑得很快,在它跑後,迅速就有濃霧遮蔽我的視線,影響我的判斷。這說明,這個小東西一直在找附近的成年霧魔,每次都是在快要找到的時候,被我撞上,然後在成年霧魔的保護下逃跑。
霧魔控制的霧氣範圍是有限的,在我的急速移動狀態下,以霧魔緩慢的移動速度是追不上的,但是每次霧魔都能提前查知,甚至在我尚未進入範圍前就採取了動作,這就代表着,霧魔之間必定是有着隱秘的聯繫方法,或許是類似於精神聯繫。
實際上,霧魔是非常寡情冷血的,它們彼此之間不存在血緣關係,它們是由憎恨與惡念組合而成的。霧魔從來都是單獨行動,絕不會如此通力合作,更不會去保護同類。但是這一次卻是例外,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成年霧魔有組織有紀律地出現,鐵了心要護住這個小霧魔?”
錄姡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給大家留了思考時間。
“那是因爲,有人在指揮它們。”陸之謠充分發揮了好學生的品質,第一個發言道。
雪陽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問道:
“那麼,那個人爲何要如此費勁地去指揮一大堆霧魔來保護一個小霧魔,霧魔多得是,犧牲一個又如何。”
“必然是在這個小霧魔身上,有着什麼關鍵的東西,對方不想將它落在我們手上。”陸之謠再次搶答。
“沒錯,所有霧魔的大腦都是精神連接在一起的,並且除非死亡,否則無法斷開,只要其中一隻還活着,就能掌握到幾乎所有和它建立精神聯繫的霧魔的情況。對方不是緊張這隻小霧魔,實際上對方緊張的是他們的‘大霧佈防圖’會泄露出去。每一隻霧魔對他們來說,都是他們的手眼,同時也是他們的隱身衣,更是他們大霧部署中全然不可缺少的一個個關鍵零件。一旦‘大霧佈防圖’到了我們手中,不論對我們還是對他們來說大霧將會毫無意義。所以,敵人一直不希望霧魔與我們接觸,更是沒想到,我們竟然會看破這個事實,並且打算活捉一直霧魔。”雪陽說道。
“爲什麼對方沒想到這一點?”陸之謠奇怪地問道。
“因爲我們雪跡的原則是除魔務盡,遇魔必除。假設我們遇見了霧魔,第一要務不是活捉它,而是殺死它,這樣一來,殺死一隻兩隻,對他們的‘大霧佈防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就拿本次事件來說,謠兒遇見的並非是霧魔本身,而是霧魔的孕體魔蜮,那麼對方的想法一定是這樣的,魔蜮不堪一擊,攻擊力很弱,肯定不會是你的對手,那麼等待它們的只有死亡。魔蜮一死,它孕育中的霧魔自然也活不了,因此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他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會將那肚子裡的霧魔剖腹產了出來,而且那霧魔還沒有死,這麼一來這隻霧魔必然會成爲整個環節中最薄弱的一環。因爲它在最不成熟的時期遇上了最不該遇見的人,一旦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大霧佈防圖’就危險了。”
見大家都恍然大悟地點頭,雪陽繼續說道:
“同樣的,如果我們這一次放過了這隻霧魔,那麼對我們來說,就會有大/麻煩了。因爲這隻小霧魔與謠姬近距離接觸過,非常熟悉謠姬的氣息,且當時謠姬是覺醒狀態,對方最缺少最想了解的就是謠姬覺醒後的資料,因爲謠姬的完全覺醒,本就是他們的目的之一。所以我才讓錄姡無論如何一定要抓到這隻小霧魔,錄姡,做得很好。”
面癱姐姐受到表揚依舊面無表情,只是臉頰略微泛紅,向雪陽鞠了一躬。
“好了,這個小東西中了錄姡的迷幻術,目前是深度昏迷的狀態,只需要等黑子醒來後,控制住這隻小東西,就能夠掌握對方的‘大霧佈防圖’了,只是,或許對方也會立刻變換策略,瀰漫各地的大霧,或許很快就會消失了。”
“誒?大霧會消失嗎?”宋雲聞言急忙問道,趙姜也投來了急需確認的視線。
“只是有可能,但也不一定,總之抓到這個小東西,對我們來說是邁出了一大步,至少這樣雲裡霧裡的狀態能夠得到改善。但這一趟行程絕對談不上安全,反而會更加危險。所以二位,千萬不要想着離隊,這不僅會使我們陷入危險,對你們來說也是自尋死路。”雪陽不忘警告了一下她們,宋雲和趙姜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
此二人目前對雪陽一行人的瞭解僅限於一羣神仙一樣的人正在組隊打怪,但是關於雪陽等人具體是什麼身份,她們一概不知。這也算是合作的條件,畢竟對雪陽她們來說,宋雲和趙姜來歷不明,身上諸多特點都相當可疑,因此尚且不值得信用。
一番談話之後,時間已經到了初五的清晨四點半,大家分頭休息,霧魔的看守則由雪陽親自執行。
陸之謠依舊沒有睡意,在牀上躺了一會兒,看見外面已然發白,她起身,批了一件衣服,來找雪陽。雪陽此刻正用酒店房間茶几上的小炭爐子燒了熱水,泡了杯清茶在自斟自飲,老遠地就感應到了陸之謠的到來,起身,將她接到了自己身邊坐下。同時摟住她的身子,用自己溫暖的體溫籠住她,幫她取暖。
“怎的不多躺一會兒,這會兒氣溫低,穿這麼少,會受涼的。”
“有你在,哪裡會受涼。”陸之謠笑道。
雪陽嘴角上揚,在她太陽穴上印下一吻。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所以睡不着,想找你談談。”陸之謠說道。
“嗯。”雪陽等着她的下文。
陸之謠擡起頭看向她,雙眼中有着一絲不一樣的情緒:
“是不是有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爲什麼這麼問?”雪陽說道。
“我總覺得,你應當還知道一些有關玄司的事情,但是卻沒有告訴我。你對宋雲和趙姜的態度,總讓我覺得你或許還知道些什麼。”
雪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
“我知道我瞞不過你,但是有些事情,我並不想你知道。”
陸之謠側過身子,伸手揪住她的衣襟,說道:
“我想知道,我不想被矇在鼓裡,也不希望你一個人承受。你放心,我沒那麼脆弱。”
“好吧。”雪陽選擇妥協,她拿現在的陸之謠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曾經跟你說過,玄司將趙姜的屍身封存在萬年寒冰之中,並且不斷參悟生死之道的事情吧。”
“嗯,你說,你認爲她是想復活趙姜。”陸之謠點頭。
“實際上確實是這樣的,並且玄司失蹤前發生過一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你。玄司曾經因爲參悟生死之道差一點墮魔。她的內心有着巨大的心魔難以驅除,不論我們如何壓制,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雪陽的聲音低沉。
“怎麼會這樣…”陸之謠只覺得心中咯噔一下。
“趙姜屍體被盜的那一天,玄司發了很大的脾氣。當時的場面並不是用一句簡單的話可以概括的,玄司打了雪月,並且周身泛黑氣,處在半墮魔的狀態。她離開天山的時候,甚至直接毀了我們的居室。這件事給雪月留下了心理陰影,也給我的心裡蒙上了一層陰霾,我一直擔心,玄司是否會就此墮魔,走上不歸路。玄司曾經跟我談起她復活趙姜的辦法,因爲趙姜的屍首被冰封的時間太久,已經難以恢復生命活力,所以,她必須得重塑趙姜的身體,若要做到這個,就需要生長在世界各地,甚至三界之中的大量天材地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一步是,她必須得離魂,前往冥界,尋找趙姜的魂魄,然後勾魂回來,將魂魄與肉身重新融合,這樣才能復活。”
“什麼?”陸之謠驚愕。
“我不知道玄司究竟做到哪一步了,也不知道她這麼多年究竟經歷了多少艱難困苦。但是當我看到那邊躺着的宋雲和趙姜之後,我忽然有了一種感覺,她大約是做到了。只是那與她最初的預期,可能有了不小的偏差。”
雪陽的聲音在陸之謠耳邊幽幽響起,陸之謠只覺得脖子上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渾身上下泛起了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