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門外響起敲門聲,紅狐扭頭,道了一句:
“說。”
“啓稟主公、紅狐大人、黑子大人,今日午間十一時許,陸子遠攜妻子李瑾、小女兒陸之琳進入本部。包廂是雲水間,另有客人相會。對方姓楚,登記姓名楚瑜江,單身赴會,亦是第一次來店,初步判斷是浙東楚氏一族的後裔。”
“什麼?”紅狐站起身來,略顯驚訝地說道。隨即她轉過身,看向雪陽,問道:
“主公,這陸子遠確實是我紅嬛的會員,來這裡不足爲奇。可他爲何會帶着老婆和女兒見楚瑜江?楚瑜江可是浙東第一驅魔世家這一代的獨子啊。”
雪陽沉吟片刻,向着門外問道:
“你可見到陸之謠陸姑娘?”
“回主公的話,屬下正要稟報此事。方纔陸姑娘無意間瞧見了李瑾和陸之琳,現在正在雲水間外徘徊。”
雪陽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額角,紅狐面上露出微妙的表情。她瞥了一眼雪陽,然後對門外道:
“你退下吧。”
“諾。”門外的氣息消失。
“主公,吾等該如何做?”蹲坐在雪陽腳邊的黑子這個時候問到。
“總之,先瞧瞧情況吧。嬛己…”
“明白了。”
紅狐應聲,袖袍一展,眼前便出現了淡淡的粉色霧氣,霧氣凝結成一整塊泛白的幕布,幕布上漸漸出現了雲水間內的情況,就連聲音都清晰地傳了出來。
雲水間中,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西裝革履,鬢角泛白,鬍鬚剃得乾淨。面容硬朗,眉宇間依舊能看到年輕時的英俊。他坐在上首位,右手邊坐着一位俊朗的年輕男子,男子身着休閒西裝,面帶微笑,髮絲打理得一絲不苟。而在他左手邊,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和一個年輕女孩。中年女子雖是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年輕女孩嬌俏可愛,隱約間和中年男子的面容有些相似。四個人談笑風生,氣氛融洽愉快,餐桌上是吃剩下的美味佳餚,看樣子已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
“怎麼看,都只是一場相親嘛,說的話裡沒有我們想要的訊息。”紅狐說道。
“不,這裡面至少有三點可疑之處。”雪陽說話了,“首先第一點,如果只是一場普通的相親,爲何刻意來淞滬?要知道淞滬可不是他陸子遠的地盤,依着他疼女兒的性子,不該拉着妻子女兒大老遠來淞滬相親,這於他這樣一位上位者來說並不合理。其次第二點,爲何楚瑜江單身赴會?既然是相親,雙方家長都在場不是更加合理?最後第三點,也是最讓人疑惑的一點,既然是用餐,去更正經一點的酒店不是更合理嗎?爲何要來娛樂會所,陸子遠爲何偏偏選擇了你的紅嬛?”
“主公…莫非…”紅狐驚疑不定地看向雪陽。
“前日,孤讓子鵬和白鶴去查陸之謠隨身佩戴的玉符的源頭來歷。今日子鵬向孤彙報,源頭雖然並未查到,但當初陸子遠入手這枚玉佩的渠道卻很可疑。他並非是在拍賣會上拍下的玉佩,也不是在古董店內淘到的玉佩,更不是去道觀亦或寺廟求到的玉佩,而是從浙東楚氏一族那裡獲得的玉佩。那年他去楚家做客,回來後便將玉佩交給了陸之謠。”
“主公的意思是,陸子遠早就和楚家交好,可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啊。楚家在浙東也算是名門望族,政壇上也有不少人,和陸子遠有交情並不稀奇。陸子遠因此想讓女兒嫁給楚氏也很合情理啊。”紅狐道。
“不,他並不想讓女兒嫁給楚家。”
“誒?那爲何他帶着妻子和女兒來這裡?”
“那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他真正的目的怕是要和楚傢俬下進行某些交易。但是,他又怕這次交易會對他不利,因此他決定把交易的內容透漏給第三方。”雪陽道。
“第三方…難道是我們雪跡?這怎麼可能,陸子遠是從何得知雪跡的存在的?又怎麼能知道紅嬛就是可以聯繫到雪跡的地方之一?”黑子搶先問道。
“這一點孤尚不知曉。但你們想,他很早以前就是紅嬛的會員了,但是楚瑜江這是第一次來紅嬛。選擇淞滬,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因爲淞滬不屬於雙方任何一方的地盤,這有利於交易的公平性。但這本身就有一個最大的不公平,那就是紅嬛對於陸子遠和對楚瑜江來說的差別。”雪陽沉思道,“或許,陸子遠並不像吾等想象的那樣,是一個對神魔世界一無所知的普通凡人。正所謂鼠有鼠道,此子怕是有幾分手段,能夠窺視到這邊的世界。而這個楚瑜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不知紅嬛,還是有恃無恐,對於陸子遠的小手段他竟然就這樣縱容了。”
“黑子駑鈍,請主公解惑。陸子遠與楚瑜江,究竟是要做什麼樣的交易,竟然讓陸子遠如此忌憚,使出這樣的手段,拐着彎地要把此事傳達給我們雪跡?”
“此事,十之八/九與陸之謠以及那枚玉佩有關,吾等靜觀其變爲上。”雪陽回答。
“主公,紅狐不明白。那枚玉佩上留有與您極爲相似的氣息,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原主人是您那失蹤了很多年的大徒弟。之後那枚玉佩又到了上一代天師手中,按理說,天師仙逝後,玉佩應當依舊保留在終南山中,但又爲何會落入了楚家的手中。要知道楚家是極少數堅持與雪跡作對的驅魔家族之一。他們堅定地認爲妖魔沆瀣一氣,乃是一丘之貉,應當一併除之。終南山與雪跡交好,與楚家素來並無瓜葛,紅狐實在不解。”
“怕是有什麼變故,纔會使得玉佩流落在外。孤懷疑,楚家在玉佩上做了什麼手腳,玉佩失效之後,他們是能夠計算或感應到的。多年前陸子遠的那次拜訪是開端,玉佩的失效是契機,如今時間到了,交易也該開始了。”
“被做了手腳,爲何主公竟然未能看出?”黑子問道。
“應當是時機不對,孤接觸到那枚玉佩的時候,確實已經失效了,並未看出有什麼不對,可能在孤接觸那枚玉佩之前,楚家的禁制手段就消失了。”
“不知這陸家,對陸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態度,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紅狐道。
“陸子遠對謠兒還是不錯的,但他畢竟是身居高位者,多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其餘的人,孤就不敢說了。特別是陸子遠的長子,怕是居心叵測。爾等先在這裡看着,孤當先去找謠兒。免得她被裡面的人察覺,出了紕漏。”說着,雪陽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包廂內。
此刻,陸之謠正在雲水間外徘徊,想要貼着門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奈何包廂隔音效果相當好,她什麼也聽不見。思索着該不該現身進去,想想還是作罷。可又不好意思回到雪陽那裡去,只得無措地在原地徘徊。
冷不丁這時,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了她肩頭,她一驚,回頭發現原來是雪陽。陸之謠的臉色頓時有些尷尬,神色彆扭地不知該怎麼面對她。可雪陽只是豎起手指在她脣上點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她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指着雲水間的門輕聲在陸之謠耳邊道:
“咱們進去看看。”
“誒?”
不等陸之謠反應,雪陽扶着她肩膀的手忽的下移,摟住了她的腰,然後輕輕一用力,就將陸之謠提了起來鎖在懷裡。然後那隻指着雲水間門的手,就這樣大大方方地推開了門,帶着陸之謠走了進去。陸之謠完全僵在了她懷裡,有沒有搞錯,就這樣走進去,也…太那個啥了吧。
可是讓她驚訝的是,包廂裡的人對她倆的走進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好似她們是空氣一般。雪陽還拉開了一旁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並且依舊牢牢把陸之謠抱在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陸之謠猜到大約是雪陽的法力作用,她記得雪陽是能掌控空間的大神。可是,爲啥要着要抱着她,她自己也能坐啊。這麼想着,她彆扭地扭動身子,試圖從雪陽身上下來。
“乖,莫亂動,你若是從我身上下來,就會被他們看見的。”
“啊?哦…嗯。”陸之謠身子又是一僵,只得老實被她圈在了懷裡。
傻丫頭,還真是說什麼她信什麼呢。雪陽看着突然變得很老實的陸之謠,差點笑出聲來。抱着她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
“雪陽…”
“嗯?”
“剛剛…對不起…”
“傻丫頭,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纔對。”
“可是…”陸之謠還當再說,卻被雪陽打斷道:
“等會兒再說,現在先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陸之謠這才注意到,此刻她的大伯母李瑾和小堂妹陸之琳已經站起身來。只聽大伯母道:
“那麼我和小琳就先告辭了,你們慢慢聊。”
“爸爸再見,楚大哥再見。”陸之琳也一副乖巧的模樣,有禮貌地道別。
“好,注意安全。”陸子遠道。
“陸叔叔,我去送送她們吧。”這時楚瑜江站起身道,卻被陸子遠一把拉住。
“誒,怎麼能勞煩你楚大老闆,自有我的人送她們。”
在一番寒暄謙讓之後,李瑾與陸之琳終於退出了包廂。陸子遠點燃了一支菸,靠在椅背上,發話了:
“楚老闆,這下你可滿意了?那麼正事咱們也該談談了吧。”
“呵呵,姑蘇陸氏真不愧是江南名門,女子真是一個比一個水靈。當年初見貴侄女的時候,真是驚爲天人。今日見到令千金,也是別有一番韻味。”楚瑜江拉開陸子遠對面的座椅坐下,笑眯眯地說道。此刻雪陽和陸之謠就坐在他隔壁。
“楚老闆,”陸子遠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之間的瓜葛似乎只在陸之謠身上,可爲何你卻非要見我女兒,難道你不覺得當着我這個做父親的面說這些,太過孟浪了嗎?”
“呵呵,陸書記,期限已到。我楚門該拿回的東西,也是時候拿回了。楚某心知你陸書記不是一般人,曾在道門修行過的你,該明白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你護着的東西,不是你小小一個凡人地方官可以保得住的,你的官運尚未亨通到那種地步,壓不住的東西終究是壓不住。想從中獲利,亦是做夢。我楚門已經讓步了十三年的時間,現在,陸之謠人在哪裡?”
“楚老闆,你該是個明白人,既然明白期限已到,也該明白人已經不在我手裡了。問我要人,那不是白要嗎?”
“是嗎?這要看你陸書記想怎麼做了。陸之謠尚未完全從人類社會中被抹除,憑你的能力,不該找不回她。不然,您的女兒可就不好說了。”
“你什麼意思?”陸子遠虛起雙眼,盯着面前的男人。
“陸書記可知道,您的女兒攤上大麻煩了,這個麻煩只有我楚門能解。不要誤會,我楚門之人從不做下毒下蠱這種卑劣之事,但是您的女兒已然被魔附體,不出三日,必然被吞噬死亡。其餘道門沒有辦法處理這種事情,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令千金和那魔一起死去。唯有我楚門有秘法,可抽離令千金體內的魔,保她一命。你故意選此地點的小伎倆,楚某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沒有辦法處理此事,楚某就當正式向對方下了時效通知書。哦對了,提醒一下陸書記,今日已經是第二日,再有一日,令千金必然要香消玉殞了。”
“你!”陸子遠拍案而起,“混賬!一天前你來的時候就看出了是不是,當時不說卻拖到現在,虧你們自稱道門正宗,真是居心叵測!僞君子,卑鄙無恥!”
“哈哈哈,罵得好,楚某也是於心不忍啊。所以陸書記您決定吧,是要侄女兒,還是要親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具體是怎麼回事,會慢慢向大家解釋的。哈哈,這個故事可一點也不小白,寫起來挺燒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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