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單人牀被加寬,邊上拼上了幾張大桌子,鋪上被褥,所有昏厥的“傷患”們都被並排放在其上,排排躺着,成了個大通鋪。
宋雲坐起身後,就不停地念叨着終南山,但她這個狀態似乎不能維持太久,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她就又一次昏迷過去。
所有清醒着的人圍着大通鋪,看着牀上躺着的幾個人,特別是宋雲和趙姜,一雙雙緊鎖的眉顯露出所有人內心的困惑焦慮。
“主公,您說宋雲就是玄司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易風又一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這其實也是孤的猜測,尚未完全證實。但是可能性非常高。”雪陽站在人羣中間,聲音沉穩,讓所有人心中升起奇特的安定感。
她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繼續說道:
“孤一直懷疑,三百多年,玄司失蹤這麼長時間應該是被囚禁在某個地方了。如果她是自由之身,按照她沉穩可靠的性格,絕不可能毫無消息讓吾等擔心這麼久。而這個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冥界。因爲當初玄司爲了復活趙姜,一直在研究進入冥界的方法,她曾經與孤說過,她拜訪過終南山一位隱居道長,那位道長宣稱自己曾經下過冥界,知道進入那裡的方法。玄司很相信他,也曾把自己想要進入冥界的原因告知過那隱居道長,那隱居道長是除了咱們之外,唯一知道趙姜屍首所在地的外人。
所以,趙姜屍首被盜,絕對與那隱居道長脫不開干係。而趙姜失蹤,玄司第一時間就該去終南山去尋找那隱居道長。我們來做一下場景重建,很簡單的推理,玄司找到終南山那隱居道長處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呢?”
“落入陷阱,被抓住。”陸之謠非常乾脆地回答了出來。
雪陽微笑地看了她一眼,表示讚揚,然後說道:
“對,就是落入引她上鉤的圈套。試想一下,趙姜一屆凡人女子,對方要她屍首有何用?按照最簡單的推理,不難看出對方的目的不在趙姜,而在玄司身上。對方是爲了引玄司上鉤,才盜走了趙姜屍首。”
“主公,這說不通,既然玄司復活趙姜心切,對方只需編造個藉口,比如已經尋到了冥界入口,引她來終南山,玄司必然會去。不必盜走趙姜屍首那般麻煩。”巳蛇皺着眉說道。
雪陽又一次微笑,說道:
“巳蛇你說的很對,所以孤才說,這是最簡單的推理。但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對方還是盜走了趙姜屍首,這代表着什麼。代表着對方不僅僅是想引玄司過來,同時,他們也需要趙姜的屍首。”
“需要?爲什麼?”問題又回到了原點,讓青雀異常困惑。
“先不論需要的原因是什麼,我們假設對方需要趙姜的屍首去達成他們的某種目的,同時也利用屍首引玄司前來,以期一箭雙鵰。他們也確實做到了,那麼被抓住後的玄司和趙姜,又去了哪裡呢?”
“大約是進了冥界吧,畢竟,這個趙姜一看就和那原來的趙姜屍首脫不開干係,或許是對方用某種秘法復活了趙姜。”易風說道。
“沒錯,這個猜測很合理。在人界,無論如何都是沒辦法復活趙姜的,但是在冥界這就成爲了可能。畢竟趙姜的靈魂就在冥界之中,找到之後,不難用某種秘法來複活趙姜。再聯想神話將大本營設在冥界的事情,我們可以直接做一個大膽的猜測:神話策劃了趙姜屍首被盜一案,將玄司和趙姜屍首帶入冥界,囚禁了玄司,用某種詭秘手段復活趙姜。而這個女孩…”她指着躺在牀上的趙姜,說道,“就是復活後的趙姜。”
衆人沉默了一會兒,青雀再次發問道:
“可是這和宋雲是玄司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說了這麼多,其實孤是想強調一點,對方復活趙姜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瞞過玄司的。即便沒有在玄司面前復活趙姜,身處敵方大本營的玄司也很容易猜到對方盜走趙姜屍首的目的。那麼玄司會束手待斃嗎?自然不會,她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這個消息能夠傳到咱們的耳中。宋雲就是她的辦法。”
“什麼意思?”陸之謠也已經思考到了這一步,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玄司是怎麼弄出個宋雲,還找到了人界的趙姜,一直陪在她身邊,這件事甚至沒有被神話阻止。
所有人都糊塗了,疑惑地看向主公。
雪陽彎了彎脣角,道:
“實際上在之前孤也一直困惑於這個問題,直到孤看到了化身清源妙道真君的陸之風,孤忽然冒出一個想法,這個想法雖然有些荒誕,但越是仔細考慮,卻越覺得可能。那就是,宋雲是玄司的分/身,特殊的分/身。”
“分/身?”陸之謠喃喃重複,旋即舒展雙眉道,一拍手道:
“難道是八/九玄功?”
“對!”雪陽轉身,獎勵性地摸了摸她的頭,陸之謠嗔了他一眼。雪陽則繼續說道:
“八/九玄功善變化,尤其是毫毛變分/身更是一絕,沒有修行過的人根本沒辦法辦到。玄司或許是練成了八/九玄功,而宋雲是她諸多分/身中的一個,是她派到人界中的一員,也是唯一一個成功找到重生趙姜的分/身。”
“這怎麼可能?玄司師承主公,主公最該清楚,玄司從未習練過八/九玄功,又怎麼能弄出分/身。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宋雲是玄司的分/身,又爲何她一直說自己不認識玄司,滿口謊言,不將實情告訴我等?而且,宋雲和玄司長得完全不一樣啊。”巳蛇第一個反對道。
“哈哈,巳蛇,你也太傻了吧。既然是派出去找重生趙姜的分身,怎麼可能大搖大擺地用本尊的面容來行事,那不是昭告天下玄司派了分身在找趙姜嘛。”易風大笑道。
巳蛇紅了臉,梗着脖子道:
“那前面兩個問題又該怎麼解釋呢?”
易風噎住,一時間沒法回答。雪陽笑笑,解圍道:
“本尊與分身之間跨了兩個世界,彼此之間的聯繫薄弱甚至斷裂是很正常的事情。宋雲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玄司不難解釋。但她牢牢記得自己的任務,並一直守護在趙姜身邊,不難看出這是深刻烙印在她腦海裡的彷彿本能一般的東西。並且孤懷疑,實際上宋雲和趙姜被人修改過記憶。”
“修改記憶?”青雀問道。
“沒錯,宋雲和趙姜堅信自己是普通人中的一員,從小在部隊大院中長大,還有人類的親戚。但實際上這根本不可能,她們必然被修改過記憶。”
“誰修改了她們的記憶,又是爲了什麼?”
“這兩個問題實際上與玄司如何學會八/九玄功是一個問題。”雪陽道。
“怎麼說?”陸之謠問。
“有一個不屬於我方,也不屬於神話那一方的人在秘密插手此事。他教會了玄司八/九玄功,卻不直接解救她。他秘密將玄司的分身帶到冥界,卻修改了宋雲和趙姜的記憶,爲的是讓她們與我們相遇。他不直接與我們相見,卻始終在嘗試着用各種彎彎繞的辦法與我們取得聯繫,試圖向我們傳遞某些訊息。比如當初楚玄方的檀木妝奩和謠兒的那枚玉佩。”
“誒?難道你懷疑當年盜走楚玄方檀木盒,並留下玉佩的人,就是這個暗中幫助玄司的人?”陸之謠只覺腦中劈過一道驚雷,似乎貫通了什麼。
“究竟是與不是,這個人又是誰,咱們得向一個人確認。”雪陽的笑容有一絲狡黠。
“誰?”衆人齊齊問道。
“王羽霖。”
與此同時,冥界終南山仙宮前的漢白玉廣場上,鬥姆元君從囚禁玄司的山谷歸來,將龜殼再次托起,向着火部諸神居住的山頭行去。
上頭給的命令是溫水煮青蛙,既然他們龜縮在堅硬的龜殼中不出來,那麼就從外部漸漸滲透進去,逼他們出來。這羣人裡有幾個好手,上頭留着另有用途,因此還不能傷及性命。於是在神話大本營的九九八十一大陣之中,鬥姆元君選擇了火部諸神看守的天罡離火陣,打算先讓這羣人感受一下熱情過頭的桑拿服務再說。
將龜殼放入天罡離火大陣之中,叮囑火部諸神掌控火焰,她自己便在大陣外盤膝而坐,一邊冥想,一邊“監工”。
一共五名火部神君開啓大陣,熾烈的火焰燃燒而起,將龜殼炙烤起來。
“諸位,我們現在被天火煅烤,必須儘快找出辦法逃出去,否則老朽的龜殼堅持不了多久。老朽這龜殼什麼都不怕,就怕火焰。”巴老憂心忡忡地提醒道。
“這樣,我們先確認一下那深山之中的是否是玄司,如果是,我們就安排強行突破,先救下玄司再說。如果不是,咱們再另想辦法拖延時間。”白鶴提議道。
“好,反正橫豎都要出去,咱們最好要有目的性地行動。解救玄司,還能多增添一分戰力,我覺得此計可行。”子鵬率先支持妻子的提案。
“就按白鶴姐說的來做。”急切想要確認玄司所在的雪月也立刻答應了。
“阿彌陀佛,貧僧無異議。”真慧也表態道。
丑牛幾乎是和巴老同一時間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九人之中已經有六人表示同意,其餘人也答應了此計。
這時,清玄子卻道:
“該如何確認那吼叫聲的主人是玄司?你們有辦法嗎?”
一直沒有表態的黑子這時卻說道:
“辦法不是沒有,但是要冒不小的風險,所以奴家之前沒有表態。”
“黑子,你有辦法?”雪月驚喜道。
“黑子,果真是離魂術嗎?”白鶴似乎早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否則也不會提出確認玄司所在的提議。
“沒錯,原本離魂術的施展是有很大限制的,在人界中,必須要尋找安全的地方,並耗費大量的時間服用藥劑,長時間冥想,使得元神活潑,才能施展。靈魂離體後,根據肉/身與靈魂聯繫的強度,有着不同的活動範圍限制,若是超出範圍,就會斷開聯繫,立刻死亡。
但是這裡是冥界,靈魂與肉/體的聯繫不再那麼牢固,離魂術的施展會更加便利,離體後的活動範圍也會大面積擴大。但是危險同樣存在,在這裡,離體的靈魂很容易就會被發現,也極易受到攻擊,甚至會遇到一些想都想不到的危險,同樣也有很高的風險會與肉/體斷開聯繫,一旦斷開,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所以奴家建議,離魂的人不要多,兩個人最好。彼此之間有照應,也不至於太明顯而被發現。”黑子嚴肅地說道。
作爲施術者,離魂者靈魂與肉/體聯繫的中介,黑子自己是不能離魂的。
一時間衆人沉默,顯然所有人都被黑子的話嚇到了。
“你們想好了,誰去?”黑子眯了眯蔚藍的貓瞳,幽幽說道。
“我去!”不出意料的,雪月第一個出聲道。
沒有人阻止她,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阻止根本沒有用。
“我跟她一起去。”白鶴說道。
“不行!”沒想到,黑子和子鵬異口同聲地反對。
“白鶴,你作爲隊伍的領隊和智囊,不能冒這個險。”黑子說道,子鵬點頭,當然他出於私心,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去冒險。
“還是我去吧。”子鵬自薦道。
白鶴看向他,咬了咬下嘴脣,他不希望自己去,她又何嘗希望他去?
“阿彌陀佛…”慈悲爲懷、菩薩心腸的真慧師傅剛要發言,就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我跟雪月姑娘走一趟。”王羽霖舉手說道。
所有人詫異地看向她,黑子貓瞳閃爍,心中疑惑更甚:
爲何她在此事上如此積極?果真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