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素銀

素銀

當車子停在金華夜總會門口時,那個叫素銀的風塵男子一臉驚愕的下了車,望着那五光十色的雄偉霓虹招牌,不停咋舌。

“哎喲喂,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華夜總會呀。老孃混H市的時候就聽說過這裡,來了G市光忙着賺錢了,還一直沒抽出時間來觀摩一下呢,今兒可算開了眼了。”素銀搔首弄姿的說着,誇張的表情,又讓小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四處轉轉吧,我等會取了錢就給你。”小風冷言冷語的說着,一邊與楚錚一起費力的把昏睡過去的林鋒扶出車外。

“我四處轉轉?你要是跑了我去哪兒找你去?從現在起你們到哪兒我素銀就跟到哪兒,直到見到錢爲止。”素銀油腔滑調的說道。

小風知道遇上難纏的主兒了,便不再跟他廢話,和楚錚一邊一個架着林鋒朝金華走去。

“鋒哥!”金華門口身穿黑色制服的兄弟,見林鋒出現,異口同聲的喊道,聲勢浩大,嚇得身後的素銀一哆嗦。小風側臉暼了他一眼,忍不住偷笑。

林鋒立下規矩,不許行大禮,不許稱幫主,就是爲了避人耳目。血虎幫現在已經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了,他更要低調行事,以免影響大局。

看着一路上所有凶神惡煞的制服人員都畢恭畢敬的朝林鋒行禮,素銀不安分的手,輕輕的拍上了小風的肩頭。

“喂,喂,鋒哥是什麼人物,怎麼這裡所有的人都這麼敬畏他?難不成這金華夜總會是他開的?”素銀好奇的打聽道。

小風不耐煩的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只管拿你的錢,不該問的別問!”

素銀自討沒趣,白了小風一眼閉了嘴。自顧自的嘟囔着:“我靠,他沒病吧,自己有這麼大間夜總會,還跑臥龍去找酒喝。唉,也幸虧他去臥龍找酒喝,否則我哪裡能賺這麼大筆錢呢。”

楚錚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又聽素銀窮追不捨的問道:“喂,你們金華招人不?我會唱歌,我,我想來這兒幹。”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林鋒的辦公室門口。老k和大奎他們見這個情況,也都跟了過來。見到身後風情萬種的素銀,面面相覷。

“鋒哥只是醉了,不要緊。找人煮點醒酒的湯過來,k哥你們去忙吧。”小風周到的說道。

老k望了素銀一眼,正要離開,只聽小風說道:“麻煩k哥派人取五萬六現金過來,打發了這位瘟神。”

老k一愣,頓時明白怎麼回事,答應着離開了。

“藍焰,藍焰,不要走!”林鋒躺在牀上,喃喃夢囈。

楚錚覺得不對勁,上前翻了翻林鋒的眼皮,又四處檢查了一下,轉過臉來,神色嚴肅的朝那個風月男子說道:“他只是喝了酒嗎?什麼酒能讓他不省人事成這樣?”

那男子面色一驚,連忙矢口否認:“我只是陪酒的,又不是賣酒的,你問我,我問誰去?餵我警告你們,可不許賴賬哦,否則,否則,”素銀看着楚錚猙獰的臉,緊張的退後了一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楚錚突然上前掐住素銀的脖子,惡狠狠的瞪着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最好給我老實交代,否則,我讓你走不出金華的大門。別怪我沒提醒你,在我們的地盤上弄死你,沒人知道!”

小風見楚錚發了狠,知道其中必有蹊蹺。

只見素銀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啞着喉嚨說道:“我說我說,你,你先鬆開我!”

楚錚用力一推,素銀跌了個趔趄,摸着自己的喉嚨咳嗽了半天,纔開口說道:“他吃了點刺激的,沒多少。你們不用緊張。”

聽到這句話,小風和楚錚震驚不已,相互對視了一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啪!”楚錚狠狠一巴掌朝素銀抽去。

“□□媽的,什麼都敢賣,我看你是活膩了。”

素銀被打的眼冒金星,半天才緩過勁來,回手抽了楚錚一個大嘴巴子,一點也不懼怕的大聲嚷嚷道:“我□□媽,貨是你們鋒哥自己帶來的。最近風聲緊,沒人敢做他的生意,都他媽嚇跑了,就老孃冒着生命危險賺這玩命錢,我還沒說啥呢你們倒惡人先告狀了,什麼玩意兒!”

雖然他的言語不好聽,但楚錚和小風都信了他的話。楚錚不想再跟這潑男一般見識,見老k派人送了錢來,連忙打發他走。

素銀拿了錢,狠狠地瞪了楚錚一眼,轉身就走。

小風朝着他的背影喝道:“鋒哥的事,你最好都忘掉。如果走漏了風聲,以後休想在三角洲混下去!”

那個美麗的身影頓了頓,毫無迴應,扭着小蠻腰離開了。

昏黃大漠,風沙襲來。不擅長沙漠作戰的林徽堯支隊潰不成軍,在流沙風暴中撤退走散。中了槍傷的腿,一步一跛,血跡染紅了細密的黃沙,留下一道紅色的痕跡。只覺得眼前一望無垠的黃越來越刺眼,一陣天旋地轉,他終於體力不支,栽倒在地。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周圍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火光,和火燒木柴的噼啪響聲。他伸了伸腿,只覺得痛入骨髓,但卻發現,腿部的傷,已被緊緊的包紮好。

“別動!”一個溫柔的聲音迴盪盤旋,林徽堯發現,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他微微擡起身,看清了那個身穿西域服飾的清秀面容,在篝火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生動和驚豔。

“水……”林徽堯發出嘶啞的聲音。

只見女子微微簇眉,那雙攝人心魂的眸子,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突然,她摘下發簪,用鋒利的尖角劃破了手腕,伸到了林徽堯的嘴邊。林徽堯驚詫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不肯張口。

“想活命的話,就張口。”女子的聲音彷彿天籟,美麗的容顏,彷彿不屬於人間。

林徽堯艱難的開了口,飲下那滴滴恩情。

終於活着走出大漠,林徽堯欲問姑娘芳名。還未啓齒,只聽那美妙的聲音,沁澈心肺。

“素雲映滄藍,銀沙幻如冰。”

素銀,還是藍冰?糾結與困惑在林徽堯心中劃過。

只見對方那星芒般燦爛的眸子裡,射出幽蘭的光。

林鋒猛地坐起身來,渾身溼透。小風和楚錚頓時圍了上來,看着林鋒氣喘吁吁驚醒的樣子,忍不住噓寒問暖。

“我怎麼會在這?幾點了?”林鋒陰沉着臉問道。

“下午三點了!昨天晚上我和小風費好大勁把你弄回來的,好傢伙,你倒忘的乾淨。”楚錚一臉不痛快的嘟囔着。

林鋒揉了揉劇痛的頭,突然想起什麼,連忙問道:“那誰呢?”

“誰?”楚錚問道。

“素銀!”林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您還惦記着他呢?昨晚他收了錢就走了。”小風終於安耐不住發了話。

林鋒猛地起了身,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就朝門外走。

“鋒哥,你去哪兒,不會又要去找他吧?您這口味也太……”楚錚話說了一半,又生生嚥了回去。

“是不是把他找來你就不再玩失蹤?”小風的話令林鋒停住了腳步。

“金華酒吧的駐唱家裡有事辭職了,聽說這個叫素銀的歌唱的不錯,我去安排他過來工作。”小風說完,轉身就走。

“你怎麼回來了?森哥他,還好嗎?”林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提到那個名字,心中又隱隱作痛。

“你好好的,他就好。”小風頓了頓腳步,頭也不回的說完,便離開了。

見林鋒清醒過來,楚錚想起了正事,忙不迭問起新一批貨接貨的事宜。林鋒捏了捏眉心,沉默了許久,說道:“最近所有的輿論全都不利於血虎幫,警察也盯的特別緊,這段時間,還是收斂點好。”

“照你這麼說,這批貨我們不接了?要不然,我們直接把貨發給那幾個分銷商算了。”楚錚說道。

“這樣豈不是把風險增加了好幾倍?我們現在坐在一條船上,他們只要有一個人栽進去,我們都會跟着完蛋!這批貨先放一放,等風頭過了再說。”林鋒陰沉着臉說道。

楚錚正要開口,林鋒冷冷一句話,把他的話生生逼了回去:“我們已經散了幾個億的貨了,楚老爺子還不滿足?胃口不小嘛!”

“不,不是的。”楚錚想解釋,卻又無從解釋。

“你告訴你家老爺子,拿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不算本事,有能耐衝我林鋒來!”

“鋒哥……”楚錚頓時覺得窘迫,想起自己的父親,心裡既憤恨,又無奈。

“貌溫的傷怎麼樣了?”林鋒轉移了話題。

“好多了,再休養幾天就無大礙了。”楚錚回道。

“你師父知道了實情,沒有怪罪你們吧?”林鋒心情沉重的問道。

“他老人家估計是動了大怒,貌溫傷成這樣都沒來看過一眼。我更是不敢回去,躲一時算一時吧。”楚錚無奈的說道。

“你安排一下,我要親自去緬甸拜訪一下楚老爺子。”林鋒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令楚錚驚詫萬分。他知道林鋒言出必行,便不再多問,答應着退了出去。

素銀如願以償的來到了G市最火熱的夜總會金華,成爲一名駐唱歌手。他俊美的外形,風情萬種的風韻,妖嬈的聲線,風頭很快便蓋過了其他歌手,成爲金華的頭牌歌手。慕名而來的客人越來越多,血虎幫旗下的娛樂公司甚至想簽下他,將他推向全國。

林鋒每晚都在夜總會固定的角落裡,聽素銀唱歌。有那麼一瞬間,他用有一種錯覺,站在臺上的不是別人,而是那個他心心念唸的男人。

夜深了,一首舒緩的曲子慢慢流淌,方纔還喧鬧無比的場子,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只見素銀一身白衣,素淨純粹,滿頭銀髮熠熠生輝,整個人像天使一般,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可能是寂寞

空氣變得很稀薄

滿城霓虹開出荒漠

還爲你等着

我的心快要死了

要有什麼刺激我魂魄

太深太多

愛會走火入魔

任由你自由的

耗在我苦中作樂

這城市那麼空

這城市那麼空

這回憶那麼兇

這街道車水馬龍

我能和誰相擁

這眉頭那麼重

這思念那麼濃

這感覺我跟從

還爲你等着

我的心快要死了

要有什麼刺激我魂魄

這城市那麼空

這胸口那麼痛

這人海風起雲涌

能不能再相逢

這快樂都雷同

шωш. ttκǎ n. c o 這悲傷千萬種

這個我誰能懂

這城市那麼空

沒有你的空洞

連呼吸帶出的風

響得震耳欲聾

我站在黑暗中

心已經跳不動

在愛也沒有用

素銀的空靈的吶喊,深深地觸動了林鋒的心。他的酒越喝越多,滿心滿眼,都是那抹藍色。藍焰,你在哪裡?你知不知道,沒有了你,我只剩一副軀殼。

林鋒晃晃悠悠的朝舞臺走去,全然不顧臺下那些被娛樂公司請來做宣傳的記者,猛的把素銀拉進懷裡。眉頭的抽動,眼中的憂傷,口中的呢喃,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逃出那犀利的攝像機。素銀對林鋒突如其來的舉動錯愕不已,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林鋒打橫抱起,走下臺去。

“鋒,鋒哥在幹嘛?臺下那些記者可不是吃乾飯的!”楚錚拍着大腿叫道。小風皺緊了眉頭,走到沒人的地方去打電話了。

千防萬防,那段視頻還是流了出去。血虎幫龍頭老大包養男歌星的醜聞,頓時漫天飛舞。血虎幫又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而那個素銀,反倒因禍得福,一炮走紅,大紅大紫。

不知道是因爲出名還是仗着林鋒的寵幸,那個叫素銀的男子儼然成了血虎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二號人物,任何人見了他都會給些薄面。他竟也一點都不客氣,對兄弟們的恭敬照單全收,除了林鋒之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而林鋒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與素銀出入成雙,形影不離,親膩曖昧,毫不避諱。看到林鋒成日沉迷於聲色犬馬,不問世事,衆人敢怒不敢言,那些位高權重的舵主們也紛紛搖頭,對這個年輕的幫主,信心動搖。

小風從沒見過林鋒如此失去理性過,爲了一個男子,竟縱容到幫規禮數全然不顧的地步。整個血虎幫,瀰漫着一股揮之不去的幽怨。

這日他忍無可忍,憤憤的衝到素銀的化妝間,趕走了其他人,指着素銀的鼻子說道:“不要以爲鋒哥寵幸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這裡是血虎幫,在這裡一天,你就得遵守這裡的規矩。鋒哥是個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恃寵若嬌,失了鋒哥的身份!”

素銀擡起俊美的臉,鼻子輕輕的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聽說小風哥也是龍陽帝國出來的,大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哎喲,我忘記了,我們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同根生。我只是陪酒賣唱,你可是賣身!怎麼,現如今失了寵了,就跑來新人這裡撒潑?這可不像傳說中的龍陽頭牌的風範哦。”素銀說完,咯咯笑了起來。

小風氣的捏緊了拳頭,說不出話來。

見小風氣的渾身哆嗦,素銀出了氣,收起了尖酸刻薄,一本正經的朝小風說道:“鋒哥心裡有誰,你們比我還清楚。我素銀人雖輕賤,但靈魂不輕賤。對重情重義的人,我只有敬重。至於鋒哥心裡怎麼想,我左右不了。做我們這行的有今天沒明日,小風哥不會不清楚。我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服侍好我的老闆,賺夠自己的養老錢。其他的,我不奢求,也不敢奢求。你大可放心!”

看着素銀那張冷傲的臉,小風心中一緊,突然想起了過去的自己。爲了迎合客人,自己何曾不是如此強顏歡笑,賣弄風情?今時今日,面對理性清醒,能屈能伸的素銀,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來批判他?相比之下,自己倒真顯得小人之心了。

小風沉默了一會兒,面色略帶尷尬的說道:“血虎幫不比其他地方,內部十分複雜,鋒哥走到今天實在不易,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他不可以出一點差錯。我們做手下的,不能替他分擔,就只能讓他多多省心。你的到來,的確讓鋒哥開心許多,這是好事。但是你必須拿捏好分寸,保護鋒哥,也保護你自己。否則,就算是鋒哥,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小風的一席話,觸動了素銀心底最敏感的弦。他沒有想到小風並不是出於嫉妒和攻擊,而是真正無私的爲他,爲林鋒着想。在風月場合裡摸滾打爬了那麼久,他那曾經柔軟過的心早就長出了繭。這一刻,他真心爲剛纔那番難聽的奚落,感到後悔。

小風說完,轉身就走。素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喂,剛纔那些難聽的話,你當我放屁。”

小風噗嗤一聲笑了,回頭看了快人快語的素銀一眼,突然間覺得,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討厭。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