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聲巨響,都宛若一把巨錘轟在安格瑪的心頭,讓他心生躁亂。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的心跳——應該說是薩拉塔斯的心跳——開始與其重合,他不再能聽見其他任何聲音,陷入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覺中……
就像薩拉塔斯入體時一樣,他再一次看到了蔓延的血肉羣山。通過亞煞極之心,他聽到了來自虛空的黑暗低語,深深沉入其中不可自拔。
在這心跳聲中,安格瑪發現自己的意志力居然是如此的脆弱,幾乎就要忍不住向耳畔的低語屈服了。只要恭順於不可名狀的虛空存在,後者就能賜予自己足以擊敗墮落者的力量……
不,不僅是這樣,這力量將助自己成爲血肉帝國的統治者,坐擁一整顆星球,衆生都將拜服於我!
安格瑪強自振作起來,才稍稍擺脫了暗影的影響。同時只覺得心驚不已,這就是最強大的古神亞煞極殘留下來的精粹嗎?僅僅一顆心臟,就擁有如此駭人的腐化能力,它的本體又會有多恐怖?
而後世完全吸取亞煞極之心,並將其駕馭的加爾魯什·地獄咆哮的意志力又該有多麼強大?
身體突然一陣劇痛,安格瑪突然意識到,海量的暗影氣息正從亞煞極之心內噴涌出來,如海嘯一般席捲了整個地宮。
所有的魔古雕像,只堅持了寥寥幾秒就變成了一攤爛泥,癱到了地上,彷彿身中被加快了無數倍的血肉詛咒。不斷有瘋狂舞動的觸鬚從這些屍體上滋生出來,不遠處的諾魯什亦是單膝跪地,在暗影的洪流中拼盡全力地支撐着。
他咬牙低頭看了看雙手。
劇痛正是源於秩序化血肉的逆轉過程,自己岩石一般的皮膚已經開始變得柔軟細膩。萊登之心與體內的阿曼蘇爾之力不經激活,即如臨大敵般全速運轉了起來,雷電劈啪作響,自行構建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將所有暗影氣息隔絕在外。
“你還在等什麼?”
薩拉塔斯大聲說道,語氣裡帶着難以抑制的喜悅,哪還有半點要死不活的樣子?
安格瑪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壓制住尚未完全掌控的秩序之力,放開身心,撤銷所有防禦,張開雙臂接受了暗影的……
洗禮。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薩拉塔斯尖叫了起來,話音一落,一道觸手從安格瑪的胸膛鑽出,徑直纏向了亞煞極之心,一卷一縮,直接將其拉了回來,緊緊抵住自己存身的秩序封印……
頓時又有更多的觸手滋生出來,或拉或抓,或是刺入這顆醜惡的心臟,如貪婪的暴食生物一般大快朵頤了起來,居然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碩大的亞煞極之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就是這樣……我一直渴望能品嚐亞煞極的血肉……美味,真是美味……”
每一秒鐘過去,安格瑪都能感受到大量的暗影能量順着胸口封印進入身體。薩拉塔斯的封印在消解,察覺到思維中瘋狂滋生的負面情緒,安格瑪及時拿出了用四位至尊天神的祝福凝聚的提燈,柔和的光芒稍稍延緩了暗影對精神的侵蝕。
平衡。
暗影的入體,會讓瀕臨飽和的肉體向着崩潰的臨界點無限邁進,凡人的肉體絕對無法容納如此海量的力量,必須操縱着兩者互相抵消,將兩者維持在完美的平衡點上。
在此過程中,安格瑪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烈痛苦,幾欲昏厥過去。
暗影在一寸寸侵蝕秩序化的肉體,兩者在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中交鋒着,誰也不會放任對方和自己共處一“室”。暗影將岩石腐蝕,轉化爲柔軟的血肉,進而腐化成醜惡的暗影軀幹,秩序則將其撕裂,重新以岩石取而代之。如此循環往復,不到能量耗盡,誰也不會罷休。
安格瑪能做到的,只有咬牙堅持。
“我得說,你輸了,輸得很徹底。你接觸秩序之力的時間太短了,無法利用它們形成有效的防禦,這些暗影能量終將侵佔你的身體。到時候,我就會成爲這具軀體的新主人……”薩拉塔斯說道。
提燈的能量已經快要耗盡了,安格瑪一邊壓制着心中的負面情緒,一邊毫無波瀾地迴應道:“勾動我心中的負面情緒也無益於你的取勝,薩拉塔斯。在那之前我大可以與你同歸於盡,這不難做到。你已經領略過我的決心了。”
薩拉塔斯就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哈,決心?你認爲自己投身納拉克煞引擎、吞噬萊登之心、吸取阿曼蘇爾殘存之力的舉動是‘決心’使然?不,凡人,你對心靈領域的認知還是太淺薄了。所謂的‘決心’可是滋生瘋狂的最佳土壤,是隱藏最深、最強烈的思緒之一,你怎麼就能肯定這不是在我的影響下萌生的呢……”
“在我的引導下,你一步步走上了絕路。你自以爲壓制了我,卻不知道我早已在你的心裡埋下禍根。看吧,這就是我爲你掘出的墳墓——一個被暗影腐化,被我主導,而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的軀殼。這道封印,就是鐫刻着你那救世白日夢的墓碑……你終究只是一個凡人,而我卻是虛空意志的眼神,暗影本質的具象……你自以爲一切盡在掌控,卻不成想,徒爲我做了……”
“如果真的勝利在望,你又何必跟我說這麼多呢,省省吧。”安格瑪冷冷回擊。
薩拉塔斯的話語戛然而止。
對方不再聒噪,這是強烈痛楚中最讓人滿意的一點了,安格瑪閉上雙眼,集中注意力,開始專心處理體內的狀況,驅使着秩序之力涌向受到暗影腐化的部位。既要讓其具備足以勝過暗影的數量,幫助受侵蝕部位免受腐化影響,又要在之後快速收回,以免岩石再一次取代肉體……箇中難度,對剛接觸秩序之力不久的他來說可想而知。
時間飛逝,腐化與重構的過程不知持續了多久,剛開始安格瑪還能勉力支撐,到最後幾乎是按照本能機械地行事了。
終於,體內的疼痛感漸漸消退,暗影能量如潮水般縮回胸膛處……
似乎,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