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

連續折騰了三個晚上,葉芽這一覺睡得非常足,直到後半晌纔起來。好在家裡只剩下倆男人,一個在東屋看書呢,一個帶著大黃去北河玩去了,葉芽跟薛柏打聲招呼,去二嬸家坐了片刻,看看他們都買了什麼東西,問問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不知不覺天就暗了。

薛樹來接葉芽回家。

春杏搶著送他們出門,分別前拉住葉芽的手,走到一旁小聲問道:「二嫂,他,是明天來嗎?」

「誰明天來啊?」葉芽笑著看她,裝傻。

「二嫂!」春杏又羞又惱,柳眉微蹙,小嘴兒嘟起,瞪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抱怨又可憐地望著葉芽。

瞧這勾人的小摸樣,怪不得人家只見了三面就親自上門求娶了!

葉芽不再打趣她,「是啊,明天來,你要不要過來躲哪兒,偷偷看兩眼?」

「我纔不去!」春杏紅了臉,轉身跑進了院子。

葉芽搖搖頭,一邊同薛樹往回走,一邊尋思著安排小丫頭躲哪兒,奈何思來想去,還真沒有合適的地方。躲門簾後吧,必須掀開一角才能瞧見外頭,那樣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了……要不把西屋窗戶放下來,在窗紙上面戳個小洞?但家裡的窗紙是新糊的,三扇窗戶就那一處壞了,林宜修會不會注意到呢?

吃晚飯的時候,葉芽跟薛柏說這件事。

不愧是讀過書的,薛柏比她聰明多了,看了一眼身後道:「這有什麼難的,你和小杏躲到舊房西屋去,只要別把整張窗戶紙都扯下來,我們在外面絕對發現不了你們。」

葉芽恍然大悟,她怎麼沒想到呢?

「我也去偷看!」薛樹聽著挺有意思的,興奮地道。

葉芽剛想點頭,薛柏隨口道:「二哥不用偷看,你跟我一起招呼他,等著吧,明天他還得管你叫聲二哥呢。」

「三弟,你二哥他……」葉芽有些擔憂地道,她怕薛樹犯傻,惹對方嫌棄。

薛柏神色淡然,「二哥挺好的,二嫂你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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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芽眼睛突然有些發酸,無論是薛鬆還是薛柏,都沒有把薛樹當累贅過,當然,她也沒有。

「二嫂,我跟二哥是一起玩到大的,感情特別好。」薛柏朝薛樹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對葉芽道。

「嗯,我知道。」葉芽憋回眼裡的淚意,擡頭,笑著回他。

薛柏笑的越發溫柔,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既如此,那晚上我跟二哥一起陪你睡吧?」

葉芽錯愕,瞬間臉紅若三月桃花。

縱使再羞澀尷尬,葉芽都沒能阻止薛柏搬過來,兩人一個躺在她左邊,一個躺在她右邊。雖然三人什麼也沒有做,她的心還是砰砰亂跳了許久,生怕哪一個半夜偷偷鑽進來。

幸好在這小小的村子裡,還有個人同她一樣緊張難以入睡,輾轉到天明。

「娘,我想去二哥家。」春杏走出屋門,低頭對林氏道。

林氏正在刷碗,聞言驚訝地擡頭,見自家閨女換上了去年侄媳婦特意給她做的那套衫裙,不由一愣,「你想去看他?」

春杏臉上發燙,搖搖頭,「沒有,我就想跟二嫂在西屋待著,他來了,肯定不會去西屋啊,我聽聽他的聲音就行。」這話都說出來了,她膽子也大了,跑過去抱住林氏的胳膊撒嬌,「娘,我真的就想聽他說話,絕對不會讓他看到我的。」

「那你幹啥換衣裳?」林氏挑眉問。

春杏扭頭看向一側,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辯解,她真沒想讓他瞧見自已,可萬一呢?湊巧呢?

哪個媳婦都是從小姑娘過來的,林氏完全能體會女兒的小心思。

按理說,鄉下人家,小門小戶的,真沒有那麼多規矩。家裡日子稍微差點,十五六歲的大姑娘還得下地幹活呢,什麼外男不外男的,還不是天天撞見?更有外村人家專門揀農忙的時候到地頭相看媳婦兒媳婦去,等到定親了,男方過來送節禮,幫忙下地幹活,家裡一共那麼大,女的還真能躲在屋裡不出門?總是會碰面的,說兩句悄悄話也無傷大雅。

不說別人,薛家去她家提親的時候,她也躲著偷偷看過丈夫,那時他還年輕,身材高大,眉目清秀……

想到年輕的時候,她心裡起了些漣漪,擦擦手,替春杏理了理衣衫,柔聲囑咐道:「想去就去吧,不過只能偷偷看,千萬別讓人家發現。他們家是官家,肯定更講規矩,別讓人家覺得你輕浮,知道嗎?」

「算了,娘,我不去了。」春杏猶豫了,真被他看見,一定會很丟人吧?

林氏瞧瞧她扭捏的樣子,故意道:「行啊,不去也好。不過你想好了啊,現在去還來得及,一會兒時候不早了,他隨時可能會過來,那我就不能讓你出門了,免得在門口撞見。」

「那我去了!」春杏臉如火燒,逃也似的跑了。

林氏轉身,望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裡一陣感慨。

林宜修來提親的事村人並不知曉,可春杏自已心虛,怕被人瞧出異樣,便特意轉到西邊的小路上,一直向北走,下了坡兒,再沿著乾涸的河牀往東走。左手邊是夏花家的蘋果園子,右邊是一人多高的土壁,晨光斜灑下來,她的影子被拉長,然後投到那一條荊棘籬笆上。

大早上的,這邊很安靜,卻依然平息不了她的慌亂心跳。

眼看前面就是通向二嫂家的路口,上了坡,就能瞧見薛家了。

春杏又猶豫了,二嫂他們笑話她怎麼辦?

她踟躕不敢前進,轉身走到籬笆前,對著裡面的蘋果樹發呆。白色的蘋果花早謝了,上面結了一個個小小的青果子,她無聊地數了起來。自始至終,根本沒注意到果園北岸的地頭,立著一人一馬,隱在繁茂的果樹枝頭後。

林宜修天微微亮就出發了,他趕到葫蘆村的時候,村人剛剛開始打水燒飯,他怕打擾薛家吃早飯,便縱馬往北走,在河邊溜躂一圈,這纔回來。回到此處時,身在高處,望著東邊山坳裡緩緩升起的紅日,看它一點點照亮這寧靜的小村莊,他不禁沉醉其中,下馬,走到東邊地頭,遙望葫蘆村的方向,默默猜測她家住在西邊的哪個位置。

然後,看著看著,下面的小道上慢悠悠走過來一個纖細婀娜的身影。

白衫紅裙,粉面桃腮,清麗動人。

他看著她蹙眉展眉,看著她往前走又退下來,看著她立在籬笆前,微嘟著嘴,一副猶疑不定的可愛模樣。

她是在發愁要不要去薛家吧,因爲知道他今天要來,想偷偷看他一眼?

是她家裡已經同意了,還是她想親眼相看再決定?看她的神情,應該是前者。

那要是她當面對上他,她又會如何?

心跳有些不穩,林宜修閉上眼,過了一會兒,他輕輕拍了拍馬以示安撫,然後獨自走了下去。

「姑娘,在下欲往葫蘆村訪友,奈何第一次入山迷了路,不知姑娘可否指明方向?」

春杏正發愁呢,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平穩溫和的男聲,有些莫名的熟悉,她心中一跳,強自鎮定地回頭看去,便見一個容貌清雋的青衫男子立在丈遠之外,柔和的晨光籠罩著他,讓他的眉眼有些恍惚。

第一眼,她覺得這人就是林宜修。

可她馬上否認了這個念頭,一來她只匆匆見過林宜修一面,事隔這麼久,記憶早已模糊。二來林宜修因三面之緣就來提親,他肯定認得自已,再加上他來過葫蘆村一次,又怎會不識路?

短暫的呆愣後,她迅速低頭側身,指著南方道:「前面就是葫蘆村了。」

林宜修有點失落,她不認得他了,但他轉瞬便釋然,她一共就正眼看過他一次,還只是短短一瞥,若因此就記在心上,那纔怪了。

「多謝姑娘。看姑娘似有心事,如果姑娘願意的話,可以說與在下聽,在下定盡力爲姑娘解憂,算是答謝。」

有這樣答謝的嗎?上來就問一個姑娘家的心事?

「不必了。」春杏心中生惱,擡腳就要回家,可看看西邊幽僻的小道,她突然覺得有些危險,這回再也不猶豫了,直接朝坡上走去,二哥三哥都在家,若是此人敢胡來,她只要大喊一聲,他們一定能聽見的。

林宜修將她防備的神色看在眼裡,也不解釋,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春杏快要嚇死了,想要跑起來,又覺得人家可能只是想去葫蘆村呢,她一跑,反而顯得她小人之心了,只好強忍著,斜著朝薛家後門走去。余光中見他沒有跟上來,依然筆直地往前走,總算鬆了口氣。

哪想她剛在薛家後門口站定,正要敲門,那個男人突然轉身,朝她走了過來。

春杏臉色發白,拍門就要喊。

林宜修及時微笑道:「原來薛姑娘喜歡走後門?」

春杏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知……」說到一半就沒了聲,他果然是他!

林宜修躬身行禮,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溫柔誠懇地望著她:「在下林宜修,去年中秋燈會見過姑娘一次,後來東橋鎮巷口見過一次,翌日於馬車中遠遠又望見姑娘一次,從此情生意動,真心求娶。那日託令兄所說句句屬實,皆肺腑之言,不知薛姑娘,對林某可否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