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議了會具體事宜,楊太后就宣佈退朝,那些個官員人人心懷鬼胎。腦子裡只想着如何儘量最大限度的保留自己的實力楊太后卻悄悄把王競堯留了下來單獨議事王競堯現在不知爲什麼有些害怕單獨和太后獨處,本來他心胸坦蕩,和太后也關係融洽。但自從除了罷官這一檔子事,雖然事情已經了結,但心中卻總有着一塊疙瘩“王大人請坐”楊太后揮手讓宮女出去,說道王競堯恭恭敬敬地坐了下來,此時室內就他和楊太后兩人獨處,未免讓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只盼着太后儘快把話說完,外面還有那麼多兄弟在等着他,沉默了一會,楊太后說道:“王大人勞苦功高,那些時候真是委屈你了現在想來,心裡還真是慚愧」若不是你不記前嫌,哪裡還有我母子今日。”
王競堯見楊太后又說這事,不知她是什麼用意,只說了幾聲慚愧,也不敢輕易接口,室內氣氛一下沉悶起來。王競堯只端着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揣摩着太后的真實心思“王大人,我問你個事”楊太后忽然開口說道王競堯急忙放下茶杯,恭謹地道:“太后請說。““你,準備什麼時候廢了我們母子?”楊太后淡淡地說道,神情從容鎮靜就象在說一件和自己全無干系地事情。
王競堯大驚失色,哪裡會想到太后會有這麼一問,怔在那裡半晌不能說話。
“我是個婦道人家,人人都認爲我不該懂什麼事情。我也的確不該懂那些事情。可我偏偏就看懂了”楊太后微笑着說道:“文天祥、陸秀夫是第一等盡忠報國的人,楊鎮、楊亮節我這對兄弟,每日裡想的卻是如何爭權奪利。張世傑大人的忠心自然不必說了,可他對權利也看得太重了一些,若是他大權在手,歹心是沒有的,只是也容不得半點反對意見他畢竟是從當年北地金國投奔到我大宋地臣子,雖是漢人,骨子裡卻還不改異族人的習氣。至於你王競堯王大人……”
楊太后看了王競堯一眼,繼續說道:“現在朝廷的大權已盡入你一手之後,我們孤兒寡母都只能依靠於你。生殺之權。都只由你一句話而已。王大人。縱然你不想做皇帝可你的那些部下卻不會答應。早早晚晚有那麼一天,你會黃袍加身,坐上那張龍椅。等真到了那個時候,還望你念在今天一席話上,能饒過我母子性命。給我們一日三餐,奴就感激不盡了!”
王競堯聽的冷汗硅謐慌忙跪下說道:“死罪,死罪!臣哪裡有這個心思,太后千萬不要聽信小人讒言,王競堯只知忠心報國不敢去想其它!”
“你且起來”楊太后竟然親手扶起了王競堯,說道:“沒有人對我說什麼,我雖然沒什麼用,但總會去想,去猜,有的時候女人的感覺是最靈敏地。王競堯,我也想通了,你看看我的兒子咱們的皇上。自從大病了一場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皇帝的樣子?世上沒有一個萬世長存的朝代,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我懂。大漢朝算強大了吧,漢武帝英明神武一直把匈奴趕出了自己的地盤;大唐朝算強大了吧,唐太宗被異族共推爲天可汗,可這兩個朝代現在在哪裡?大宋,大宋。到了淳宗這一代該亡了!”
楊太后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出神地說道:“其實在臨安,大宋就該亡了;在泉州,大宋也該亡了,之所以一直存活到現在,只不過在芶延殘喘而已,沒有你,也許我們母子都已在黃泉路上了大宋還能存在多少時候,一年,五年,還是十年?那又有什麼分別呢?”
王競堯這時已經平靜了下來,他仔細聆聽着楊太后地話,從她的話裡,他感覺到了一份心酸。一份無奈。一個王朝走向沒落、衰敗,最高當權者內心的掙扎和痛苦。
大宋,大宋,一箇中國曆史上科技最發達,文化經濟最繁榮的王朝。一個已經有了資本主義經濟萌芽的王朝,一個能有機會讓中國遙遙領先於世界的王朝,卻因爲沒有強大的武力做爲保障,而不斷的被異民族欺凌,遼、夏、金,一直到現在的元。最終一步步走向沒落從此中華文明將陷入黑暗時代每每想到這些,王競堯都會沒來由的覺得心口一陣陣發酸,“我只是個女人女人,你懂嗎?我會爲男人生孩子,伏侍好自己地夫君和孩子,這就是我的任務,可爲什麼要讓我承擔挽救一個朝廷的責任,我擔不起,我真地擔不起!”楊太后突然回過頭來。王競堯急忙站起,卻看見太后已是淚流滿面:“在海上,我想自殺地時候,在泉州,我想自殺地時候,我一點都不害怕。只覺得有一種解脫,真的,可是我都沒有死成每次你都象神仙一樣出現在我地面前你爲什麼不讓我就這麼死了?現在,我還要擔負着這些責任,照看着陛下,在這條根本就不屬於我地道路上一步步走下去,每天看着你們勾心鬥角,我累了,真的很累了,這個責任,就讓你來擔吧!”
說完,楊太后竟然把頭靠在了王競堯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臉上一片平靜寧和之色,一副非常滿足的樣子,再也不想說話。
王競堯手腳冰涼,站在了一動也不敢動他忽然非常同情面前的這個女人世上有很多種女人,有權利重的,總想把男人操縱在手裡;有喜歡金錢珠寶的,恨不得每天都對着這些東西,但楊太后不是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需要人去疼,去愛,而不是去管什麼國家大事。
但她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她知道有些事情早晚都會來到,既然這樣,爲什麼不能把話說在前頭?歷朝歷代。末代君主大都沒有好下場,她這麼做,雖然失去了人人渴望的權利,但卻能在事情一旦發生後。能讓她和她的兒子終身享着榮華富貴。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誰也不說話,誰也不動彈,天地間地一切象都已經凝固,就這麼過了半個時辰,楊太后依然沒有動,鼻子裡卻發出了輕輕地鼾聲,她竟然已經就這麼扶在王競堯的肩膀上睡着了這段日子來地擔驚受怕,已經讓她疲憊到了極至,也許只有在王競堯這裡她才能夠找到一份安慰吧?
王競堯嘆息了聲,從膝蓋處抱起了楊太后。將她放到了牀上,爲她蓋好被子,正想離開,卻被睡夢中的楊太后一把拉住了胳膊嘴裡呢喃着“不要走,陪着我。”
王競堯狠了狠心,輕輕推開了太后的手,大步走了出去他卻想不到此時在他的身後,楊太后的淚水已經把被子染溼……
“大哥,你可終於出來了,這天可都快黑了!”看到王競堯從宮裡走出天衛軍將領紛紛迎上,黃聲福開口說道“老大,聽說你給太后留了下來,沒有爲難你吧?”司徒平一有些擔心地問道,王競堯搖了搖頭:“太后已經通過了整治福建全境軍隊的請求,並且賜給了我尚方寶劍,你們即刻回去,全部到福建各地。能留的留,不能留的全部裁撤,一點情面也不要講,韃子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泉州只留下鐵殘陽的鋒鐵營和陶亮的鋒鏘營就足夠了文隆,你也去,你今年十七歲了不能老留在我的身邊,別怕放開手來做。天塌下來有大哥幫你頂着!”
幾人點頭稱是,池文隆問道:“那個魏元徵該怎麼處理?這傢伙居然想殺了大哥,要不我們這宰了他?”
“一介書生而已,成不了什麼大事,暫時不要理他。”王競堯冷笑了下說道:“對了,說道魏元徵。我倒想起另一個讀書人孔星來了,剛纔出來的時候,你們沒有留下他嗎?”
“老陶已經陪着他喝酒去了”司徒平一笑道:“這人倒一點也不客氣,開口就問我們要銀子要吃的,這樣的讀書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人心中我看很有些才學,說不定是個好幫手”王競堯笑了下:“這種人往往因爲胸中才華無法得到施展,而佯裝癲狂,發泄鬱悶不過我看孔星行事做人與常人大不一樣,我得好好和他談談真有本事咱們得想着辦法把他留下來,要沒本事裝成那樣,嘿嘿,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你們先回去各自準備,我去會會那個孔星!”
等到交代完,王競堯只帶上鐵殘陽就向泉州最有名的飯店“德興樓”走去才一進德興樓,就看到孔星喝得已有四、五分醉了,在那高談闊論個不休,不時的把酒一杯杯倒進嘴裡,引得酒客紛紛注目邊上陶亮帶笑看着他,一句話也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