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泉州乃是王競堯的根本,現在他的部隊也寒酸到了盔甲都置辦不起的地步,泉州經濟的惡劣當真是可想而知,陳宜中連聲嘆氣,把怨恨都發泄到了楊家兄弟身上。
韃子就快要打到福建了,這兩兄弟竊據朝廷重位,卻不知道如何抗敵,反倒先修起了行宮,難道以爲靠着行宮就可以阻止住韃子進軍的步伐嗎?
安慰了下李天正,陳宜中匆匆離開,找來陸秀夫商議此事。此時的陳宜中,對陸秀夫非常信任,認爲他“久在兵間,知軍務,”對他十分看重,而陸秀夫“亦悉心贊之,無不自盡”,兩個人的關係在這段時候非常融洽。
陸秀夫聽說了事情的經過,也大是憤怒,本來他就對楊家兄弟自作主張,立廣王爲帝非常不滿,現在這件事情無異於火上澆油。
兩人當時商議在明日早朝時,聯絡張世傑一起,對楊家兄弟發難,他們並沒有算上王競堯。在他們看來,王競堯雖然身爲福建節度使,但算不上名流,聲望也僅僅侷限於福建一帶,和自己的身份相差甚爲懸殊。
果然,當日早朝一開始,陸秀夫就率先發難,他大聲指責楊家兄弟不該動用有限的資金,去修什麼行宮,以至於現在朝廷調度嚴重不足。
在修行宮一事上,矛盾重重的楊家兄弟意見難得的一致,此時眼看外人發難,只能暫時把彼此的恩怨扔到一邊,聯手對付外敵要緊。
楊亮節擺出中書侍郎的身份,對陸秀夫反脣相譏:“修繕行宮乃是爲了朝廷的顏面和尊嚴,莫非陸大人以爲皇家的尊嚴無關緊要嗎?無有尊嚴如何能號令天下,不過才區區二十萬兩銀子而已,陸大人看來不必要那麼緊張吧!”
張世傑身爲武將,性烈如火,他大聲說道:“區區二十萬兩?中書侍郎大人未免口氣太大了點。天衛軍爲朝廷上五軍之一,到現在連盔甲都置辦不齊,過冬的衣服都不知道在哪裡,這樣讓他們怎麼上陣殺敵?究竟是皇家的尊嚴要緊,還是朝廷的社稷爲先?你暗堡行宮修繕得再漂亮,等泉州城破,難道是爲韃子修繕的?”
這話讓楊亮節一時語塞,他急忙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楊太后。
坐在簾子後的楊太后慢慢說道:“列位大人都且息怒,這原本是奴的不是。陸大人、張大人和楊大人都是一般的盡忠報國。沒有想到爲了陛下的行宮,王大人連軍費都捐出來了,清苦如此,奴實在於心不忍。”說到這,楊太后似乎擦了下眼角:“這麼辦吧,立刻命令行宮停修,把這錢給天衛軍購置軍械。陛下和奴的一切用膳起居費用都減半。現在是大難時期,皇上不做個表率,天下誰能歸心?列位大人,奴這麼做,爲的是讓各位團結一心,共抗韃子,大家千萬不要再爭吵下去了。皇上可有意見?”
小小年紀的宋淳宗坐在龍椅上,哪能發表什麼意見,只是無精打采的點了下頭。
看到楊太后這麼處理,一時衆人也不好反對,都默然接受了下來。王競堯出來謝了幾句恩,重新站了回去。其實這二十萬銀子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算不了什麼。至於陳宜中等人的要錢要糧,他可實在不想把銀子用在那些毫無戰鬥力可言的敗兵身上。
天衛軍人數雖然不多,但氣勢已成,兼之有着一大批能怔慣戰的大將訓練,久之必成精兵,好鋼用在刀刃上這句話自己還是懂的。而且將來用銀子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你也來要錢,他也來要錢,早晚自己這點家當就得被他們折騰光。
“王大人,你身爲福建節度使,掌管福建一切軍政事物,總也得上着點心。”陸秀夫話鋒一轉,矛頭對向了王競堯:“朝廷募兵徵糧令頒發有些日子了,可福建那些地方官員遲遲拖延着不辦,這究竟是皇上的福建,還是那些地方官的福建?”
其他人說倒也還罷了,可對於這位在歷史上宋朝滅亡後盡心盡力,寧可揹着皇上跳海而死,也決不投降韃子的千古忠臣,“宋末三傑“之一的陸秀夫,王競堯還是相當敬佩尊敬的。
王競堯想了下,嘆口氣說道:“陸大人,你初來福建,很多情況有所不知。不錯,王競堯是福建節度使,可政令軍令只能發到泉州、興化,福建很多地方甚至還不知道福建有了我這麼一個節度使,你讓王競堯如此行使權利,爲朝廷和皇上效忠?那些個地方官,個個都把本地的利益看得至高無上,難道讓王競堯把他們一個個殺頭的殺頭,罷免的罷免不成?”
“這又有何不可!”張世傑身爲武將,想的畢竟簡單了些:“只要請皇上下個聖旨,王大人儘可以放手去做!”
“不妥。”陸秀夫搖了搖頭,接着苦笑了下:“這麼做只會讓那些地方官人人自危,有些心存反覆之人,甚至會投降韃子。哎,想我大宋立國數百年,到了今天這個局面,那些人不想着如何報效朝廷,卻一個個擁兵自重,可嘆,可恨!”
這話王競堯聽起來未免有些慚愧了,自己可也正是擁兵自重的其中一個。不過在這個時候,不擁兵自重,要指望着朝廷的調度指揮,只怕還沒有等和韃子開戰,自己內部就得先亂成了一團,還談什麼恢復漢人江山。
陸秀夫爲人忠是夠忠,骨氣也是有的,只是性格上未免有些食古不化,太固執了些。總以爲只要有了皇上的領導,有了自己這些大臣的盡心輔佐,江山總是會恢復的。他沒有想到周圍的陳宜中、楊亮節之流這些都是什麼人,早晚有一天,漢人最後的希望也會被這些人斷送。
“報,前方緊急軍情!”正在沉悶之間,忽然一名軍官匆匆上殿,神色驚慌地說道:“蒙古人任命張弘範爲元帥,大起水陸精兵八萬,殺奔福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