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劍晨眉頭一皺,突然明白那人想要做什麼。
於是,他不能再繼續冷眼以對,身形一展,就要往那人身前衝去。
可惜……爲時已晚。
噗——!
又是一大口血箭衝口而出,正好噴在疾衝而來的劍晨胸口。
那微燙的溫度令他胸前一熱,突然頓住了腳步。
這是一口……心頭精血!
再看向落劍門那年輕的劍客,劍晨的眉頭皺得更深。
那人竟然動了,雖然只是身軀緩緩地往前行,隨時都可能一頭栽倒在地,可到底,他還是動了。
宗師境界的內力何等渾厚,所點下的穴道哪裡是他這個纔將達到名動境界的年輕弟子所能解開?
除非……
除非他用自身的功力將那處被封止的穴道震碎,只有那樣,鬱結在穴道中劍晨的內力纔會被釋放而出。
可是那樣無異於自己找死!
穴道被震碎已是極嚴重的內傷,再加上劍晨那渾厚的內力在他身體內四處逸散,對其身體造成的傷害不壓於一場狂暴的刀風箭雨,無論是誰,就是雷風真人復生,面對如此惡劣的情況,也唯有再死一次而已。
他爲了解開穴道,不惜用命來換!
劍晨冰冷的神情終於出現變化。
他略有些失神地看着面色在一瞬間已變得蒼白,甚至吐出的血沫裡已然夾雜着內臟碎塊的落劍門弟子,心中突然颳起了一場風暴。
他……爲何要如此?
拼着一死也要解開穴道,他……又能做什麼?
難道這重傷即死之軀,還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不成?
“劍晨……”
落劍門那弟子跌跌撞撞地往他面前走着,幾乎用盡了全力,卻始終無法擡起手中之劍,最後索性放開,並指成劍,緩緩地,一寸一寸地往劍晨胸前點來。
即便是這樣,他蒼白無色的面上,竟然還能浮上一抹笑容,嘴脣咧了咧,露出滿口的血紅。
“我說過,無論你武功再高……都,都……無法……掌……控,別人的……生……死!”
斷斷續續地,他終於說完這句話,並起兩指的手劍,也在這個時候終於刺到劍晨胸前。
自然沒有半分傷害,他的手指只是觸到了被他自己的精血染紅的衣衫罷了,隨即……
撲通——!
手指貼着劍晨的胸口往下滑,將那還溼潤着的血跡拉成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好不容易纔刺到胸口的手指,就這麼在接觸了一下之後又無力垂落。
而他的身體也在這時……重重摔倒在地,終於……一動不動。
死了。
死了?
那一道身體落地的悶響彷彿驚醒了劍晨,他的眼中帶着茫然,下意識低頭,卻只能見那伸出一手筆直向前指着他的……屍體。
就爲了證明……我掌控不了他的生死?
眼中的茫然在覺那人已死時突地震盪了下,隨即,卻又被更加濃厚的迷霧所包裹。
“值得嗎?”
他輕輕地,對着腳下那已氣息全無的屍體問道。
“當然值得!”
回答他的自然不是屍體,而是屍體身後,眼角噙淚的九個挺立身影。
帶着迷霧,他茫然擡頭往了一眼聲音傳來之處,卻見那九人的神情與剛死的這人一樣,肅然中,又透着悲壯。
“我以我血喚你血……”
九人中有人低低地重複着這句話,猛然擡起頭來,眼角那滴淚終於滑落,淚珠不算清澈,也不渾濁,但卻是一滴……血淚!
“各位同道,在下懇請你們,以後在勾心鬥角的時候;在結黨營私的時候;甚至在貪生怕死的時候,記住一個名字……”
“流星十劍!”
他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高昂起頭,任憑血淚在他臉上勾畫着悲壯的軌跡,大喝道:“流星十劍的血不能白流,流星十劍更不能白死,各位……”
“流星十劍的仇,拜託了!”
高亢激昂的大吼越來越響,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而與之相對的,他的頭頂上方,絲絲縷縷的霧氣升騰而起,卻又不散,盤旋繚繞着,竟然凝結成三朵無色小花。
三花聚頂!
這是功力施展到極致的表現,倒在劍晨腳邊的那位流星十劍之一,在衝破穴道壓制時,也曾凝結過三朵小花。
“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猛然又是一聲大吼,聲震蒼穹,他的面容陡然變得扭曲,雙目極致大睜,竟將眼角都已撐破,頭頂那三朵小花……綻放。
“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除魔衛道,在所不惜!”
………
吼聲如雷,尚未落下,緊接着一道,兩道,三道……九道!
九聲落雷仿若九世雷劫,每一聲,每一個字,都狠狠劈在劍晨心底,令他的身軀突然一陣搖晃,眼中的迷霧卻已全然迷濛了他的雙眼。
三花聚頂凝出二十七朵小花,每一朵俱以這落雷爲養料,瞬間盛開!
撲通——!
撲通——!
曇花……一現。
雷消,洛家前院裡又多出了十具屍體。
流星十劍,以流星之勢閃耀人前,卻又以流星之勢劃過長空,只一瞬間便消失無蹤。
然而,只是這一瞬間的閃耀而已,卻已在每個人的腦海中,劃出了一道永生也無法癒合的鉻印!
雷虎深嘆了口氣,神情顯得很是悲切。
流星十劍麼……
他暗暗握了握拳,目光定定在十具屍體上掃來掃去,暗自誓道:“雖然咱們立場不同,可你們的墳墓,灑家包了,定不會讓你們曝屍荒野!”
洛家外,一處很不顯眼的民居屋頂,白震天帶着四胞胎兄弟遠遠觀望着院中的情景。
“看到沒有,這纔是真正的挑撥。”
白震天揹負着雙手,淡淡地說道。
“尊主……難道他們十個也是……”
四胞胎兄弟面上的震驚已然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難道說……這什麼流星十劍,也是尊主安插在斷劍聯盟裡的內應?
可是……這內應作得也太過激了吧?竟然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忠實完全白震天的計劃?
“不是,他們只是一羣……笨蛋而已。”
白震天淡淡地說着,突然一擺手,道:“去吧,再失誤,小心腦袋。”
四人身軀一抖,不敢再多言,連恭敬應了聲是,隨即躍下房頂,疾衝消失在天色漸黑的街頭。
“流星十劍麼?我倒要多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