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我的宮中就多了一個叫小雷子的公公,他入宮前叫雷鏘豪,一個鏗鏘有力,豪情萬丈的名字,我沒有問他什麼原因入宮,但凡走得上這條路,肯定都有一番傷心往事,我又何必去揭他傷疤?
“太妃,你真的僅僅喜歡他這雙眼睛?”小婷問我,似乎很懷疑我這句話的可信程度。
“嗯,不然你還以爲怎樣?”我向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一臉的坦蕩,但羅音卻嗤之以鼻,這樣的羅音,讓我覺得親近。
雷鏘豪進入這個碧水宮的第一晚,我發了一整晚的旖旎春夢,夢中那白衣勝雪男子輕撫我髮絲,在我的額頭,印下深深淺淺的吻,我一臉幸福地低頭傻笑。
醒來我愣神了好久,這麼多年了,我竟然不曾將他忘記,但在這樣的深宮,發這樣的春夢不是活活折磨自己嗎?只是憶起夜間那旖旎溫情的一幕,還是禁不住一陣悸動,日子也夠乏味的了,留點念想也是好的。
如果小姐在,肯定指着我罵:死丫頭,春天還沒到,就開始思春了?我很是想念小姐,很想回到她的身邊,不知她現在怎樣了?人生爲什麼總是那麼多聚散離合?
“羅音,你發過春夢不?”羅音正在我寢宮舞劍,聽到我的話,眼都不眨一下,繼續將那劍舞得蛇走龍騰,這女人估計長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是春夢,她比我還要可憐,我上青樓多,男女之事雖沒試過,起碼也看過,也不枉費活這麼一輩子了。
我覺得公公的聲音都是尖細難聽的,惟獨雷鏘豪例外,他的聲音柔柔軟軟,如仙韻飄飄,比宮中歌姬的琴聲還要動聽。
他不彎腰的時候,身材挺拔偉岸,再加上那張長得擾亂人心的臉,真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只可惜是一位公公,這感覺就像一個傾城美人,被人在臉上橫七豎八劃了幾刀,說不出的遺憾與慘烈,讓人心生憐憫。
“今日是太妃救了小雷子,日後小雷子就是太妃的人。”雷鏘豪說話的時候,樣子純良,很溫順,就如一個潔白無暇的瓷器,一隻惹人疼愛的小白兔,與公孫宇一點都不像,但不經意間,眸子流露出的幾分不羈,又有幾分神似,尤其那雙春波盪漾的桃花眼,對我來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喜歡一邊捧着茶,一邊看着雷鏘豪,這種感覺挺好。小婷說我的樣子很是色迷迷,似乎在盤算着什麼時候一口將他吞,其實我內心純潔得很,就是想看看他,想從他身上尋找另外一個男人的影子罷了。
有時我在想,是不是老天的故意安排,知道我今生與他無緣,所以派一個與他神似的公公來到我的身邊?
晚上北天帆過來,來得很突然,我並不驚訝,只是雷鏘豪一直低着頭,顯得很是惶恐不安。
“怎麼這位公公這麼眼生?擡起頭給朕瞧瞧。”老實說北天帆的聲音更好聽,只是這人柔軟的話,總是藏着銳利的刀鋒,於是聽他說話,找不到仙韻飄飄的感覺。
我知道北天帆一定是故意的,宮中就這麼大的地方,也就只有這麼一些人,我把一個模樣十分俊美的公公帶回宮中,已經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他眼線那麼多,怎會不知道?
如果雷鏘豪只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公公,不但不會引來這條蛇的關注,甚至其他人還會讚我心地純良,善待宮人,但現在一個寂寞的太妃,一個美得不像話的公公,能不讓人想入非非嗎?
“小雷子見過皇上——”雷鏘豪微微擡起頭,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那臉龐嫣紅一片,顯得更始美豔動人。
“太妃好眼光。”北天帆看着我,那揚起的嘴角就多了幾分意味深長,似乎我做了什麼苟且之事,被他捉姦在牀,看得我惱羞成怒。
這次北天帆也沒有改變他的行事方式,來得突然,走得也奇怪,似乎是專門跑過來瞧瞧我收了一個怎樣貌美的公公一般,他的日子是不是閒得慌?該讓古小柔消耗他點經歷才行。
“不能用,看看也是好的,太妃是吧。”走到門後,北天帆回眸一笑,笑容很絢爛,但說得卻讓人齒冷,我冷臉皺眉,人都走到門口了,居然還不肯消停。
我真想仰天獅吼一聲:毒蛇,你給我滾——
但我有這個心,沒有這個膽子。
小雷子不僅僅引起了北天帆的興趣,連軒兒和莫楓都知道了,第二天兩人一邊跟我說話,一邊拿眼去瞄一旁侍候的小雷子,似乎想從我倆身上找出一絲蛛絲馬跡。
小雷子估計是被看得不自在,俊美的臉龐又紅了,這點與公孫宇更是不同,印象中公孫宇臉皮是挺厚的,只在我家小姐面前臉紅過,除了小姐,世界任何人,世界任何物,都不能影響到他分毫。
其實我知道雷鏘豪是雷鏘豪,公孫宇是公孫宇,即使他長得在美,他都不是藏着掖着的那個人,只是那雙春波盪漾的桃花眼總是充滿撩撥,亂了我的心神,估計是我是思念太甚,纔會有這樣的錯覺。
“姐姐,娘說等我長大了,就想辦法讓你出宮,到時你就可以成親了,他們說公公是不行的。”軒兒無比認真地對我說,這回輪到我的臉騰一下全紅了,這都什麼話?八歲的娃懂什麼?我還沒焦渴到這個份上了呀?
“大小姐,你喜歡這類型的男人?”莫楓看着我,眸子明滅,看得人心一顫。
雷鏘豪俊美、溫順,但我喜歡的男子不是這樣的,我喜歡的那個男子表面風流放蕩,實際癡心專一,我喜歡的那個男子表面狂放不羈,但內在卻執着堅韌,我喜歡的那個男人,大家都說他胸無大志,但我知道他睿智無比。
第一次見公孫宇,他在殺人。
殺了一個長得極美極妖的男人。
許是雷鏘豪的緣故,這幾天腦海總是浮現一下已經塵封多時的往事,導致我在軒兒面前也走神,好在他們只在碧水宮停留一會。
“過美則妖。”羅音再次提醒我,這幾天,這句話她說了好些次,弄得我的耳朵都起繭了。
“再美也沒用,都不是男人。”小婷長嘆一聲。
我不再與他們糾纏,去練武去了,羅音看到我如此,勾脣淺笑,說我的魂魄還沒有全部被勾走,我的魂魄哪那麼容易被勾走,這些年見過的美男人並不少,哪個曾動心過?只是他有着這樣的一雙眼睛,讓我徒添相思。
雷鏘豪勤快,活而都搶着幹,但又不邀功,嘴巴甜,但又不輕佻,過了不多久已經和碧水宮的人打成一片,甚至小婷也贊他體貼,機靈,只有羅音對他還是冷冰冰的。
北天帆幾乎天天都來,他的理由總是很多,有時說想起他的娘,就來走走,有時說想起他童年快樂的過往,又跑來緬懷一番,甚至有時就會直接說想我了,所以來看望一番,而我習慣他的神出鬼沒,也習慣他的言語勾引,眼神挑逗。
進宮已經有些時日,離過年也沒有多少天了,宮人開始裝飾宮殿,綵帶飄飄,很是喜慶,其他妃嬪更是絞盡腦汁,儘量把自己的宮室佈置得跟碧水宮神似,讓皇上去她們那裡緬懷一下。
宮中本來就無聊,難得到過年,我親自帶領宮人,我決定將這個碧水宮弄得喜氣洋洋,溫暖如春,我衝勁十足,幹得不亦樂乎。
“這個燈籠往這邊靠更好。”不知道是我們的熱火朝天感染了北天帆,還是他真的是對這個碧水宮有着深厚的感情,也開始着手碧水宮的佈置。
於是每天我們兩人就在這裡指手畫腳,只是我喜歡濃烈,他愛好清雅,我喜歡的顏色,他說庸俗,我弄的搭配,他說雜亂。
我們的意見總是走不到一處去,結果這邊剛弄好,那邊就有人說不堪入目,要求全部弄下來;一盤花剛搬到東,他卻說放在那裡礙眼,叫人搬到西;也不知道他什麼眼光,這裡石頭本來就多,他居然又命人搬了幾塊大石頭回來,我看着礙眼,趕緊又叫人弄走,結果幾天下來,整個碧水宮弄得雞飛狗走,鬼哭神嚎,就連羅音也累得只剩下半條人命,躺在牀上只會哼哼。
經過這次,我更加明白,我跟這條蛇是絕對處不到一塊去,以後絕對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們不可能在同一屋檐下共同存活。
“大小姐,你能不能跟皇上商量好,才叫我們幹活?”小婷氣若游絲地說。
“這宮室是我的,自然按我的想法去佈置。”我拍桌子說。
“天下之大,莫不是皇土,更何況這小小的宮室?朕要怎麼佈置就怎麼佈置?”北天帆十分霸道地說。
“北天帆,你想幹什麼?”一時激憤,我竟然直呼其名。
“李葉,朕纔想問你想幹什麼?你就是想找男人,能不能找一個像樣點的,你這是丟朕的臉。”某人拂袖而去,聲音帶着憤恨,似乎我暗中捅了他一刀似得,他這是生哪門子的氣,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下午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些日這皇宮的宮娥、朝廷的大臣都在盛傳我喜新厭舊,戀上小太監,而他們的年輕君王被我無情拋棄了。
北天帆北國公認的第一美男,一國之帝王,自視甚高,如今他的臣子不但說他被我拋棄,最要命是還是因爲一個小太監,這不是明擺着說,他魅力竟然比不過一個小太監?
某人估計是臉面掛不住,越想越,但一口惡氣又沒地方出,來我這裡撒野來了。
“好,就氣死他,活該。”想到他氣得黑臉冒青筋的樣子,我笑得連腰都有點直不起來,他也有今日,但我開心得太早了,很快我的災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