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暖二

我抱這小初十送他到雲海岸,小傢伙跟我一樣輕輕揮着手,但看到船漸漸遠去,人漸漸模糊,不知是父子同心,小傢伙竟然譁一下子哭了。

一會之後,船竟駛了回來,龍七在小傢伙淚痕未乾的臉狠啃了一口,小傢伙似乎很享受,破涕爲哭,一旁的冷凌風笑着,但笑容酸澀落寞,估計是想他的小蟲子了。

“爹再親一口。”我抱着小傢伙湊近他,小傢伙雙目晶亮,一臉期待,但想不到龍七突然改變方向,溫熱的脣瓣覆在我的額頭,這傢伙竟當衆親了我一口。

“你娘等很久了,先親她再輪到你哦。”龍七一般說,一邊笑嘻嘻地親了小初十一口,小傢伙開心得雙眼發着亮光,嘴巴咧得大大的,一時鬨笑四起,我臉紅到耳根,這死人——

“別太累,要不成親的時摸着只有一把骨頭,像現在這樣甚好,我很滿意。”他一邊說一邊瞄着我的胸,這下流胚子,我忍不住想罵他,但人多我不好發作。

龍七走了,小傢伙哭得更厲害,晚上鬧騰了一整晚,即使奶孃怎麼哄都無濟於事,而我的心也空空,突然很想念他的笑,他的氣息。

龍七回古夏之後,宣佈血族並非妖孽,但凡有活捉血族之人來祭祀之人,殺——

不久西凌也頒佈了這樣的法令,這讓我百感交集,喜不自勝,許多血族的老人仰天長笑,那笑聲是那般的暢快,有些喜極而泣,那聲聲嗚咽,又那般的讓人心酸,今天之後,他們終於可以堂堂正正活在陽光下了,只是這一天,我們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秦厲肯爲血族正名,但始終不肯放楚寒劍,這成了我一塊心病,這麼多年,楚寒劍如師如父,二十多年的相處,骨血都像。

繁忙的日子過得特別快,三個月之後,有消息傳來,巫山所在的一條村莊說發生瘟疫,西凌大軍將那條村莊封鎖,然後放火燒山,大火燒了足足半個月才熄滅,而西天翼就是帶領他的大軍藏匿在此山。

四個月之後,西凌王秦劍再娶。

有人傳言大婚當日,新娘自殺,血濺喜堂。

有人說新娘新郎,男才女貌,只羨鴛鴦不羨仙。

更有人說新娘已經有孕三月,雙喜臨門。

聽到這消息,我們都沉默了,整個涼州城的人,似乎約好一樣,關於此事,誰都不曾議論半句,而我不知道該怎麼撫慰冷凌風,也許在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任何撫慰都是傷痛,其實我們試過派人營救楚寒劍和合歡,但都功敗垂成。

月底,龍七的聘禮如期送來,下月初十是我們成親之日,手下忙裡忙外地張羅,熱情高漲得像是他們要出嫁。

大婚當日,涼州張燈結綵,雖繁華不再,但熱鬧依然,雖物資不豐,但全城齊慶,家家戶戶都將自家的桌子拿了出來,菜餚不多,但那個熱鬧喜慶,讓心歡喜。小初十哪見過這陣仗,開心得又跳又叫,笑臉紅撲撲的,讓人恨不得狠狠啃幾口。

狼雲軍的將領都爭着送嫁,爭得臉紅耳赤,誰也不肯讓步。我孃親手替我貼紅妝,那一刻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中午十分,龍七的豪華迎親喜船,破浪而來,那天他紅袍飄揚,髮絲飛舞,俊美飄逸得不像凡塵之人。

“楚漫雲,龍七來娶你了。”船未至,他站在船的最高處,朝着楚府的方向大喊,渾厚的聲音,在雲海的天空迴盪,嗡嗡不絕,岸邊人齊聲歡呼,聲音震天,久久不散。

時辰到,喜炮響,龍七一手抱着小初十,一手牽着我,緩慢而穩健地走出楚府大門,他的手暖而有力,如他這個人。小初十估計是太興奮了,一路上笑聲不斷。

“雲兒,你看,你看小初十的眼睛——”龍七的聲音激動得顫抖,我一把揭開紅頭蓋,陽光下,小初十的眸子竟然變得如龍七那般蔚藍,如藍寶石一樣,熠熠閃光,這傢伙開心的時候,竟是藍眸!

龍七開心得將小初十高高舉起,小傢伙更高興了,那蔚藍色的眸子,耀了所有人的眼,完全奪我這個做孃的風頭,龍七激動得抱着他狂啃,一大一小美得如一幅絕美的畫,他父子倆的笑聲在海岸飄蕩,飄得很遠遠。

我擡頭遼闊的雲海之上,喜船千艘,牧歌、陸彥他們都來了,十大將領各領一支船隊送嫁,紅燈籠映紅這一片海面,看見我們過來,萬軍歡呼,喜船涌動,是那樣喜慶歡騰。

涼州歡騰,商州亦喜慶。

送嫁大軍離商州海岸尚有一段距離,岸邊的歡呼聲已經震天,狼雲軍將士也大聲迴應,一時歡呼如浪潮,一浪比一浪高,整個海面都沸騰了。

拜完堂,我被送入新房,小初十則被龍七那歡喜得合攏不上嘴的爹孃抱了出去,而龍七去大堂招呼各方賓客,整個龍府也熱鬧非凡,我原本第二次嫁過來,會有一些尷尬,但現在一切似乎都自然不過。

新房紅燭高燃,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讓我彷彿發了一場夢,兜兜轉轉,我竟然再次回到這裡,再次嫁給這個男人,這許真是我們情緣未盡。

我靜靜地坐着,雖然已經不再是十四五歲的懷春少女,雖然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娘,但在這一刻,我的心還是跳得急促,有些說不出的緊張。

估計外面賓客衆多,入夜好些時候,龍七尚未回來。

“夫人,你再等等,少爺很快就會回來的。”丫鬟們對我說,我腦海禁不住浮現龍七勾魂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臉,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我沒醉,都不要扶我。”正在出神的當兒,我聽到了紛亂的腳步聲,還有龍七那已經有些含糊的聲音,估計今晚被灌了不少酒,要不也不會醉成這樣,聽到龍七來了,丫鬟們笑笑都退了出去。

“少爺醉了,快點去扶着他。”後面人聲雜亂。

“別——都不許跟着過來,誰趁機過來看我龍七的新娘,明天我打斷他的腿,都給我趕緊喝酒去,誰走得遲,我明天也打斷他的腿。”龍七話音一落,紛亂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估計都怕自己腿腳不保跑了。

外面的腳步聲消失了之後,龍七跌跌撞撞走了進來,然後關門,但還沒走幾步,“啪”的一聲,他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估計是醉死了,我忙揭開紅頭蓋,跑了過去。

這傢伙果然醉倒在地上,但倒地的姿勢倒很好看,因爲喝了醉,那臉如桃花,喜袍脫了一個釦子,讓他看起來帶着幾分粗獷,倒十分蠱惑人心,只可惜倒錯了地方,再走幾步,倒在牀上那該多好!

“龍七——龍七——”我輕輕喚了一聲,可惜這傢伙一點反應都沒,我只得將他往牀拖,只是這傢伙很是高大,我拖得很費勁。

“楚漫雲,你能不能別像拖屍那樣?”龍七突然睜開雙眼,目光清明,哪有半點醉意?

“你裝醉?”

“不裝醉哪能跑回來洞房?本想讓你抱我一會,不想你卻像拖屍一樣,還是我來。”話音一落,他騰一下將我攔腰抱起,穩健而快速地朝牀走去。

“雲兒,今晚真美。”龍七將我輕放牀上,而他傾身上來,兩人的身體就要覆上,呼吸纏繞,我竟緊張得滿頭大汗。

“龍七,合巹酒沒喝。”我喃喃地說,心跳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快。“酒沒你味道好。”嘴已經被他堵上,吮吸纏綿,而那雙手從我的衣襟探了進來,酥麻的感覺漫遍全身。

“你厚顏無恥——”

“一點點,但無傷大雅。”

“你狡詐——”

“嗯,這個我也承認。”

“雲兒,我想你——”沙啞又深情的叫喚,碧波盪漾的眸子染上了**,我正心慌意亂之際,他長袖一揮,燈火吹熄,絲帳垂下。

“龍七——”

“叫我夫君。”

“偏不——”我低低反駁,但不曾想聲音已啞,我不肯叫,他竟輕輕啃咬了一口,既酥且麻,我禁不住輕叫出聲。

輕輕的吟叫,粗粗的喘息,芙蓉帳暖**短。

後記:

婚後我明白了言傳身教的重要,因爲龍七常常向我拋媚眼,小初十也跟着學,不時朝我拋幾個媚眼,那勾魂攝魄的程度,比他爹有過之而無不及,笑得龍七東歪西倒,說孺子可教,日後定迷倒美女無數,氣得我要死。

我、冷凌風派了幾次使者前去西凌,試圖說服他放了楚合歡和楚寒劍,遭拒。我們暗中營救,失敗告終。

不久,秦厲送書函一封,放了狠話,放人絕無可能,但一年可以讓我到相思山見楚寒劍一面,時間定在每年的七月七,這天不來,永世別想相見。

龍七氣得俊臉發黑,將書函撕得稀巴爛,然後一把火燒了,最後還要將這灰拋到天空,讓我想到挫骨揚灰這個詞,他估計把這信函當成秦厲了。

“這人厚顏無恥,他爲血族正名,就是爲了想讓你感激他,從此對他念念不忘,他不肯放楚寒劍回來,就是爲了藉故與你相見,一年那麼多日夜,偏挑七月七,他安什麼心?”

“莫不成他還想把自己當成牛郎,把你當織女?這下流胚子。”龍七把我罵他的話,全用在秦厲身上。

“年年七夕相見,如夫妻一年聚一次一般,我戳心。秦厲他無恥——”

龍七將書函挫骨揚灰的時候,我蹲在牆角狂吐。

“雲兒——雲兒——快請大夫——”

大夫診治,喜脈。

龍七抱着我狂啃,歡喜得不行,龍府上下歡騰。

我期待她是一位小公主,日後我會像哥哥當年調教我那般教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既博學多才,又溫柔高雅,不需要學武,不需要承擔那麼壓力。

但龍七卻說如果是女兒,一定要她三歲扎馬步,五歲習武。

“四周狼多,近的有冷凌風的兒子小蟲子,遠的有秦厲那廝的兒子,尤其那下流胚子,日後定會指使他的兒子來勾引我們的女兒,日後那廝的兒子,敢勾引我們女兒,我定讓我們的女兒,打得他連爹都認得。”

這傢伙還真能想。

孩子纔剛懷上,男女尚不知道,我們就爲如何教她,爭論不休,就像當年的哥哥與楚寒劍。

龍七從身後輕輕摟着我,我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對這小生命充滿了期待,會是一位漂亮的小公主嗎?皎潔的月光灑在我們身上,異樣溫暖。

此時月明情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