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通,你可知錯!”
圓通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明,目光所及是一個面如重棗、不怒自威的老禿驢,他自己則跪在大殿正中,周圍一衆師兄弟如臨大敵地看着他。圓通微微詫異,卻下意識地張口答道:“我斬妖衛道,誅魔卻邪,何錯之有?”
老和尚雖然是在質問圓通,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苛責,反倒是有些平靜與釋然地問道:“好一個斬妖衛道,誅魔卻邪!我且問你,戚家上下一十三口,莫非皆是邪佞不成?”
“自然不是。”圓通打着呵欠,滿不在乎地答道。
“不是還斬,膽大包天!”老和尚冷哼一聲,呵斥道。
“明知故問,腦子有病?”圓通也冷笑着回答道。
“執迷不悟,打入禁閉室,三年不得外出。”老和尚眼睛一閉,揮手示意周圍的僧人將他關入禁閉室中。
圓通沒有反抗,只是冷笑着看着那個老和尚,任由衆人將自己拖走。
禁閉室中,圓通怔怔地看着雙手間的鎖鏈,以及禁閉室內那張簡陋又熟悉的石牀,桌案上放着老方丈不知從何處淘來的廉價燭臺,以及基本他向來看不進去的經書。他坐到了石牀上,閉着眼睛想要感受那唯一一處小窗口中曬過來的陽光,而當他再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又是另一幅景象。
狹小的窗口中傳來的不再是溫暖的陽光,而是單單看着就讓人不舒服的血色光芒。禁閉室外到處橫着他的師兄弟們殘破不堪的屍體,鮮血流了滿地,窗外仍不時傳來廝殺與慘叫的聲音。
“果然啊……”圓通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慟,他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澀,腦海中不時傳來的記憶中的畫面,開始走馬燈一般的,在他眼前一幕幕上演。
一個身負重創的魔族找到了這個偏僻的小角落,發現了他這條漏網之魚。
那個魔族並沒有殺他,而是坐在他另一邊的禁閉室中,靜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圓通打量着那個魔族,若非對方身上正流淌着那象徵性的黑血,他也只會認爲對方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即將步入老年的普通人。
之後到的是一個在戰爭中失去理智的南唐士兵,他看到圓通的一瞬間就撲了上去,似乎是將他當成了魔族,而在士兵的劍將要斬到圓通身上時,對面一直閉目養神的魔族,用身體替他擋住了那一劍,然後拼盡全力將士兵打暈。
“爲什麼……”儘管知道故事的結局,圓通依然忍不住又一次問起四十年前的那個問題。
那個魔族的雙目開始渙散,嘴角卻帶着笑意,他雙手合十,露出慈悲憐憫的神情看着圓通,然後伸出帶血的右手撫向圓通的臉:
“你殺心太重,這樣不好,就如同這場戰爭,兩邊打來打去,也打不出個結果,受苦的終究是這天下蒼生。”
“我見過高尚的魔族,也見過低劣的人類,種族並不代表什麼,我們……不過是互相看不慣的兩波螻蟻罷了。”
“和平,纔是應該是這個世界的主題。”
“多林寺,交給你了。”
人之將死,那人的話語開始混亂,聲音也越來越輕,而在他終於失去了呼吸之後,他身上的魔氣在他頭頂漸漸凝聚成一個球狀,而凝聚的過程中,用來改變容貌的魔力終於無以爲繼,讓魔族顯出了真面目——那個面如重棗,一言不合就讓自己去空耗三年光陰的老賊禿。他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圓通的面前,哪怕失去了氣息,依舊不改威嚴,是微闔的雙眼和身上魔氣散盡後洋溢的聖光,讓他身上多出了一絲寧靜與慈悲。
“師傅,這裡埋的是誰啊?。”謝一摸着腦袋,看着盤坐在石碑前一張張向火堆裡扔紙錢的圓通不解地問道。
“這裡埋的是我的師父,也就是你……”
“師爺,我懂!”
“你懂個錘子!那叫師祖!”圓通一巴掌拍在謝一的光頭上,聽着那清脆的響聲愣了一下,然後如同極爲滿意一般又拍了好幾下。
謝一吃疼,只能連呼住手。圓通似乎也覺得不妥,乾咳了幾聲後戀戀不捨地停了下來,然後他就看到謝一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那個,師父啊,今天他們都不在,要不您教我點什麼神聖懲擊、神聖新星之類的小技能?”謝一一臉渴望地看向圓通大師,圓通則面露尷尬,而這絲尷尬落到謝一眼中,又變成了高深莫測,更激起了敬佩之情。
圓通略一思忖,想着這次該用什麼藉口掩飾過去,突然有靈光一閃想到了辦法。只見他臉色嚴肅起來,沉着聲開口道:“好,不過你體質太弱,還學不了太過高深的東西,所以今天我們先打個基礎。”
說着,他從石碑前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空曠處,單手撿起一根碗口粗細的棒狀石料,丟到謝一面前。
“來,用它打我。”
“啊??”
謝一愣了一愣,發現師父好像並沒有和他開玩笑,於是雙手費力地抱起石棒,往圓通腰間掃了一下。
“用力,照頭來,沒吃飯嗎?”圓通呵斥道。
“……是!師父!那得罪了!”謝一咬了咬牙,將石棒舉過頭頂,又覺得可能有點不夠,於是往後退了幾步,一陣助跑之後重重地將石棒像圓通的頭頂砸去。
沒有想象中的腦袋開花,謝一鬆了口氣,看向地上那碎成渣的石棒又覺得好生厲害。圓通對謝一的反應頗爲滿意,張口說道:
“這是我多林寺七十二絕技中的一項,名叫十三太保橫練功,能極大的提高身體素質,這便是你要學的第一門功夫!”
“我們先從第一式練起,看好我的動作!”
“是!師父!”
“用力!這一式羅漢虎嘯講究的就是吼出來!”
“呵!”
“沒吃飯嗎!再大聲一點!”
“呵啊!”
“還是不行,再大聲一點!”
“呵啊啊啊啊!”
“這纔像樣!繼續,重複200遍!”
雲御等人一回多林寺,就看到圓通在操練謝一,幾人正想上前觀摩,正好撞見圓通的視線掃了過來。看了幾人的模樣,圓通忽然熱淚盈眶,渾身顫抖,撕心裂肺地喊道:“師父!您在天有靈,我多林寺復興有望,復興有望了啊!”
幾人一愣,不知道圓通在說些什麼,幾人相互看了一眼,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雲御和毛毛兩人那比謝一還要光滑的光頭,讓圓通誤以爲他們也要加入多林寺。
“那個,圓通大師,這裡面可能有點誤會……”
看着淚流滿面走向他們的圓通大師,他們一邊擺手一邊後退,面露驚懼之色。
“什麼誤會,沒有的事,現在的孩子真是懂事啊!正好,你們也來一起練我多林絕學!”
圓通大師走到二人身邊,一手扛起一個,不顧他們的反對強行將他們帶到了謝一身邊,正在練功的謝一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看到毛毛與雲御的光頭時,心中升起了極大的緊迫感,喊得更帶勁了,生怕表現不佳被二人奪走師父的關愛。
被整蒙的二人在圓通的脅迫下,也和謝一一起嘶吼起來,幸運地保住了頭髮的每月和清風則退的遠遠的,在一旁邊喝肖伯遞上來的茶,一邊看着三人揮灑汗水。
這感覺,超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