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林寺坐落在河蘇城內一個比較偏僻的小角落,極大的佔地與金碧輝煌的正殿顯露出它過往的不凡,但久未打理的鐘樓、鼓樓卻早已破敗不堪,蛛網橫結;飽受日曬雨淋的演武場與各偏殿更是表現出一種與其年代不符的滄桑與古舊。就連正門口掛着的那塊據說是前任皇帝,當今太上皇親筆題寫的多林寺的牌匾,如今都歪歪斜斜地掛着半空中,一副風吹過就會落下的樣子。
而相比於多林寺,它門口站着的四個少年的表情則要有意思得多。
“什麼情況,街上怎麼這麼多人?”清風傻眼地看着前方擁擠的人潮及攢動的人頭,不禁有些納悶,“這一條街上的人怕是都有好幾個村子那麼多了。”
雲御等人也點點頭,剛走出門就遇到這樣的景象,讓幾個山裡出來的孩子的熱情受到了一波衝擊。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人的幾人,就這麼在多林寺的門口躊躇不前。
“你們沒聽說過梧桐祭嗎?”寺內那位和藹可親的雜務老伯肖伯笑呵呵地解釋道:“每年秋天過半的時候,南唐就會舉行梧桐祭,祭典會持續一週,到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你們昨天晚上很晚才進城,所以可能不知道,祭典期間的河蘇可是很熱鬧哩。也是因爲熱鬧,害怕歹人進城不懷好意,守城的衛兵纔會比平時嚴格很多。”
或許是民風使然,也可能是受那位傳說中喜愛詩詞歌賦的當朝皇帝影響,南唐重文輕武的氛圍十分濃厚。而近幾年才興起的梧桐祭,聽說便是因爲皇帝陛下感傷於天下秋至之時梧桐落葉的悽美,方纔下令舉行。
“奇怪的習慣。”毛毛嘟囔着,顯然無法理解他們的行爲:“一羣人在街上吃喝玩樂無所事事,就爲了紀念這種無聊的事。”
“你懂個雞毛,這叫浪漫,明白嗎?你這種只會拉弓射魚的粗人是不可能明白的。”清風白了一眼毛毛,然後伸出雙手,彷彿要將秋風與葉落的愁緒擁入懷中,臉上卻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賣弄。
“驚了,清風你居然還認識浪漫這個詞?”震驚於清風的詞彙量,雲御一時間竟沒有去嘲諷清風臭美的動作,而是發出了一聲感嘆。清風卻似乎將之當成了讚美,顯得極爲受用,說道:“那當然,我還會念詩呢,我可是文明人,和你們這些只知道打架的野蠻人不一樣。”
“哦?那你來兩句聽聽?”每月也被勾起了興趣,配合着清風說道。
“行,你們聽好了啊,垂死病中驚坐起,談笑風生又一年……”清風愈發得意地開始展示他那一眼能望得對穿的文學功底,而當他念出那句詩時,卻被一旁看熱鬧的肖伯及時捂住了嘴。肖伯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對着因詩興被打斷而不滿的清風說道:“我的小祖宗誒,這詩可不能亂唸啊。萬一被哪個較勁的公子哥聽到你亂改前人的詩,說不得就要來找你麻煩。”
“這麼可怕?那我還是不念了。”清風心有餘悸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放棄了將名作據爲己有的念頭。其他三人倒覺得這也沒什麼,只是對於清風居然還能記住不止一首詩感到有些驚訝。在向肖伯詢問了一番需要注意的事以及一些禁忌之後,四人便正式出發,擠入擁擠的人羣中,去四處湊熱鬧了。
“……這人也太多了吧!”一整上午都被人潮擠着到處跑,最終被擠到城門邊的清風,心態崩潰般地抱怨起來。
“不錯了,你是沒見着第一天陛下游街的時候。”一旁休息的本地人笑着對清風說道。
“不行不行,你們自己去玩吧,我休息會直接回多林寺了。”說完清風癱倒在地,說什麼都不願意起來。
“咦,南唐居然也有法師塔啊?我還以爲只有文人和武夫呢,不過總感覺畫風有點不搭。”眼尖的毛毛看到了不遠處一座塔頂縈繞着肉眼可見的四大元素的高塔,對着小夥伴們大聲嚷嚷道:“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清風聽到有法師塔,心想着法師塔應該不會像這裡一般有這麼多人,看其他三人很快便做出了去看看的決定,他也想跟着去,只是之前話已經說滿,也不好意思跟着,只是一直在一邊咳嗽,想要引起小夥伴的注意。
“說起來,南唐的建築風格和我們村的挺像的啊。”每月打量着周圍青石建成的房屋與地面,與小溪村開始進行了對比。
“咳咳……”
“是啊,而且這邊名字也和我們差不多,聽說卡利隆王國的人名字都很奇怪的,像普朗特、尼託、斯魯布什麼的。”雲御補充道。
“咳咳……”
“那謝一不是和那邊很搭?謝二蛋聽起來還挺像卡利隆的名字的。”毛毛突然想起圓通大師給謝一取的法號,吭哧一笑,對朋友們說道。
“咳咳!!!”
眼見幾次咳嗽都被無視,清風較起勁來,使勁地咳出了聲,卻被唾沫嗆到,真的開始咳了起來,引得剛剛搭話的路人慌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了些年輕人要注意身體、腎虛往往是在過度勞累之後之類的話,氣急敗壞的清風紅着臉推開了路人,然後走到小夥伴身邊繼續咳嗽起來。
另外三人相視一笑,對着清風說道:“行了行了,聽到了,你也和我們一起吧。”
“不去!除非你們求我。”清風把頭往邊上一撇,看着天上說道。
“說起來,爲什麼這邊酒館裡都沒有雞肉賣呢?”
“可能人太多賣光了?”
三人完全沒有理會故作姿態的清風,轉身朝着法師塔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討論着上午看到的有趣的事。
“咳咳,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我就勉爲其難地和你們一起去好了,喂,別跑啊,等等我啊……”見他們不理會自己,清風便強行給自己圓了回來,然後朝着幾人追去。
就如毛毛所說,與南唐古典,厚重的建築風格相比,法師塔確實在畫風上有些不搭,高聳的塔身和周圍繁複的魔法符文使它帶上了一絲神秘的色彩,顯得有些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法師塔的附近,人不僅沒有變少,反倒比多林寺門口要多出數倍,而從路人的口中他們得知了這座法師塔的主人正在招學徒的消息。
“難怪這麼多人在這,原來都是想去當學徒啊。”毛毛感慨道,然後他轉頭看向雲御,詢問他的意見。
雲御本人倒是對此挺感興趣的,但又不好意思因爲這個打擾了朋友們的興致,正在猶豫間,每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就一起等等看吧,反正梧桐祭還有三天,也不急着去玩。”
其他人也都沒有反對,只是清風有些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雲御感激地看着他們說道:“好,那我們去看看他是怎麼招人的。”
不等他們靠近法師塔,就有人從塔裡拿着一個魔法擴音器從塔內走了出來。只見那人身披一件不怎麼合身的法師斗篷,整個身體都被罩在其中,從外面只能看到他的一張嘴,但奇怪的是僅僅憑這一張嘴,就讓很多人覺得這個人必定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那人等現場的民衆自發地安靜下來之後,便開始講解此次招收學徒的規則,而當他一開口,那老邁滄桑到比男人還男人的聲音讓人羣裡本便極少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變得比無人的地宮中還要安靜,不一會兒,甚至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輕微嘆氣聲。
“還以爲是個美女呢,居然是個糙老爺們。”有人如是說道。
“我不是美女還真是對不起了。”只見那人嘴角不停地抽搐,握住擴音器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顯然忍得極爲辛苦。等他終於調整好情緒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宣佈招生的細節:
“這次是塔裡三位法師同時招收學徒,但你們每人只能選擇一位導師接受考覈。考覈的內容由導師決定,不過請放心,導師不會刻意爲難你們。導師的選擇結果會在梧桐祭之後張榜公佈,每位導師最終只會選擇一位學徒,所以你們自己加油吧,以上。”
接着,他拿出了三塊牌子插在地上,讓衆人自行選擇導師,在相應的牌子前排隊,然後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