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驚雷般的大吼聲滾滾而來,穿透了東新谷中嘈雜鼎沸的聲音,灌入了每一個人耳中。
這吼聲中透着萬分焦急,帶着無邊恨意,藏着令人膽寒的騰騰殺氣,竟讓偌大的東新谷一瞬間鴉雀無聲。
“王老大!”
紅圈外正要咬牙應戰的丁勉霍然回頭,滿臉驚喜。
“嘿!是王動!王動來啦……”
西新谷弟子別管受了傷的,還是沒有報名參加大比的,九成九都是面色狂喜。
“王動?他就是王動?”
東新谷弟子短暫失神後面面相覷,有的眼神驚疑,有的面露不屑,有的神情凝重……
甚至於高高居於觀禮臺之上,大馬金刀坐鎮於青木靠椅上的外門總執事嚴剛,一向不苟言笑的冷峻臉上,也禁不住爲之動容。
“哼,老夫還以爲這小兔崽子躲清閒,不來了呢,沒想到不來則以,一來就弄了個萬衆矚目,呵呵呵,臭小子……”
“嘶……”
恭敬立於嚴剛身旁的嶽風倒吸一口涼氣,微微眯起的眼睛裡猛的爆發出了兩點似是欣賞,又似是見到勁敵時下意識警惕的精芒:他就是王動?
一道道意味不同的目光中,就見一個脫繮野馬般的青衫男子旋風般的朝着谷口衝來,身後所過之處颳起了一道滾滾塵土狼煙。
乍起的冷風吹得他衣衫獵獵,鬢髮飛揚。
發紅的斜陽映得他雙眉如刀,面似染血。
而他那雙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血紅一片的眼眸中,此刻分明閃爍着瘮人毛髮的兩點兇芒……
隨着他幻出車輪般兩團足影的腳步倏忽間放慢,緊接着連跨幾大步最終停在了谷口處,東西兩谷弟子繃緊到極致的心絃猛的一鬆,褒貶不一的議論聲頓時響成一片。
“嘿,還以爲王動不來了,他此刻現身,正好趕上兩谷對抗大比最後一組對戰,一定能打的東新谷雜碎屁滾尿流。”
“不錯,有他在,別說一般的東新弟子,就是那東新七傑怕是也討不到半分好處。”
“可算是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不過王動勝過這一場比試之後,可就要代表咱們西新谷上到擂臺,一人獨扛東新谷所有的參比弟子啦,咱們長了嘴的統統要爲他吶喊助威啊。”
“快看,王動方纔停下後身子一晃分明是調整了一下呼吸,現在正往擂臺的方向趕過去呢……”
相比振奮不已的西新谷弟子,擂臺另一邊黑壓壓的東新谷弟子說什麼的都有。
“嘶……這身材修長一襲青布長衫,滿身彪悍氣息殺氣騰騰的男子,便是王動麼?嘖嘖嘖,相貌英挺真有男人味,果然是一條硬漢,哎呦!”
“呸!一腳踹不死你!史澗西,你小子莫不是敵方打入我東新的臥底?怎能爲對頭搖旗吶喊?”
“呃……爲啥要踹我呢?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嘛。”
“住口,哥幾個一起上,打死這個史澗西……”
“哼,傳言中,這王動如何如何力戰過外門弟子於海,今日一見,果然是見面不如聞名,也就是那麼回事。”
“不錯,這廝看着來勢洶洶,可我分明看到他停下腳步時,身子猛的一栽歪,怕是虛有名頭實則一軟腳蝦。”
“快看,這小子竟然被那個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美若天仙誘人犯罪的韓什麼來着……對,韓若雪,被那韓若雪攔住了……”
“呀呀個呸!多美的一朵鮮花啊,咋就插在了那廝身上?老天無眼吶……”
對於周圍各式各樣的嗡嗡議論聲,快要走到擂臺下卻被韓若雪迎面攔住的王動,統統沒有放在心上。
“你怎麼能來呢?你不要命了?”
韓若雪毫不顧忌任何人的眼光,緊緊的抓着王動倒提雙刀的左臂。
王動看着那雙淚光隱現的眼眸,心裡一暖卻是沉聲道:“有話回谷後再說,這兩把刀你先保管着,稍後我可能用得到。”
說話間,王動將兩把長刀塞給了韓若雪,下一刻直
奔着擂臺下比武暫停、紛紛望着這邊的衆人大步而去。
“王……”
韓若雪吃力的捧着兩把連鞘長刀,剛想對着那個頭也不回的冤家說些什麼,忽然手裡一輕,就聽羅玉小聲道:“他既然能來就說明沒事,別分他的心,走啦……”
………
“哼哼哼,王動,沒想到你能來,還真是讓我杜秋山望眼欲穿,喜出望外啊!”
杜秋山站在比武的紅圈裡,背在身後的雙拳攥的青筋畢露,看着走到圈外站定的王動連連冷笑。
王動理都沒理杜秋山,拉着神情激動的丁勉手掌用力握了握,順手抽出了他手中的那根竹籤:“小丁,好樣的,不過既然我到了,那麼,便由我來。”
“嗯嗯嗯……”
丁勉眼眶深紅連連點頭,就見王動衝着八個紅圈外的八名外門弟子逐一抱拳一禮:“勞煩諸位師兄稍等半刻,王動去去便回。”
“這?”
八名外門弟子面面相覷的互相看了看,心說這算怎麼一檔子事?哦,你說等就等啊?這是大比好不好?又不是過家家,玩尿泥……
可這不卑不亢的王動言語懇切,且還執禮甚恭,他們一則有權稍緩比武的時間,二則心裡也都是十分受用。
最後還是爲首的那名黑袍青年擺了擺手:“好吧,速去速回。”
“多謝。”
王動抱拳致謝再不多話,拉着丁勉直奔擂臺左面的西新谷弟子而去。
“哼……”
孤零零站在紅圈裡,直接被王動忽視掉的杜秋山氣的渾身發抖,卻是不敢當着那些外門弟子咒罵出聲。
至於其他待比的兩谷弟子更是沒脾氣,得,他王動頭大臉大,等着唄……
擂臺西面,一條條逐層拔高的青木臺階上,那些西新谷弟子一見面色鐵青的王動領着丁勉快步而來,紛紛下意識的懸起了一顆心。
王動此番爲何而來?爲誰而來?他們沒有幾個是不知道的。
在他們看來,石虎的慘狀一旦被王動近距離看到,依着王動當初對戰於海時桀驁狂暴不要命的性子,立馬便會狂性大發,怕是直接便會找那杜秋山玩命。
可出乎他們預料的是,就在離着石虎約莫一丈遠的時候,腳步越來越慢的王動,身體忽然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有人眼尖,居然看到王動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瞬時蒙上了一層越來越厚的水霧……
半蹲半跪在木階前,王動顫抖着指尖,一點一點的摸過石虎打着夾板的斷腿,斷臂,胸骨斷裂凹陷下去一塊的胸膛,發抖的手掌最後顫巍巍的捧着那張腫到發黑發紫的臉龐。
“虎子……還疼嗎?”
王動帶着顫音的一句話出口,便喉頭哽咽再難言語。
“王……王動,別哭,你別哭……”
“你不是告訴過俺,男……男人怎能在人前掉淚?俺都沒哭,你怎麼能哭呢?”
“好好好,我不哭,不哭……”
王動雙手緊緊的捂住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的一把抹下,俯身趴在石虎高高腫起的耳旁,咬着牙說了一句悄悄話……
看着既沒有攥拳頭,也沒有咬牙切齒的王動站起身來,和丁勉拿了一樣東西后,步履穩健的走向了擂臺,韓若雪懸在嗓子眼的一顆芳心“砰”的跌回了肚子裡。
還好,還好,他沒有發狂就好。
那杜秋山自然不是他的敵手,可就怕他狂性大發,錯手打死了那狗東西,豈不是要被綁上剮刑臺陪葬?
這個冤家,可嚇死人家了……
韓若雪拍着挺翹胸脯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見一旁的羅玉坐到石虎身旁好奇道:“石虎,方纔王動悄悄和你說了些什麼?”
嗯?
這下不只是韓若雪好奇心大起,就連離得近些,一直眼巴巴關注這邊狀況的不少弟子都湊了過來。
“王動趴在俺耳邊,只,只說了七個字:虎子,你好好看着。”
………
擂臺下,王動
不緊不慢的跨進了比武的紅圈裡,圈外的外門弟子馬上宣佈了對戰開始。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所有人傻了眼。
就見一身青衫的王動標槍般的站在圈子正中,任由冷風吹的他鬢髮飛揚衣衫飄擺不定,卻是閉着眼睛面無表情,理也不理杜秋山。
而一身月白色長袍的杜秋山卻是截然相反。
杜秋山兩隻拳頭一前一後的護在胸前,腰身下沉屁股後撅,兩條腿一前一後半蹲着,如臨大敵緊盯着王動。
如果單單是這樣,沒有人能挑出他杜秋山一丁點毛病,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姿勢,正是近身搏擊開始時,大多數生性謹慎的人時常會採用的起手式。
可令人蛋疼的是,杜秋山時不時便會捏着拳頭怪叫一聲“我~打!”突然逼近王動一步,可緊接着又會受驚兔子般猛的彈身退回。
見到王動閉着眼沒有半點反應,他臉色陰晴不定戒備了少許後,又是捏着拳頭怪叫一聲“我~打!”突然逼近一步,可緊跟着又是兔子般的跳了回來……
片刻之間,杜秋山這樣的動作就已經做過了不下二十遍。
他就像是一隻謹慎過了頭,卻偏偏瞎能得瑟的調皮猴子,頻頻試探挑逗着岸邊曬着太陽一動不動的鱷魚。
而閉着眼睛始終不理他的王動,分明就是那條耐心好到了令人牙疼的鱷魚。
這個圈子裡的怪異,讓其他圈中正在動手的兩谷弟子簡直都打不下去了,一個個暫時忘記了雙方的敵對關係,有一搭沒一搭的出拳踢腿,不走心的慢動作就跟彈棉花似得。
看着這個‘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圈子,擂臺左面的西新谷弟子忽然興奮起來。
“嘿!看到了麼?王動不愧是咱們西新谷第一人,他紋絲不動的站在圈子裡,眼睛都不帶睜的,便嚇的那杜秋山前躥後蹦,愣是不敢輕易下手。”
“不錯,王動好威武好霸氣,怕是再過上片刻,也不用王動出手,那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杜秋山就得自己嚇破了苦膽。”
“哇……王動好帥啊,簡直是人家心目中的偶像……”
“你發什麼花癡,人家名草有主啦……”
“要你管?人家後補行不行……”
相比西新谷弟子這邊的興高采烈,擂臺右邊的東新谷弟子紛紛驚疑出聲。
“秋山師兄連連怪叫跳來跳去,是在抽風麼?他到底是在怕什麼?”
“嘿!秋山師兄先前那場比試打的多威風,可這場對戰卻是窩囊到家了,你看他前躥後蹦的模樣,簡直就跟跳樑小醜似得,真給我們東新谷丟人。”
“秋山師兄這次簡直太讓我失望了,如果換做是我,我管他王動如何惺惺作態,上去就是一拳頭,一下子就能當衆戳穿他紙老虎的真面目。”
“哼哼,依我看啊,杜秋山分明是發憷王動,快被王動那廝嚇破膽啦……”
“連勝師兄,你怎麼看?”
“君臨師弟……這王動……不簡單吶,怨不得杜秋山怕他……”
越來越大的西風將東新谷弟子的這些言語,一絲不落的吹進了杜秋山的耳朵裡。
“豈有此理?我杜秋山怎會怕他王動?只不過這廝極爲陰險狡詐,我遲遲不下手,不過是在尋找他的破綻,揣摩他的詭計罷了。”
“哼,經過我連番試探,已然確定這廝是在故佈疑陣,其目的是想拖延時間亂我心神,想滴美!我杜秋山現在就收拾他!”
杜秋山咬牙切齒打定了主意,一個箭步猛躥到王動近前,灌注全部內息的一記右拳直擊王動面門。
“快看吶!秋山師兄終於出手啦!”
“哈哈哈!秋山師兄又要發威啦……”
隨風而來的這些聲音灌入耳中,清晰無比。
掛着風聲的一記右拳,眼瞅着便會砸中雙眼緊閉的王動面門,杜秋山心中狂喜:王動啊王動,我杜秋山已然看破了你的算計,看你如何抵禦我這犀利無匹的一拳……
可就在這時,杜秋山面色大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