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正陽峰執事堂,嚴剛高居上首面無表情的看着下站青年,徐徐開口道:“何威,你受罰千丈崖面壁一年,可曾悔悟?”
清晨剛剛返回外門簡單梳洗過的何威骨瘦如柴,誠惶誠恐道:“回總執事,弟子受罰期間每每想到所作所爲,都覺得無顏面對師門追悔莫及,今後定當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嚴剛擡了擡手:“但願你好自爲之,下去吧。”
“是,”
何威恭敬抱拳,偷眼瞥着嚴剛的臉色小心翼翼道:“總執事,弟子過幾日想回紅楓城探望父親兄弟,還望總執事首肯。”
嚴剛瞥了對方一眼,沒有做聲只是點了點頭,何威滿臉感激連聲道謝,弓身退後三步這才轉身離去。
“瑪德,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整日裡擺出一副吃人模樣的死人臉,當我何威真的怕你不成!”
出了執事堂漆黑院門的那一刻,何威暗暗咬牙擦了擦額頭虛汗,片刻之來到了後山的靈獸園。
一年前他被押送到千丈崖面壁受罰的時候,陸橋山贈送他的那頭二品靈獸巨角靈鹿,便由正陽峰的靈獸園暫爲代養,如今罰滿歸來,自然是要領回來的。
取回靈獸的手續很簡單,工夫不大便辦完了,然而何威騎着巨角靈鹿剛剛出了靈獸園的大門,站在廊下的兩名值守弟子便小聲怒罵了起來。
“呸!你看這狗東西剛剛財大氣粗不可一世的模樣,看來罰他面壁一年簡直是太輕了,一年的時間,狗又怎能改的了吃屎?”
“哼!這狗東西故意顯擺新得來的儲物袋,掏出代養靈石丟在你我二人面前的囂張舉動,別說是你了,便是師兄我也被氣的不輕,恨不能一拳打得他滿臉桃花開。”
“不就是仗着內門陸橋山嗎?憑他自己,再給他十年的工夫也斷然弄不倒儲物袋,更別說出手就是豪綽的二百下品靈石,狗仗人勢的東西。”
“算了算了,何必爲那小人浪費唾沫星子,那傢伙在整個外門名聲臭到家了,沒有幾個弟子與他合得來,他若依舊是這個德行,遲早作繭自斃,沒什麼好下場。”
“就是,我盼着他有那麼一天……“
……
何威騎着靈鹿自然不知道他前腳剛剛出了靈獸園,後腳便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下了正陽峰他直接趕回了小孤峰,上山的一路,來來往往碰到了不少男弟子,畢竟外出做任務的能回來的都回來了。
然而這些人看到何威騎着靈鹿上山,紛紛避而遠之,就彷彿何威是一坨人儘可厭的臭狗屎。
實在是他以前仗着陸橋山不可一世的種種作爲太惹人厭了,又趕上他忘恩負義羞辱花滿庭的那件事傳開以後,外門弟子沒人願意搭理他。
對於這些,受罰歸來靠山雖然沒了,但是有了八千下品靈石和一把下品靈器,自認爲不必再託庇任何人,前途光明的何威根本就不在乎。
“你們這些窮哈哈也配與我何威比肩?哼哼,愛理不理,老子不在乎,你們就等着看老子的修爲‘噌噌噌’的往上躥,亮瞎你們的狗眼。”
何威騎着靈鹿嘴角泛着冷笑,路過他那處一年沒人清理荒草叢生的小庭院沒有停留,直奔松林深處的一處院落而去。
那座院落的主人吳守禮,是他攀上陸橋山之後,刻意用靈石結交到的唯一朋友。
不是何威忽然大方了,而是吳守禮和田七一樣戰力平平卻精於煉丹,何威指望着人家幫他煉製提升修爲的靈丹,他金木水的靈根資質,註定修練不出火行靈力,也就無法自己控火煉丹。
“何威?”吳守禮拉開小院院門,看着臺階下的何威頓時一愣,實在是此刻的何威與一年前簡直判若兩人。
一年前的何威雖然說不上玉樹臨風,卻也稱得上一個乾乾淨淨
合格的小白臉。
可現在這傢伙瘦的就跟風乾了的竹筍一般,皮包骨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一雙深陷眼眶目光遊移不定的眼珠子黯淡無光。
“吳師兄,小弟今日剛剛歸來,想着與師兄已有一年未見,思念之情難耐,故而前來拜望師兄。”何威滿臉堆笑抱了抱拳,望向吳守禮的目光,很是謙卑。
“哦,進來吧,有話裡面說。”吳守禮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側身相讓。
對方的人品再那啥,可這幾年對他卻是恭敬有加,倒是不好將其拒之門外了。
再說給對方煉丹也不白煉,這小子每次從陸橋山那裡得來的靈石雖然不多,卻是從來也沒有缺過,沒有拖欠過他的煉丹報酬。
“吳師兄,您先請。”
何威身段放的極低,伸手先請之後,落後小半步跟着吳守禮進入了藥香撲鼻的小院。
“師兄種植的靈藥,更勝往昔啊……”走過幾塊小藥田,何威故意嘖嘖讚歎,心裡卻因對方先前的怠慢暗生不滿……
……
與此同時,與何威那處庭院離着不遠,田七的小庭院裡,王動和田七坐在陽光明媚藥香襲人的院子裡,望着一片片錯落有致的小藥田笑語不斷。
“王動你看,你送爲兄這兩顆腐心蓮長勢多好,據我估算,再有兩年便會進階成高品階靈藥。”
鬍子拉碴的田七指着小泥塘裡亭亭玉立隨風搖曳的腐心蓮,大紅臉上笑呵呵。
“師兄精於靈藥種植,想使這些靈藥進階自是不難。”王動點頭讚了一句,忽然愁眉苦臉道:“這方面我便大大不如師兄了,慚愧羨慕的很。”
“慢慢來便好了,我又不會笑話你。”
田七眉飛色舞,拍了拍胸膛道:“不就是養壞了三株烏龜草嗎?不妨事,抽個時間我親自到你庭院的藥田走上一遭,看看問題出在了哪裡。”
王動大喜,起身笑道:“師兄,擇日不如撞日,你若是不忙的話,現在便去看看我那些病病歪歪的靈藥。”
“你小子還真是性急,走。”田七茶杯放在面前小几上,站起身來乾脆笑道。
二人出了小院,朝着乙等庭院區王動崖邊的那座大庭院走去。
然而就在走到何威那處小庭院的門口時,王動目光猛的一凝。
就見那兩扇硃紅的院門雖然依舊緊閉,可臺階上下明顯有人走過的痕跡,那些踩在厚厚土塵上的腳印很清晰,顯然剛剛有人來過。
“升入外門這幾個月來,何威的底細我早已摸得清清楚楚,絕對沒有幾個弟子願意登他的門!”
“一年的時間已到,定是那狗東西回來了,我與他何家的深仇大恨,便在一月之後的外門大比上,徹底做個了斷!”
王動暗咬鋼牙,和田七腳下不停的朝着松林外的石階路走去。
就在這時,從身後吹來忽然變大的微風裡,隱隱地傳來了兩個男子的交談聲。
聽到其中一個明顯透着討好的男子笑聲時,王動渾身一顫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到了牽着靈鹿的何威!
儘管過去這麼多年,儘管這麼多年再也沒有見過拜入青羅宗的何威,可王動一眼便認了出來。
他至死也不會忘記,滴水成冰的那年寒冬,父親王遠山抱着年僅三歲的他,被趕出何家那悽慘的一幕。
一身狐狸皮裘的何仁義站在臺階上指使家丁,將苦苦哀求的父親王遠山,架出院門摔在了大雪紛飛的雪地裡,那冰寒刺骨的雪茬子撲了父親和他一頭一臉。
就是這個當年還只是十歲孩童的何威,撿起他王動掉落在雪地上的小鞋子,丟狗一般砸在了他們父子的身上……
那一年的冬天,是他沒有絲毫印象,死於難產可憐的母親離世的
第三年。
那一年的冬天,好冷……好冷,他王動,已能記事!
“何……威……“
王動咬牙看過一眼收回目光,重重的吐出口氣。
身旁的田七皺眉道:“王動,你沒事吧?”
王動哂然一笑,伸手相請道:“我好的很,師兄,請!”
田七滿臉狐疑的點了點頭,並肩和談笑風生的王動繼續前行……
……
“吳師兄,方纔和田七走在一起,那個一身黑袍的年輕弟子陌生的很,以前我從未見過,是新晉外門的?”
遠遠的看着和田七順着石階上山的王動背影,何威回想着方纔對方看過來的古怪眼神,心裡納悶不由的問了出來。
吳守禮倒揹着雙手隨口道:“哦,你說的不錯,此人姓王名動,大約八個月前升入的外門。”
“王動?”
何威眉頭一皺,這個名字好生熟悉,我以前是在哪裡聽說過的呢?絕不會是在青羅,可是又在哪裡呢?在哪裡……
“莫非是他?”
何威猛然間想起了他那個生來便體弱多病,三歲時被趕出何家大院的表弟王動,可轉眼間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不不,絕不會是那個死病鬼,那死病鬼年紀越大越是往回活,走幾步路都滿頭虛汗常年不出門,再說他的身量面貌哪有這般健碩英挺?”
“呵呵呵,何威呀何威,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多得很,不過是讓你湊巧碰到了一對罷了,你又怎麼會想到那死病鬼呢?”
何威想到這裡嗤笑搖頭,暗笑自己多疑。
就在這時,一旁的吳守禮道:“這個王動不簡單吶,非但新人谷大比力壓羣雄奪得第一,總執事親口賜他乙等庭院一處,而且還一舉刷新了青離師兄當年創下的衝竅神話。”
“哦?”何威嫉妒心起,酸溜溜的打了個哈哈:“這麼說來,此人一定是天賦出衆,靈根上乘了。”
“非也非也,此人非但天資並不出衆,反而是五行靈根俱全的最差資質。”
吳守禮一邊與何威朝着山下走去,一邊搖頭感概道:“不過此人卻也好生了得,拉的下身段吃的下大苦,硬生生在八個月裡熬煉到了煉氣境一層。”
“五行雜靈根?八個月修到煉氣境一層?如此說來,此人倒也當真了得。”
何威表面上讚了一句,暗地裡卻嗤之以鼻,我還當他真的是靈根出衆,不過是個一時走運的廢材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吳守禮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隨口笑道:“說起來啊,這王動和你一樣,也是來自紅楓城的。”
“也是來自紅楓城?”
何威倒吸一口涼氣,莫非真的是那個死病鬼?
不會,我大前年回紅楓城探親的時候,聽人說那傢伙氣力日漸消退,怕是挺不過幾年了,斷然沒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不過又能是紅楓城誰家的小子呢?難道是城北破落戶王老五家的孩子?
不會啊,那傻小子也不叫王動啊,難道是他爹將他土到掉渣的名字王大栓給改了?
切,愛他娘咋地,又關老子屁事,只不過這小子佔了乙等庭院那麼好的修煉之地,真真是白瞎了,若是給了我何威,再加上如今這大把的靈石,修煉起來豈不是更加如虎添翼……
嚴剛,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何威忍不住又對嚴剛多加了十分恨意,這時二人已經下到了小孤峰的山腳,何威指了指湖畔的飯堂庭院道:“吳師兄,今日小弟做東,好好款待款待師兄,先前所說的事情,全都仰仗師兄了。”
吳守禮淡淡一笑:“放心,等你半月左右從紅楓城探親歸來,你要的靈丹我自會幫你煉成,誤不了你恢復精力參加外門弟子大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