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的莫名發飆,並沒有讓王動感覺到意外,在他的印象裡,這個臉上蒙着一塊薄紗的女人現身前後,一直都是這般喜怒無常,懶得理她。
他光着膀子蹲在地上,興高采烈的將散落腳邊的樹皮鬚根收攏在一起,一根根一塊塊仔仔細細的碼成了兩摞,隨後在殘破的褲腿上“刺啦,刺啦,”兩聲,撕下了兩條破布,比比劃劃的就要去綁那兩摞材料。
“你,”朱玲又好氣又好笑,先前那股莫名生出的氣惱煩亂頃刻間煙消雲散,不知所蹤。
她白皙纖巧的手掌一翻,一顆蠶豆大小的綠瑩瑩珠子憑空出現在掌心,“喂,王動,用這個。”
王動左手抓着幾條鬚根兩塊樹皮,右手捏着一條破布正要去綁,聽到朱玲的話他愕然擡頭,
就見朱玲託着珠子的小手往前一送,地上剩餘的鬚根樹皮瞬間便沒了蹤影。
望着空空如也的地面,王動眨巴眨巴眼先是一愣,緊接着急吼吼的叫道:“朱玲,你把那些東西弄到哪去啦?不是說都給我了嗎?”
“你急什麼急?”
朱玲杏眼一瞪,道:“我把剩下的暫時收進珠子,你要用時再給你就是了。”
“這樣啊,”
王動訕訕一笑,“也好,反正珠子在你手裡,你又不可能離開我身邊,我用的時候直接和你伸手就是了。”
這些話剛剛出口,王動眼珠子一轉,緊接着連珠炮般的又補了一句:“不過先說好了,我要的時候,你可不許推三阻四或是缺斤少兩。”
“你?”朱玲柳眉一豎,氣哼哼的瞪着王動,怒道:“王動,你把我當什麼人?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不管你是什麼人,反正不是我內人,”
王動不以爲然的撇了撇嘴,無視朱玲吃人般的眼神,抱着膀子哼哼了一句。
“你說什麼?”朱玲右手猛的一揚,可當她看到王動清瘦的臉頰上,那個腫起老高的淤青巴掌印時,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一軟,慢慢的放下了手掌。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道:“王動,我自然是不會離開你,可若是再想像此刻這樣整個人出現在你的身旁,怕是不太容易了。”
“啊,”王動不由得一驚,脫口急道:“爲什麼?”
朱玲擡起頭看着王動,小聲道:“王動,我多年前根基被毀,五道靈根已有三道被打散,永遠不可能再恢復,而剩餘這兩道受創極重的水木靈根,若是沒有寶珠裡生生不息的五行仙氣滋養,也會逐漸消散。
一旦靈根消散殆盡,我就會徹底成爲凡人,之後隨着歲月的流逝,終究逃不過一死,所以我才說,輕易不會再出現在珠子外面。”
“哦,這樣啊,”
王動點點頭,忽然盯着朱玲捏
在指尖的那顆綠珠,皺眉道:“朱玲,你既然呆在珠子裡不能輕易現身,那我以後怎麼找你?”
朱玲輕笑道:“簡單啊,你我發過了幽冥生死咒,已然是心神相通,你要找我的話,只需集中精神默唸我的名字就行,我自然能感受的到,只不過……”
“不過什麼?”王動眼皮子一跳,警惕的望着朱玲,暗道,不會又有什麼幺蛾子吧?
果然,一直跪坐在旁邊的朱玲纖腰一彎,湊到王動身前幾乎是面對面的笑道:
“王動啊,這顆珠子非比尋常,不僅是我保命藏身的地方,更是一件天上地下少有的寶物,爲防意外,今後你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的放在外面了。”
“不放在外面?那要放在哪?”
王動一愣,看了眼滿眼促狹笑意的朱玲,心裡忍不住有些發毛。
他低頭在自己光着的上半身一陣踅摸,暗自腹誹道,難不成這瘋女人要在老子身上打個洞,把珠子塞進洞裡?
“喂,你往哪看啊,”
看着王動那精赤結實的胸膛,朱玲這才忽然意識到他一直是光着膀子,只是先前一直被其他事影響,沒有留意罷了。
她薄紗下的嫩臉一陣發燙,慌忙移開目光,伸出指尖在愕然看向自己的王動眉心輕輕一戳,羞惱道:“珠子非比尋常,爲防他人覬覦,當然是要放進這裡啊。”
“啊?”王動大驚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朱玲,你開什麼玩笑,腦袋挖開人可就完蛋啦。”
“呸,看你那傻樣,”
朱玲笑的花枝亂顫,好一會等氣喘勻了這才抽笑道:“這是寶珠,寶珠好不好啦,有你先前的精血浸入,它已然能夠和你融爲一體,不破皮不見血的進到你的識海,既不疼也不癢,我保證。”
見王動瞪大了眼睛,朱玲解釋道:
“識海啊,也就是你將來進入練氣境界,產生神識的地方,當然你現在既不能內視,也沒有達到神識外放的功力,只能是我進到珠子後催引它進去,你只要放鬆精神看着就行。”
“呃,”王動坐在地上長出了口氣,忽然直起腰緊盯着朱玲滿是笑意的雙眼,毫不猶豫的問道:
“朱玲,有個問題我不吐不快,這世上的人千千萬,我自問不是什麼天資過人之輩,此前更是一個久病難愈的病秧子,你爲什麼單單選我傳授神功,替你報仇?”
“我早就料到你遲早會有這一問,”朱玲點了點頭,眼中的笑意漸漸黯淡,道:
“我如今縱然領悟了無上神功,可單靠餘下這兩道水木靈根,卻是再難修煉到神功中的極致境界,而你雖未修仙,可身體內的五行靈根俱全,這,就是我選擇你的原因之一。”
“之一?”
“是啊,要想將神功修煉到極致境界,必須是五行靈根俱全的人,可單單是這樣,你也不見得就是唯一人選。
可是,我當年被封印在珠子裡後,穿越無盡星空來到了此方世界,直到十幾年前,珠子才被你父親無意間從山體裡挖出來,之後做成項墜送給了你。
在這十幾年裡,我雖破不開封印,但隔着珠子我卻一直都在默默的觀察你。”
“啊?那我渾身上下豈不是早就被你看了個精光。”
王動忍不住驚叫出聲,臉紅脖子粗的緊緊捂着褲襠。
“呸,當人家好稀罕看你嗎?渾身上下沒二兩肉,瘦的跟芽菜似得,”朱玲白了王動一眼,側過頭忍不住噗嗤噗嗤直樂。
發現王動忽青忽白的一張臉漸漸黑如鍋底,她這才止住聳動不已的香肩,擺手道:“別鬧,我還沒說完呢。”
誰鬧了?王動險些噴出一口老血,心裡暗罵,也不知道是誰沒羞沒臊,堂堂一個姑娘家,偷窺了男人身體竟然還敢這麼理直氣壯,真,真是豈有此理。
朱玲瞪了一眼面色難看的王動,聲音卻是漸漸的低沉下去,
“這十幾年裡,你一天天,一夜夜受着什麼樣的煎熬,我比誰都清楚,要知道,一個人在被人嘲笑白眼,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況下,能忍着辛酸絕望一熬就是十幾年,是需要遠非常人所及的忍耐力的。
而爲了不拖累你父親,你敢於跳崖取死,這也叫我看到了你的良心和勇氣。”
朱玲看着坐在地上低着頭默默不語的王動,一雙眼睛越來越亮,
“非常人所及的忍耐力,知恩圖報的良心,敢於求死的勇氣,再加上五行俱全的靈根,這些,就是我只選擇你的原因。”
王動慢慢的擡起頭,一瞬不瞬的望着朱玲,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絃似是被人狠狠的觸動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感覺涌上了心頭。
“可是,”朱玲看着王動那雙深邃的眼睛,忽然莞爾一笑,
“若不是你自己跳崖尋死,又被樹妖所害導致流出的精血無意間破開了寶珠上的封印,我就是再看好你,也是隔珠空想,不是嗎?”
她忽然緩緩的閉上眼睛,幽幽的嘆道:“冥冥之中,這,或許就是你我的緣分,也是你我的宿命吧。”
緣分?宿命?王動靜靜的看着朱玲,看着她那密密長長的睫毛,看着她那微微蹙起的柳眉,一時間,竟是有些癡了。
他忽然移開目光,喃喃道:“緣分,或許吧,可宿命,卻未必。”
朱玲訝然的睜開眼睛,就見王動仰頭望着高高的洞頂上,那些密密麻麻猙獰倒掛的石鐘乳,用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我王動,不相信宿命,我的命運,只能由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