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細節就是這樣,你們……有何想法?”
深夜的烏爾法,盛筵初散,燈火熄滅後略顯冷清的宮殿側院,僻靜的偏房內,匯聚着緊急召集起來的不死軍高階軍官和瑞瓦庫特將領,房間四角亮着分別鐫刻有玫瑰、草原兩種花紋的一共八盞燈臺,光芒陰暗,只能讓衆人隱隱約約看清桌面上的地圖輪廓。壓抑的氣氛裡,夏普對衆人說道。
六藩督師誅殺文蘭·瑪卡沙,文蘭·瑪卡沙指定夏普爲總督繼任者的舉薦令兩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卻又事關重大,對瑞瓦庫特的將軍們與不死軍上下而言,維傑·泰斐倫的行爲無疑是在挑起戰爭。對夏普來說,是否迎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從一開始的騷動,到之後的沉默,全體與會者都浸透在一種死寂深邃的氣氛中,彷彿行走於寒冬裡北方森林裡的泥濘之地,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卻又看不到苦難的盡頭。
終於,盧修斯首先打破了沉默:“沃爾納纔剛剛平定,若是立刻不管不顧地殺到瑞瓦庫特,怕是會有反覆。無論我們對六藩督師的號令服從與否,我們都應該先把沃爾納的局勢穩定下來。有了富庶的根據地,我們的底氣也會更足一點。”
“不可能的。”阿提亞語氣森冷,直言不諱,“吸血鬼擺明了是要對我們人類邊將下手,要不了多久,統合了瑞瓦庫特總督勢力的六藩督師便會着手處理北格諾尼亞大公,老狐狸可不像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北方必然發生戰爭,到時候,六藩督師會在亞蘭城裡一邊嘲笑,一邊坐看人類的戰士們在戰場上自相殘殺。而且不死軍等不到坐山觀虎鬥的機會,因爲大人作爲軟柿子會比老狐狸更早地遭殃。”
“局勢未必會那麼悲觀,大人又沒做何忤逆六藩督師的事,他想動手也找不到藉口吧。”
“僅僅馬斯頓公主一事,追究起來大人便已受不了了,再者,舊總督也沒多少叛逆的行徑,不還是照樣死了。到時候六藩督師在亞蘭召見大人,大人是去還是不去?去了,推出出斬首,不去,等同謀逆。待到六藩督師整頓完瑞瓦庫特,沃爾納一面是馬虜,三面是血族控制,到時候六藩督師下令封鎖拉蒂亞、安魯鐸、鷹鳴澗三處通道,我們便要在平原上直面黒可汗的大軍,豈不是比死更難受。梅爾西斯公爵和本地血族,哪個不想要獨佔沃爾納?你們猜猜他們又會如何做?”
“維傑大人到底是血族貴人,怎會如此陰險狡詐,形同奸佞,阿提亞你還是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做好本職工作便可,妄加議論,小心獲罪啊。”有一位軍官壓着頭低沉弱氣地說,似乎也無甚底氣的樣子。
“呵呵,你們一個個的,說起人馬的問題頭頭是道,怎麼換到吸血鬼身上卻又和傻子一樣了?是不是隻有別國的妖魔纔是妖魔,本國的妖魔便是神了?”阿提亞冷笑。
“慎言啊!”衆將聞言無由來地一陣驚慌,忙說。
卻聽夏普輕嘆一聲,慘笑道:“無妨,都是自己人,何必束手束腳的,我接下來要乾的事可比阿提亞說的話離經叛道多了,諸位無須太早驚訝。”
“大人已經做出決定了麼?”阿拔斯·希木葉爾眼睛一亮,期待地問。
“是的。”
第二天,不死者軍團長、鐵力思城守夏普初光復的沃爾納公國首府烏爾法舉辦就職典禮,宣誓繼任瑞瓦庫特總督,在把保衛沃爾納的任務託付給盟友後,以赴任爲名向鎮海堡舉兵。梅爾西斯與沃爾納血族皆感東國劇變在際,雖紛紛挽留卻不能說動夏普,只是在沃爾納擴展勢力的機會也是他們喜聞樂見的,因而他們也未多堅持。
不死軍以傳令兵爲先導,提前吩咐沿途居民準備茶飯,安排住所,待到後勤官抵達與之結算,使行軍的將士無須顧慮餐臥瑣事,只顧一心一意地行軍,故推進速度極快,只在荒廢的鷹嶺耽擱了三日。進入鐵力思後,瑞瓦庫特的將軍們無論是對六藩督師擺明了扯旗子造反的,還是暗中不服,陽奉陰違的,紛紛投效夏普,與之合流,勢力更盛。
六藩督師知曉夏普舉兵之事後,先令宛湖之亞蘭軍南下鷹嶺攔截卻沒來得及,又派血族監視瑞瓦庫特軍隊進入鐵力思進攻夏普,卻爲士兵用攙有死人血的酒毒殺,隨後討伐軍也投降於了夏普。又有夏普在鐵力思整頓過程中提拔的沒落人馬,身爲三靈裔之中最善戰場馳騁的種族,向來蔑視看上去軟弱無力的吸血鬼,紛紛披堅執銳,加入北上的大軍。
不死軍勢力日漸強盛,士氣大振,不久已行至越河城下。庫特河,一條東西走向流經庫特湖進入飲馬海的河流,與湖同名。越河城正是庫特河上唯一橋樑南側的橋頭堡,雷鐵部入侵的戰事中,瑞瓦庫特與北格諾尼亞聯軍曾經在越河城抵擋反攻的鐵力思軍團。
駐守越河城的將軍瓦德·扎法耶據稱已向六藩督師投誠,夏普派出信使勸降亦無迴應,加之瓦德名聲不佳,抵達越河城後,夏普直接下令拉開陣勢,準備攻城。
然而命令還未下達多久,一位阿拔斯·希木葉爾手下的將官忽然從越河城返回,說越河城將軍瓦德·扎法耶決定投降,已在越河城設宴,準備迎接新任公爵和他忠誠的將軍們的到來。
“瓦德?可怕的名字?”先頭部隊的龐大陣線之前,夏普狐疑地說,“這個套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是不是想要陰我啊?”
“應該不會吧,我方大軍在側,他應該不敢做手腳。”盧修斯略作思索後,嚴肅地說,“有很多瑞瓦庫特舊將因爲別無選擇投降了六藩督師,如果今天我們旨意對瓦德·扎法耶下手,恐怕他們會認爲大人不準備寬恕他們,從而堅決與我軍爲敵,爲維傑·泰斐倫死戰。”
“你說得也對。”夏普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我還是赴宴比較好。”說完,夏普隨即下令停止進攻,取出地圖爲各部軍隊分派駐紮的營地方位。
“大戰在即,不準喝酒,軍官們必須嚴厲監視,越河城應該會送來酒肉,酒不要收,肉先讓狗嚐了看看情況,不要讓越河城的士兵進入我們的營地,如果他們在外面亂晃,圖謀不軌,直接抓捕。”夏普叮囑提圖斯道,“今日宴會,我怕有詐,你坐鎮軍中,隨時行動。”
“是!”提圖斯慨然應道。
之後,夏普又暗令阿提亞與他的親信在衣內襯上鎖甲,偷藏匕首,至於瑞瓦庫特舊將阿拔斯·希木葉爾和耿直正派的盧修斯,夏普考慮到他們的感受,沒有對他們再做部署。
將軍們準備妥當之後,皆領護衛直奔越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