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比利提斯小公爵到了。”侍衛走入屋內,對希德里克報告。
“哦……”希德里克沒有起身,只是問,“雷伊家的小子也在吧?”
“在。爵爺,您打算在哪裡接見比利提斯公爵?不在大廳裡嗎?”侍從面露疑容。
希德里克笑了笑,說:“就在這裡好了。比利提斯公爵不是我邀請來的,更沒提前通知,我不願把這當成外交訪問對待。相比之下,朋友間相互拜訪倒差不多,就在這裡見好了。”
侍從點點頭領命離去。他纔出門,瓦西里便問:“那我們是不是該退避一下?”
“何必,朋友私下拜訪,有何好忌諱的。”
聞言,阿歷克賽不禁叉手托腮,若有所思地問:“那我豈不是能見到比利提斯的血族女公爵了?不得了啊不得了!我還在庫爾斯特跑馬的時候就聽說比利提斯公國萊恩家的大小姐國色天香,不過當時只有望洋興嘆的份。上次去南方只和瑞瓦庫特的兵痞廝混了一番,本來信誓旦旦想求見她一面,結果連比利提斯的城門都沒能進去。想不到回到北方後居然要見到了。哎,這就是人生啊,如此反覆無常。”
“閉嘴!”瓦西里笑罵道,“就你小子話多!你就不怕這番言語要是傳回你老婆耳朵裡,她一怒之下把你活活打死麼?”
“老爹你去一次南方就納了三個妾都沒被打死,我看看美女怕什麼?這叫欣賞懂麼!”阿歷克賽不以爲然,“我比起你可好多了,我現在都沒納妾。”
儘管無論人馬、血族、狼人在婚姻上都奉行一妻制,但這些制度還是有差別的。人馬和狼人所奉行的一妻制全稱爲一妻多妾制,因此人馬、狼人都能娶妾,而他們手下的人類也隨同這些異族君主奉行同樣的婚姻制度。
庫爾斯特家是從獵風汗國獨立出來的,黑鋒堡家族沒有太過苛求,因此婚姻制度維持了原狀沒有變。不過希德里克沒有入鄉隨俗,他仍然維持着原先巴茲特的傳統,沒有娶妾。
泰恩·諾斯達爾到底是關南的老領主,身上始終有巴茲特貴族的影子,庫爾斯特父子的對話在他聽來很是彆扭,忍不住說:“她可是血族貴族女子,不容染指的高嶺之花,你們說得太不像話了。”
“她又沒帶兵來,怕什麼。”瓦西里笑得濃厚的絡腮鬍不住抖動,“當年威廉王不也找了吸血鬼當情婦麼,我還不信了,你們普泰克特出身的大人們當年還沒玩過國族的女人。”
希德里克也開始覺得庫爾斯特父子說得不像話了,忙咳嗽了聲。幾乎同時,阿歷克斯勸阻道:“老爸,放尊重點,我們斯洛維夫人從來都是尊重高貴的女士的。萊恩女士可是堂堂公爵,又是血族貴胄,又不是民女或俘虜,怎好這樣。”
“也對,也對,是我錯了。”瓦西里哈哈大笑,灌了口烈酒,道,“都是我酒喝太多了!”
門外,布萊德利無奈地收斂慍色,轉身理了理臉色蒼白的琪女君主的大衣。他們從庫爾斯特同侯爵出言不遜的時候就站在門外了。裡面人聲音很大,他們在外面聽得很清楚。
帶路的羅斯塔克貴族尷尬地笑了笑,先進門去通報了。
“這羣野蠻人真是粗鄙……哎,你還去見他嗎?”布萊德利柔聲問。
“已經到這兒,我沒退路了。”琪卡苦笑。
他們一路艱難,寒冷的天氣、殘暴的亂軍、缺少的物資,每一個都讓他們吃盡苦頭。在瓦里安關口,他們冒着被抓後失去一切的危險說服瓦里安守將。之後,他們甚至遭遇了異獸,布萊德利的侍從重傷不治死在了雪地裡,而剩下的人連讓他入土都做不到。如果僅僅因爲幾句野蠻人的粗鄙之語就掉頭離開,之前付出的一切都白費了。
“請進!”通報完成後,羅斯塔克貴族連忙出來招呼他們進去。
“跟着我。”布萊德利在她耳邊輕聲說,一馬當先進了門,魁梧的身軀遮蔽着身後的君主。他徑直走向希德里克·黑鋒堡,恭恭敬敬行了禮,說:“見過公爵大人。”
“雷伊伯爵免禮。”希德里克也不起身,就坐在小木椅上擡頭看向他。他的目光隨意地掃過布萊德利身側的少女,沒有一絲留駐目光之意,“雷伊伯爵把雷伊族人都帶來了麼?”
幾乎同時,廳內其他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無視了高大的布萊德利,盯向他身後被遮蔽的女君主,就像在看什麼珍稀物種。布萊德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些目光中的驚歎與好奇,甚至還有一些,隱含着絲絲慾念。
這幫低俗的野人……布萊德利壓抑着心中的憤怒,淡淡道:“沒有,雷伊家只有我一人。”
“我記得我讓你把你家人都帶來。”
“那樣人太多了……不保險。”
“我覺得比利提斯那些一日三驚的貴族、官吏是不會一根筋妨礙你們一家來北格諾尼亞的,你說呢?”希德里克微笑道。
“我把比利提斯公爵帶來了。”
“哦,有意思,爲了美人就不要家人了麼?”
話音剛落,一衆朽慢都放肆地鬨笑起來,阿歷克賽覺得雷伊伯爵真倒黴,但還是湊趣地跟着笑。
布萊德利的臉色暗淡下去:“她是我的君主,而這是我的忠誠。”
“這與忠誠無關,我的朋友。”希德里克止住笑容,說,“我只叫你把家人帶來,沒讓你把你嬌小美麗的女君主帶來。你這樣我很難辦啊,比利提斯的事那麼複雜,我們北格諾尼亞可不想被牽扯進去。”
“我……”
希德里克打斷道:“我會保住雷伊家,因爲老伯爵是我的故交。但我保不了公爵大人,我不想和卡賽利亞王國、也不想和新的比利提斯公爵交惡。國族的事情國族自己處理就好,我沒興趣摻和。上一個摻和這種事最兇的就是故雷伊伯爵了,他的結局如何我們都知道,也很心痛。”說完,希德里克看向琪卡,“還請公爵大人回去吧,我想您的堂兄和卡賽利亞國王也不會怎麼樣你,何必來這苦寒貧瘠之地受罪呢?若是卡賽利亞國王和您堂兄來要人,我只能把您交出去。”
看着臉色鐵青的布萊德利和低下頭的琪卡·萊恩,年輕人們臉色各異。
布萊德利忍無可忍,轉身握住琪卡的手腕就走,但琪卡並沒有隨他離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公爵大人……”布萊德利說。
“你先出去吧……雷伊伯爵……”琪卡擡起低垂的頭,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面前的希德里克·黑鋒堡。他是位俊朗沉穩的中年男人,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藍色瞳孔彷彿大海般深邃,難以看透。
“我不是來尋求北格諾尼亞大公的庇護的。”琪卡高高昂首,高聲而鄭重地說,“我是來與北格諾尼亞公國結盟的。”
瞬間,原先嘈雜的廳內寂靜無聲。
“我還要請求北格諾尼亞公國履行盟約,出兵比利提斯,擊退以卡賽利亞爲首的侵略軍。”
“公爵大人……恕我直言……”希德里克將頭壓在交叉的雙手上,胳膊肘頂着膝蓋,似笑非笑道,“在這種時候結盟……”
琪卡打斷了希德里克的話:“我會給出一個同公爵大人無法拒絕的條件。在那之前……”琪卡環顧了一遍衆人,說道,“北方真冷,我得運動一下熱熱身。”
阿歷克賽下意識地看了看壁爐,心想這不是熱得很麼?
“聽說北格諾尼亞武風極盛,不知道有沒有勇士與我比試一番,也算爲大公的茶會助助興,順便當做我的見面禮。”琪卡面無表情,目光在屋內諸人身上掃過。
這是要打架啊?阿歷克賽奇了,對方明明只是個嬌小的女孩子,屋內是男子漢大丈夫,要是哪個人不要臉和她動手,以後別在北方混了。
希德里克微微點頭,掃了一遍屋內的臣子,看看有誰打算應一位血族少女的挑戰,然而根本沒人動。關北土著沒見識過血族的能力,肯定覺得和看起來像女人的生物動手太不要臉;而山南出身的諸侯都深知血族的強悍,被看起來像是女人的生物摁在地上打這麼丟臉的事肯定也不想幹。
瓦西里一言不發,神態神似一位沉穩的長者,原來出言不遜的豪氣全變成了氣定神閒的智慧氣息,反差極大。希德里克的目光沒有多停留便要移開,就在他即將看向另一人的瞬間,他察覺到瓦西里那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那是瓦西里寬厚的大手狠狠在自己的兒子,阿歷克賽·庫爾斯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將他整個人推到前面。
“你要應戰麼?”琪卡盯着一臉茫然的阿歷克賽,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