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也是包括津高在內的大部分學校第二學期結束的日子。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尚子發現窗外格外明亮。
揉了揉眼睛，她也沒有太意外，早在幾天前的天氣預報裡，她就知道今天會是個難得的晴天。
雖然還是很冷就是了。
翻了個身，尚子抱住男朋友，卻先摸到了搭在他胸口的另一個人的手。
“……”
她稍微掀起被子，看了眼躺在另一邊的海星，又慢慢放下來了。
這死丫頭……
都說了可以在他家留宿、但不能上她的牀了，昨天晚上還是死皮賴臉地跟了上來。
她已經能預感到之後一葉和光也打破這份默契的時候。
隔着男朋友的胸口，她緊挨着他，又伸長胳膊，在被窩裡摸索到海星的臉，掐了一下。
“唔……”
仍在睡夢中的海星哼哼兩聲，扭動腦袋，掙開她的手，很快又沒動靜了。
尚子也沒再掐，將她搭在他胸口的手扒拉下去，獨自抱住他，又躺了一會兒。
意識已經清醒，她也睡不着了。
房間裡只有空調偶爾運轉發出的聲響，底下更是安靜，睡在樓下的兩人應該也都沒有起牀。
昨晚是平安夜，三人都在這邊留了宿。
五個人開個小小的聖誕派對，一直折騰到過了零點，正式到了聖誕節之後才各自回房間睡覺。
而海星就是那個時候跑上來的，她有些懷疑這是一葉攛掇的。
正想着，男朋友忽然翻了個身，將她抱緊。
“春海……”
他並未清醒，擁抱的力道也說不上剋制，有種想把她完全揉進自己胸口的感覺。
而她一聲輕喚，他便睜開了眼，手也不自覺地鬆開了些。
“早上好……”
尚子擡起頭，在他下巴上輕咬一口，“早上好。”
他摸了摸她的背，調整了一下姿勢，又眯着眼望了望窗外，很快閉上了。
“外面好亮啊……”
“天晴了。”
“啊，對……”
“快到八點了。”
“……”
他倏地睜眼，又看了看她，有些無奈。
“鬧鐘都沒響呢。”
尚子在他胸口蹭了蹭，“春海還沒睡醒嗎？”
他閉眼抱住她，“嗯，還想睡。”
“我睡不着了。”
“……”
他睜開眼，看了看她，又摸起牀頭的手機看了眼，離早上的第一個鬧鐘響起還有二十多分鐘。
“好早。”
“我已經清醒了。”
“好吧。”成瀨打了個呵欠，“那我也起來……”
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了一眼，掀起被子，“海星……”
“春海昨天晚上自己放她進來的，忘記了嗎。”
“……”
他知道她爲什麼睡不着了。
“抱歉……”
成瀨嘆了口氣，“昨晚看她就穿了個睡衣哆哆嗦嗦的樣子太可憐了，就讓她進來了。”
尚子低着頭沒說話。
“就這一次。”他又說道，“不會有下一次了。”
“真的？”
“嗯。”
“春海能保證嗎？”
他撫摸着她的背，“我保證。”
她重新抱緊他，“春海之前答應了我的。”
“嗯。”成瀨低下頭，親吻着她的前額，“再睡會兒吧？”
“春海還睡得着嗎。”
他看了看窗外，折騰了這麼一下，他的意識也差不多完全清醒了。
睡是睡不着，可他還想繼續躺着，直到鬧鐘響起的時候。
“那起來？”
“還早呢。”尚子說道，忽然鬆開了他。
“……”
成瀨很快察覺到她的更多動作。
“真精神呢……”
被窩裡傳來尚子的悶聲話語，而接下來，她便沒空說話了
成瀨仰躺着，感受着她的溫暖。
沒過一會兒，尚子掀開被子，坐了上來。
成瀨深吸一口氣，壓抑着衝動，
她俯下身，“安全期。”
“總是這樣冒險的話，遲早會中招的……唔！”
她輕咬一口，然後鬆開，舌尖繞着齒痕打轉。
“那我就把孩子生下來，這樣我們一家三口的牀，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上來了。”
“尚子……”
一隻手按住她開始搖晃的腰肢，成瀨又伸長胳膊，將牀頭櫃打開，好不容易纔翻出一個安全套。
“先別動……等下……”
被掀起的被子壓了一臉的海星，也在身下牀鋪的搖晃中醒了過來。
“……”
她又閉上眼，假裝自己還在睡着。
可身旁的動靜始終沒有停下來。
海星又悄悄睜眼，被子壓在臉上，她也看不到什麼。
她不敢擡手，用臉慢慢蹭了蹭，終於擠出一條縫隙，而落在眼前的是尚子撐在枕頭上的手。
時而捏緊成拳，時而緊抓着枕頭，五根手指不見放鬆的時候。
直到鬧鐘忽然響起，被子外面的動靜稍微停頓，接着就變得更激烈了些。
“……”
當被動地成爲旁聽者，海星第一次察覺到，原來那些沉重的碰撞居然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響。
尚子的聲音也變得高亢，嗚嗚咽咽，像是在哭。
一陣激烈之後，牀終於不晃了，只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尚子又倒在了枕頭上，從被子的縫隙裡能看見她的半邊臉頰，海星趕緊閉上了眼。
“該起牀了。”是他的聲音。
“嗯……我想再躺一會兒。”尚子的聲音。
“好，我先起來……我給你擦一下。”
“好~”
隨後是一些窸窸窣窣的細微動靜。
牀又晃了，是他爬了起來。
“今年最後一次穿制服了呢。”
“是啊。”
“今天天氣這麼好，我想把一些衣服拿出去曬一下。”
“雖然有太陽，風也還是很大吧。”
“不知道……”
“看看吧，結業式結束後早點回來，能曬一會兒是一會兒。被子也要曬一下。”
“嗯嗯。”
“我下去準備早餐。”
“好。”
房門打開，啪嗒，房門關上。
聽着他下樓的腳步聲，海星還在想着尚子會躺到什麼時候起來，腦袋上的被子忽然被掀開了。
“……”
四目相對，尚子對她笑了笑，“早上好，海星。”
“……早上好。”
“抱歉，把被子掀到海星這邊了。”
她拉着被子，重新縮到被窩裡，朝着她這一邊。
“不……沒事的。”
“吵醒海星了？”
“沒有啦……”
她看着她笑了一下。
“……”
海星臉一紅，“我也是剛剛纔醒的。”
“是嗎。”
尚子又笑了笑，接着說道：“鬧鐘已經響了呢，我也差不多該起來了。海星可以再睡一會兒，早餐好了會叫你起來的。”
“好……”
兩人無話，尚子又躺了兩三分鐘，光着身子爬出了被窩。
而她下牀後，又轉過身來，彎腰拉了拉被子，白花花、沉甸甸的部分，晃得海星移不開眼。
“……”
尤其是上面還有一點抓揉的痕跡。
拉好被子，尚子對她一笑，接着便去穿衣服了。
等她下了樓，海星才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她也睡不着了。
呆坐了一會兒，海星起身下牀，想找衣服，才發現昨晚換下的衣服都留在了樓下房間裡。 應該會有人把她的衣服送上來吧……
她又躺回了被窩裡。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海星放下手機，又下意識地閉上了眼，聽着那道腳步聲走進房間，來到牀邊，在牀頭停下，然後徹底安靜。
“……”
什麼情況？
等待了一會兒，身旁還是沒有動靜，海星忍不住慢慢睜開了眼。
“……”
森見站在牀邊，低頭看着她。
“啊呀，原來海星還活着。尚子昨晚沒掐死你嗎？”
“……沒有啦。”
“她真善良。”
“……”
看到她手裡拿着的衣服，海星也就坐了起來，“謝謝。”
看着她穿起了衣服，森見忽然又抽了抽鼻子，接着走到垃圾桶旁邊看了一眼。
“果然……”
海星不用問也知道她猜到的是什麼。
“海星昨晚就只是上來睡了個覺吧？”
“啊？嗯……”
森見沒有多說，指了指窗戶和空調，隨後便下去了。
“早點下來，早餐快好了。”
“好……”
等海星關了空調開了窗，下樓洗漱完出來，幾人都已經坐到了餐桌旁。
從客廳經過，看了看昨晚那場聖誕派對的痕跡，她也過去坐下。
“早上好，海星。”瀧川光招呼着。
“早上好。”
幾人吃着早餐，話題從昨天晚上的聖誕派對，聊到今天上午的結業式，又聊到傍晚在學校裡進行的聖誕派對，還有從明天開始的短暫旅行。
“從一個只看得到雪的地方，到另一個只看得到雪的地方，伱們也真會選。”
“誰說北海道只有雪了，還有……雪山啊。”
“你去窗邊看看。”
“看什麼。”
“我們津前自己的雪山。”
“……新年之前就這麼幾天了嘛，去別的地方也沒辦法玩得盡興，就去北海道逛逛看看好了。”
“嗯。所以今天結業式結束後，就別再去唱歌搞什麼慶祝了，早點回來，你們的東西都還沒收拾過吧。”
“那今天學校裡的聖誕派對不參加了嗎？”
“你要是不嫌麻煩，也可以在傍晚的時候再過去。”
“春海陪我一起吧。”
“我嫌麻煩。”
“誒~”
吃過早餐，幾人也就一起出門了。
從瀧川家的路口經過的時候，成瀨想起一件事，問道：“月姐已經從學校回來了？”
“嗯，前天下午剛回來的。”
“那月姐要跟我們一起去旅遊嗎？”森見問了一句。
短暫沉默後，瀧川光笑了一下。
“還是不了吧。”
來到巴士站臺，沒等一會兒，車就過來了。
今天晴得很徹底，天空湛藍，天上幾乎看不到雲彩。早上的陽光還很稚嫩，照在臉上沒有什麼溫暖的感覺，不過依然耀眼就是了。
森見回過頭，看着朝陽中眯着眼睛的成瀨，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忽然有些想笑。
再轉過頭，她看了看旁邊的瀧川光，問道：“月姐也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不知道才奇怪吧。”瀧川光從窗外收回視線，“之前尚子離開的時候，月就從爸爸媽媽口中知道了。”
“難怪前段時間尚子重新用回之前的賬號的時候，月姐一聲不吭地就從羣組裡退出去了。”森見說道。
她笑了一下，“嚇壞了。”
森見也笑，過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她的態度呢。”
瀧川光望過來，“一葉覺得，月昨天晚上爲什麼沒過來參加聖誕派對？”
“怕被他推倒。”
“バカ。”她撞了下她的肩，“她說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們了。”
森見慢慢吸了口氣，“月姐不跳出來反對，就已經算是好事了。”
“是啊。”
兩人又都望向窗外。
巴士穿過朝陽下耀眼的雪原，來到市區，在津高前停靠。
來到學校，今天不用上課，大家都很放鬆，也很興奮。
“成瀨，晚上的派對你會來參加的吧？”
“會來看看，能待多久就不好說了。”
“誒，那麼早回去幹嘛，多待一會兒啊，有我們A班的表演哦。”
“今年的聖誕派對還有班級表演的節目嗎？”
“你對這些事情真是一點也不關注啊……不過也是，你現在也去學習塾上課了。總而言之，今年的聖誕派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閒聊中，時間也慢慢過去，擔任教師來到教室，如往常那般交待起了寒假裡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等校內廣播響起，所有學生又一起來到了體育館，參加結業式。
“……今天是連日風雪中難得的晴天，希望大家寒假裡的生活也能像今天的天氣一樣，無風無雪，晴朗明媚。
不過，即便遭遇風雪，也不必畏懼，風雪之後總會再見到晴天，這是自然的客觀規律；
風雪漫長，也無需畏懼前途，我們生活在青森這片看得見的土地上，更生活在看不見的名爲社會的羣體之中，學會向他人求助，與在他人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一樣重要。”
語畢，校長先生微微一躬，結束了自己這一學期的最後一次臺上發言。
成瀨拍了拍手，森見也跟着鼓起了掌。
“原來你在聽着。”
“嗯。”
“說得真好。”
“是啊。”
結業式結束，回到教室裡，柳澤岡接着之前的話題講了一會兒，然後就發起了成績單。
“下一個是……森見。”
森見起身，來到講臺上，接過擔任教師手裡的成績單，直接打開，目光落在右下角的名次上。
學年順位：第2位。
她鬆了口氣。
還沒被尚子超過去……
回到下面，成瀨看着她：“第二？”
“嗯。”
她看着他桌上已經拿下來的成績單，“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嗯，這個距離會變得更近的。你要試試跟我一起去考東大嗎。”
“不要，這不是能不能考上的問題。”
“你就這麼喜歡京大？”
“僅次於你。”
成瀨咧了下嘴。
“那大學四年，我們得分開了。”
“每個星期來找我一次，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吧。”
“交通費你出嗎。”
“當然是春海少爺出了。”
兩人低聲交談的時候，柳澤岡也發完了成績單，最後交待了兩句，便宣佈放學。
“啊對了，今天傍晚在體育館那邊有聖誕派對，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看看。不過，也要注意回去的時間……”
擔任教師的叮囑很容易就演變成了沒人在意的嘮叨。
成瀨和森見也不需要收拾什麼東西，將成績單收進書包，便留在座位上等起了另外三人。
海星過來的時候笑容滿面。
“全部及格了。”
“海星現在的追求應該往上提升一些了。”
“誒？”
“先從年級前一百開始吧。”
“不要……”
按照之前的計劃，結業式結束後，幾人也就直接離開學校，回家收拾東西了。
“也就出去三天，不需要帶多少衣服……少帶點吧，也方便些。”
“我帶的都是必需品啦。”
“一個箱子都快放不下了。”
成瀨跟尚子到底沒有收拾太久，下午的時間，兩人在家裡待着，等瀧川光和海星再次過來，四人又一起去學校參加聖誕派對。
“感覺今天的聖誕派對會很有意思啊，一葉不來真是可惜。”
“她說懶得跑。其實我也懶得……”
“不行。”
“晚上到幾點啊。”
“不會太遲的。”
今年的聖誕派對比去年推遲了一些，下午四點開始，而結束的時間還是一樣的，整體上縮短了一個小時，不過從體育館的海報內容來看，活動內容要比去年豐富得多。
“有那位會長在，比去年出色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成瀨說道。
“不。”瀧川光搖頭，“我聽學生會的人說，今年的聖誕派對組織活動，吉岡學姐基本沒參與哦。”
“看來新一代的學生會也成長起來了呢。”尚子微笑道，似乎有種感同身受的欣慰感。
瀧川光也對她一笑，“不能一直依賴前輩嘛。”
下午四點，燈光明暗之間，體育館裡響起一陣歡呼，聖誕派對也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