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瀨跟尚子回到家的第一天，森見、海星還有瀧川光都留了下來。三人不僅要留下來吃飯，今天晚上也打算留在這邊。
不過冰箱裡什麼都沒有，在三人各自回家打招呼的時候，成瀨也跟尚子一起去了超市，一次性採購了能吃一個星期的食材。
“啊，尚子！感覺很久沒見到你過來了呢。”
“是的。前一段時間不在家。”
“誒，是這樣嗎？”
“是的。”她露出與往常並無區別的笑容，“稍微出了趟遠門。”
“是嗎，歡迎回來。”超市的店員阿姨也露出笑容，“給，你的小票。”
“……”
尚子看了兩眼，還是如往常那般接過小票，跟零錢一起裝進了錢包裡。
結了賬，成瀨提着袋子，她緊跟着他，兩人一起走出超市，走進外面的風雪裡。
“尚子還要繼續記賬嗎。”
“嗯，既然給了小票，那就繼續記好了，又不是什麼壞事。”她挽着他的手臂，“不如說，記賬的好處多着呢。”
“嗯。”
“春海也要學會記賬。”
他笑了一下，又吹了口氣，吹去落在鼻尖的一片雪花，“那到了年底，我大概也不敢看自己的賬本。”
“這就是記賬的好處之一，讓春海花錢的時候注意些，不會再那麼大手大腳。”
“我平時也不怎麼大手大腳吧……好吧，偶爾。”
“尤其是給她們花錢的時候，也要記下來。”尚子說道，手臂也抱緊了些，“清晰地，每一筆，都要記下來。”
“嗯……”
“等她們吵架的時候，我就把春海的賬本拿出來，告訴她們這個月春海給海星多花了多少錢，給光少花了多少錢，又給一葉偷偷買了什麼。”
“……”
成瀨吐出一大團白霧，感覺提着袋子的雙手有些無力。
“還是放過我吧。”
“哼。”
走到海星家的酒店，兩人停下來，尚子跟海星的爸爸打了聲招呼。
“久疏問候，誠一郎先生。”
“尚子回來了……”
看着門口的兩個孩子，誠一郎目光復雜，“歡迎回來。”
打過招呼，海星也跟上了兩人。
到森見古本店，三人一起進去了。
“……”
見到尚子真的回來了，森見樹沉默半晌，還是迴應了她和成瀨的招呼。
“我晚上要去春海家吃飯。”女兒說道。
“嗯。”
“時間太遲的話，可能就不回家了。”她又說道。
“……嗯。”
於是成瀨三人離開書店時，森見也跟了上來。
“你爸媽現在是什麼態度。”
“問就是反對。”
“不問呢。”
“伱說呢。”
成瀨又看了看她的臉頰，白雪映照，幾乎看不出有什麼痕跡。
如果不是尚子跟他說，她在房間裡打了她一巴掌，他完全看不出來還發生過這種事。
相比於一個星期前的鬆千秋，尚子顯然剋制了許多。
走到路口，便利店門口的瀧川光看到幾人，也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我隨便買了些零食飲料，夠吃了吧。”
成瀨看了眼她手裡提着的兩個袋子，幾乎都裝滿了，“你這是買了多少，過冬的糧食嗎。”
“哪有那麼誇張啊。”她笑了笑，“我感覺今天晚上不會休息得太早，所以就多買了點，而且有五個人呢。”
“你回過家了嗎。”
“當然。媽媽還不相信尚子真的回來了，還好我拍了照片。”
“誒，什麼時候拍的，我都沒發現。”
“之前等車的時候。”
“給我看看。”
成瀨提了提手裡的袋子，“回去再看吧。”
回到成瀨家，天也快黑了，成瀨跟尚子直接去廚房準備起了晚飯。
“五個人的話，做個煮鍋算了？”
“那夠吃嗎。”
“多準備一些牛肉，邊吃邊燙吧。”
“那也行。”
成瀨切起了牛肉，尚子處理着做煮鍋需要的其他食材，廚房裡切菜聲水流聲接連不斷。
“需要幫忙嗎？”
成瀨回過頭，瀧川光在廚房門口探着腦袋，在他望來時也走了進來。
“不用，兩個人忙得過來。”
“那我站在邊上看着吧。”
“很礙事啊。”
“好過分！”
她走過來，看了看他們正在準備的食材，也很快就猜出了晚上要吃什麼，“煮鍋啊，我喜歡。”
尚子扭頭對她笑了一下。
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瀧川光又開口道：“春海休息一下，讓我來吧。”
切出最後一片牛肉，成瀨也就讓出了位置，將剩下的牛肉放回冰箱裡。
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他也和剛纔的瀧川光一樣，找不到插手的機會，也就暫時離開了廚房。
嘩啦——
打開水龍頭，沖洗了一下刀具，尚子小心地切着蔥段，忙活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身旁的人正在看着自己。
“光？”
瀧川光的高興是發自內心的，“尚子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尚子抿脣一笑，繼續切菜。
“誰讓他找到我了，又死皮賴臉地不肯離開，我只能跟他一起回來了。”
“對不起……”
“光今天已經道過很多次歉了。”
“嗯……但是，對不起。”
尚子停下來看了看她，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
“嗯，我已經原諒光了。以後……好好相處吧。”
“好的。”
兩人互相看着，又都露出笑容，繼續切起了菜。
“我不在的那段時間，也要感謝光一直在照顧春海。”
“也不只是我在照顧。”
“嗯，但我還是想感謝光，讓春海重新振作了起來。啊，把那個拿給我。”
瀧川光將鹽罐拿到她手邊，“不管是誰，都沒辦法看着春海一直那樣消沉下去的。”
尚子忽然望了過來，“真的很消沉嗎？”
瀧川光一怔，隨即點頭，“是哦。”
她露出笑容，“他跟我說自己只是在家睡了幾天，其他時間都在尋找跟我有關的線索。”
“何止啊，那段時間，春海每天吃的都是泡麪，鬍子也留得老長，跟流浪漢一樣。”
“誒，這樣嗎。”
“是哦。”
尚子又笑了笑，“看來我的離開，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他說到這段時間的事情的時候，半句都沒提，嘴真硬。”
瀧川光則是一點也不嘴硬，“對我的打擊也很大。”
尚子對她一笑。
“現在我回來了。”
“嗯嗯。”
“啊，光把豆腐也切一下吧。”
“好的！”
廚房外面，成瀨此時纔有空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將裡面的衣服都拿出來，該洗的洗，不需要洗的就先放在一旁，等着送回房間，掛到衣櫃裡。
“怎麼還有安全套。”
森見站在一旁，很快注意到行李箱的夾層裡，還放着一盒安全套。
“沒用完當然就帶回來了。”
“那你們用了多少。”
“一盒。”
“你們每天光顧着做愛了嗎。”
“那這盒也剩不下來了。”
森見蹲下來，拿起行李箱裡他的一件外套，在手上摸着，目光有些發直。
“還疼嗎。”
“什麼？”她擡起頭，見他盯着自己的臉，也就明白過來。
“還好，她也沒太用力……她告訴你了？”
“嗯。”
海星蹲在另一邊，看着兩人，“你們在說什麼？”
森見搖搖頭，成瀨也沒有解釋，只是拿起旁邊堆着的幾件衣服，讓她拿去髒衣簍裡先放着。
“噢。”海星聽話地過去了。
成瀨起身，將行李箱合上，森見抱着另外幾件不需要清洗的衣服，跟他一起上了樓。
他放下行李箱，她掛好衣服，然後就抱住了他。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成瀨深深吸了口氣，也抱住她。
她埋在他胸口，半天都沒動彈。
“哭了嗎。”
“沒有。”
她擡起頭，眼底果然還是乾的，“只是想多抱你一會兒。”
“現在不需要偷偷摸摸的了。”“我可不敢，讓尚子看到了，說不定又要給我一巴掌。”
“果然還是挺疼的吧。”他湊近一點，仔細打量着她的臉頰。
“是這邊啦。”她將另一邊的臉轉了過來，“看得出來嗎。”
“看不出來。”
“你在包庇她嗎。”
“真看不出來。”
森見笑了一下，“因爲她確實沒太用力。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刻意收了力道，不然也不會沒控制好，打歪我的眼鏡了。”
她頓了頓，“尚子已經在考慮以後的事情了。鬧得太僵，不太好收場呢。”
成瀨抿了下脣，“畢竟她已經回來了。”
森見坐到牀邊，兩眼看着他，“這樣都能把她找回來，你真夠厲害的。”
“她是我最重要的女朋友。”
“你確定要當着我的面這麼說嗎。”
成瀨走過去，撫摸着她的臉，“她是我最重要的女朋友……疼。”
她臉一轉，咬着他的手指。
“不需要強調第二遍。”
抽出手指，他俯下身，吻住她的脣。
“唔……”
兩人吻了一會兒，成瀨瞥見門口有些動靜，望了一眼，海星在外面看着他們。
他停下來，“進來吧。”
森見意猶未盡，也扭頭看了一眼，又擡腿勾住他，“繼續吧。”
成瀨只是淺吻了一下，從她的雙腿鉗制中輕而易舉地掙脫出來，“該去幫忙準備晚飯了。”
經過海星身旁時，他也拉住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
看着他下去，森見又看向露出笑容的海星，“這樣你就滿足了？……也好，以後每天他親你一口就行了，剩下的時間都給我們。”
“不行！”海星立即反對。
森見笑了一下，身體往後倒，在他的牀上躺了下來。
海星看了看她，又回頭看了眼打開的房門，還是暫時留下來了。
“尚子真的已經接受我們了嗎？”
“海星在害怕嗎。”
“……稍微有一點。”
“接受了。”望着天花板，森見摸了摸自己的臉，被打的那一邊，“不情不願，又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她的男人喜歡你喜歡得要死，也放不下我和光，她也沒有辦法。”
“我們每個人都在讓步與妥協，只有這樣，這個扭曲的關係網，才能一直維持下去。”
海星稍微想了一下，“春海妥協了什麼……”
森見看了她一眼，“你以爲同時擁有四個女朋友，是什麼輕鬆的事情嗎？換個不負責的，或許也就牀上會辛苦些，但以他那種性格，這就是四份沉甸甸的人生負擔。”
“啊……”
森見又望向天花板，慢慢吐出一口氣。
“現在這個結果，其實是早早就能預見到的……只是沒想到，中間的過程會變得這麼曲折，尚子還一度真的離開了……她現在能平安地回來，真的是太好了。”
海星站在牀邊看着她，也點了下頭。
“不然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森見笑了笑，又發了會兒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海星準備下去的時候，她也坐了起來。
“下去吧。”
兩人下了樓，另外三人都待在廚房，她們也過去看了看。
“晚飯快準備好了。”此時忙活的人換成了成瀨，瀧川光回頭注意到兩人，對她們笑了一下。
“晚上吃什麼？”
“海星自己過來看看吧。”
她走上前，先抽了抽鼻子，“好香……”
尚子也對她笑了一下，又看向瀧川光，“光準備一下燃氣爐吧。”
“好哦。”
折騰了這麼一會兒，煮鍋裡的各種食材以及待會兒要燙的牛肉，也都準備好了。
“別堵在這裡了，去餐廳，準備吃飯了。”
成瀨端着裝得滿滿的煮鍋，尚子拿着碗筷，森見將剩下的牛肉拿了過去。
而來到餐廳，瀧川光擺弄着燃氣爐，卻怎麼也打不着。
“好像燒完了？明明上次用的時候，感覺還剩了不少氣來着……”
成瀨放下煮鍋，去廚房找了找，發現燃氣爐上裝着的就是最後一罐燃氣了。
“這個好像只有超市有吧。”海星說道。
“嗯。”他嘆了口氣，也站起身，“稍微等一下吧，我現在去買。”
“啊，我跟春海一起去。”
瀧川光也跟着他一起出門了。
套上外套，來到外面，天差不多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又颳起了風雪。
兩人縮着脖子，踩着嘎吱嘎吱的積雪，腳步都很快，沒用多久就到了超市。
“冷死了冷死了……”
找到燃氣爐專用的燃氣罐，估計這個冬天要用到的次數還很多，成瀨索性買了整整一箱。
“這麼多，能用很久了吧。”
“應該能用過這個冬天了。”
“不過這麼多燃氣罐放在一起，是不是有點危險。”
“它在超市沒爆炸，到了我家，應該也不會突然爆炸的……”
“春海家現在是漩渦的中心哦。”
“巴爾幹嗎。”
“誒？巴……巴什麼？”
“光的世界史要努力了。”
“突然說什麼嘛。”
離開超市，成瀨搬着箱子，腳步難以避免地慢了下來，瀧川光自然也放慢腳步跟着。
“重嗎。”
“稍微有點，感覺胳膊開始有點酸了。”
“到一葉家的時候，換我來拿吧。”
“不用。”
“別逞強哦。”
“你要這麼說的話，我更不能給你了。”
“バカ。”（ba ka）
風吹雪打，兩人走在已經沒什麼人的街道上，先後經過海星家和森見家的書店，腳步不停。
到路口，成瀨在路燈下稍微停了停，也換了個姿勢抱着。
“拿不動了嗎。”
“拿得動。”
瀧川光笑了笑，“我想看看有多重。”
反正也快到家了，成瀨也就讓她接過了箱子。
“重嗎。”
“還好。”
“別逞強。”
“バカ。”
他拍了拍她頭髮上的雪花。
“走吧。”
回到家裡，換上新的氣罐，燃氣爐吐出火舌，舔舐着煮鍋，傳遞熱量，沒等太久，便能隱約看見升起的白色水汽。
“熱起來了。”
“嗯。”
幾人已經拿好碗筷，圍坐在了餐桌旁，盯着煮鍋等待着。
燈光下，升騰的水汽逐漸變得明顯，又過了一會兒，也能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了。
“好香啊。”
“是呢。”
又等了一會兒，尚子揭開煮鍋的蓋子，一大團水汽隨之升騰，香氣也瞬間瀰漫開來。
她看了看，對幾人一笑，“可以開動了哦。”
成瀨接過蓋子，送去廚房，很快又回到餐桌旁坐下。
幾人也都等着他，“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夾起一塊白嫩的豆腐，森見吹了吹，咬下一口，身體稍微縮了一下。
“燙……”
“小心哦，剛煮開呢。”尚子說道。
她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好的。”
“牛肉也煮熟了吧。”瀧川光望着汩汩湯汁裡漂浮的肉片。
“都變色了，早熟透了。”成瀨說道。
她撈起一片，送入口中。
“唔，唔——真不錯呢。”
尚子笑了笑，“鍋裡先放了幾片牛肉，跟着一起煮了。一人一片，都夾去吧，然後就可以繼續燙了。”
海星再伸筷子的時候，被成瀨一把夾住，慢慢將牛肉片撥了下來。
“說好了一人一片。剛揭鍋的時候，海星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夾走了一片牛肉吧。”
“哪有……”
“我看着的。”
“……”
森見夾起另一片牛肉，送入她碗裡。
“吃吧。”
“算你的？”成瀨看着她。
“算你的。”她又將他筷子上從海星那裡搶來的牛肉夾走了。
尚子笑了笑，夾起最後一片牛肉，放入男朋友的碗裡。
“可以開始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