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瀧川光一個人先走了。
路過學校門口的咖啡廳，她也沒跟海星打招呼，直接就回了家。
“歡迎回來。今天晚上吃……光？”
瀧川太太坐在沙發上，扭頭看向樓梯，女兒徑直上樓回了房間，也沒有迴應她的招呼。
女兒最近的狀態一直不太對勁，像是變得成熟穩重了，但更像是困於心事。
她想了想，還是起身來到二樓，敲響了房間的門。
“光？”
“……我想休息一會兒。”
“怎麼了嗎？”
“沒事。”
瀧川太太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今天晚上吃可樂餅哦。”
“嗯，我知道了。”
瀧川光躺在牀上，橫着胳膊搭在眼睛上，直到聽見外面的腳步聲漸漸小了，才放下來。
“……”
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望着天花板，她發了會兒呆，又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擡起的手還沒碰到嘴脣，腦海裡便浮現出之前發生在那間部室裡的觸碰。
溫熱的，無法抵抗的，觸碰。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如果接吻只是彼此嘴脣的接觸的話。
這又確實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接吻的感覺。
她多生澀，他就有多熟練。
略帶強硬，又耐下心來，用自己的節奏慢慢引導着她，
“….”
回過神來，臉上已變得滾燙。
瀧川光翻了個身，一閉上眼，腦海裡又都是自己主動的樣子。
她睜開眼，兩眼盯着窗外，可窗外什麼也沒有，看不見的風，也無法將她試圖逃避的事情吹散。
無處安放的視線，又重新回到房間裡。
她蜷縮一團，想在自己的視野裡，將自己隱藏起來。
她又慢慢閉上眼。
“春海……”
轉眼到了星期五的下午。
放學時間，柳澤岡難得沒有拖沓，隨便說了幾句便結束了。
成瀨稍微收拾了下東西，一扭頭，教室後面負責製作文化祭裝飾道具的幾個男生已經忙碌起來了。
“這兩天倒是有些像樣了。”森見說道。
“嗯。”
“多虧了我的男人。”
他笑了一下，收回視線，“你現在就過去嗎。”
“嗯。”她提着書包站了起來，“別太早了，至少要到五點半以後吧。”
她今天也要去學習塾上課，不過到底已經是星期五了，她也想稍微休息一下，今天就只上下午的課，晚上與往常一樣跟他們聚餐。
“不會太早的，尚子那邊至少也得到五點多了。”成瀨說道。
森見點點頭，跟小笠原一起離開了。
他也準備去部室那邊，還沒走出教室，文化祭執行委員江口同學就堵了上來。
“成瀨，你有時間幫我看看嗎。”
“看什麼？”
“這個。”
他遞來一張表格，上面是一份計劃表。
“也太細緻了點。”
成瀨看了兩眼，便感覺表格裡滿是壓力，“這麼細碎的計劃，執行起來很費力的。不用這麼着急，還有兩個星期呢。”
“那要怎麼辦？”
“能刪就刪。”
“啊？”
“捨不得啊。”
“嗯……”
成瀨接過他手裡的筆，“那我幫你刪。”
他一邊看一邊劃，很快將表格裡的內容劃去了七七八八，跟筆一起還給了執行委員。
“能順利執行，計劃纔有意義。”成瀨安慰道。
“好吧……”
他又跟他聊了兩句，再一擡頭，尚子已經在教室外面等着了。
“走吧。”
兩人下樓去往社團，尚子說道：“昨天拿過來的那個俄羅斯套娃，已經修補好了哦。”
“這麼快？” “嗯，因爲碎得不是很厲害。”
“粘合劑乾燥也需要時間吧？”
“已經在部室裡放了一晚上啦。”
來到手工社，從其中一名部員手裡接過昨天還是一堆碎片的俄羅斯套娃，成瀨上下左右仔細看了一圈，不免有些驚歎。
“幾乎看不出來修復的痕跡……”
“主要還是因爲碎片很完整。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發現表面的細微裂痕的。”
“這樣就足夠了。”成瀨已經很滿意了，他相信物主也會是一樣的看法。
拿着俄羅斯套娃離開手工社，到四樓時，瀧川光在部室門口等着。
“東西修好了。”
她接過去，果然也有些驚訝，“幾乎看不出來摔碎過。”
“是吧。”成瀨打開門，讓她進去，“聯繫一下那位……一年級的同學吧，告訴她可以過來拿了。”
“嗯。”
瀧川光放下陶製擺件，給物主發了個消息，沒過半分鐘就收到了回覆。
“她說馬上過來拿。”
“嗯。”
趁着對方還沒過來，成瀨給修復好的俄羅斯套娃拍了幾張照片。
瀧川光在旁邊看着，目光先是在他臉上停留一會兒，又轉移到陶製擺件上。
“手工社的人真的很厲害。”
“是啊。”
“能想到充分發揮手工社部員們的特長，去幫助有需要的人，尚子也很厲害。”
他擡起視線看着她，“我也這麼覺得。”
瀧川光又看向桌上的套娃。
差不多五分鐘後，一名一年級的女生出現在部室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
“進來吧。”
看到桌上修復如新的俄羅斯套娃，她臉上已經不只是驚喜了。
“居然能修復到這種程度……”
“伱找對人了。”成瀨說道。
“是的。”叫不出名字的學妹對他和瀧川光鄭重一躬，表示感謝。
“不用這麼客氣，真正動手修復的是手工社的人。”成瀨又指了指她手裡的擺件，“而且說是看不出來，其實還是有點痕跡的，最好放到高一點、不容易拿的地方擺着。”
“好的。”
成瀨還想說點什麼，想了一下，還是把話嚥下去了。
學妹再次道謝後離開，部室裡又只剩下他和瀧川光兩人。
“春海剛纔是不是想說什麼？”
他笑了一下。
“一個壞點子。怕教壞小孩子，還是沒說出來。”
她坐下來，“什麼？”
“那個俄羅斯套娃，不是修補了也還是看得出一點痕跡嗎，遲早還是會被發現之前摔碎過……”
“——所以春海想叫她故意把那個擺件放在容易摔下來的位置，讓她爸爸自己再摔碎一次？”
“……”
看來她的壞主意跟他一樣多。
成瀨又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轉念一想，好不容易修復到這種程度，還要摔碎它，也太過分了一點。如果我是那個爸爸，就算髮現它曾經摔碎過，畢竟已經修復到那種程度，我也不會生氣的……說不定還會有點高興？”
瀧川光露出笑容，“嗯。”
委託得到圓滿解決，委託人很滿意，修復部的兩人也很高興，接着就又閒了下來。
成瀨起身轉了轉，經過部室門口，順手就將門關上了。
“……”
瀧川光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一點。
“晚上要去哪裡吃飯？”他走過來時說道。
“都可以……”
“光想去哪裡？”
她仰頭看着他，隨便給了個答案，“居酒屋吧。”
“那就居酒屋好了。”
成瀨也不在意，擡手撫上她的臉，又慢慢俯下身。
“……”
她低下頭，他還是湊了上來。
“唔……”
一瞬間的躲避，似乎只是爲了之後能心安理得地繼續下去，她閉着眼，被動地迎合，又主動地投入其中。
她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