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室裡待到最後一名部員離開，尚子才鬆了口氣，又與身旁的男朋友對望了一眼。
“人都走了……”
“嗯。”
部員們一直圍在兩人旁邊，話題一個接着一個，要不是時間不太早了，她們似乎還想繼續聊下去。
而在她們散開的時候，成瀨就已經趁機拉上了拉鍊，此時又站起身來，裡外都稍微調整了一下。
尚子盯着看着，又擡眼看他。
“現在沒人了……”
“還是回家再繼續吧。”
“嗯哼。”
話音剛落，部室的門砰地一下被推開，一個女生匆匆跑了進來，回到自己剛纔的位置低頭找了找，然後從裡面拿出手機。
“太好了……路上突然發現手機不見了，嚇死我了。”
“……”
尚子保持着微笑，也快被她嚇死了。
“找到就好。路上要小心哦。”
“嗯嗯。尚子還不回去嗎？”
“這就準備回去了。”
“拜拜，下星期一見！”
“嗯，下週見。”
等她離開，尚子往桌上一趴，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潤。
“還好剛纔沒有繼續……不然真的要變成變態了。”
成瀨笑了一下，靠得更近，俯身從背後抱住女朋友。
她也扭過頭，向他索吻。
“唔……”
兩人吻了一陣，在慾念再度勾起之前便停下了。
“回家吧。”
“今天是星期五。”成瀨提醒。
“啊，差點忘了。”尚子平靜地說道，拉了拉胸口被他揉得有些亂的制服，起身收拾着東西。
真的忘了嗎，成瀨保留着自己的猜測。
自從兩人的約會變成五個人的例行聚餐，尚子便沒那麼積極了——或許也因爲兩人已經交往，關係早已突破當時的壁壘。
“今天要吃什麼呢？”
“不知道，看看光和海星有沒有什麼打算吧，她們應該已經從卡拉OK出來了。”
成瀨看了眼手機，羣組裡有十幾條未讀消息。
光：[視頻]
光：[視頻]
光：[視頻]
光：[視頻]
瀧川光一口氣發了好幾條海星唱歌的視頻，底下則是她有些誇張的溢美之詞。
光：妹妹好甜！
光：人美歌也甜！
……
然後纔是森見的詢問。
一葉：聚餐的地方決定了嗎？
光：還沒呢。
光：不過我和海星這邊有很多吃飯的地方，你們來了再決定也沒問題吧。
一葉：我隨便。
這人還在樓上的部室待着嗎……
成瀨想了想，給她發了條消息。
一葉：嗯，在等你來找我呢。
成瀨：要走了。
一葉：哦。
將前面的消息刪了，成瀨收起手機。
“走吧。”尚子說道。
“森見說她在樓上的部室。”
“一葉？……那就等她一下吧。”
兩人在底下的出口等了一會兒，森見從四樓下來了。
看了眼之前逃走的成瀨，她又看向尚子。
“尚子。”
“一葉一直在修復部那邊待着嗎。”
“嗯，考完試沒什麼事，學習塾那邊的課也已經結束，就過來了。”
她之前跟着成瀨從主樓那邊過來，卻沒有跟他一起去手工社打招呼，尚子並不知道她也來了。
“去找她們吧，光把地址發在羣組裡了。”
“嗯。”
離開學校，找到瀧川光和海星所在之處，周圍果然有很多吃飯的地方。
幾人商量了一下，在成瀨的建議下選擇了一家意大利餐廳。
“春海來過這裡嗎？”
“嗯，跟尚子來過一次。意大利麪的味道還不錯，印象還挺深刻的。”
只來過一次，尚子同樣也記得很清楚，就是他拉着她連夜飛去京都的那個星期五。
“店裡好像有些變化呢。”
“有些地方重新裝修過了吧。”
落座點單，瀧川光點了一份大的披薩，成瀨點了份烤雞翅，海星則指着菜單上的法式蝸牛，跟森見說着什麼。
“來一份？”
海星連忙搖頭。
“我接受不了吃蝸牛……感覺有點……噁心。”
“小聲點，你後面那個法國人都聽到了。”成瀨忽然說道。
“……”
海星縮了下脖子，森見在一旁搖頭，“嚇唬你呢。”
“真是的！”
各人都點了幾樣，感覺再點就吃不完了，成瀨擡手叫來服務員。
“爸爸今天要加班，十點多才回家，我們今天多玩一會兒？”瀧川光說道。
“玩什麼，不會又去唱歌吧？”
“原來春海想去唱歌嗎，可以啊。”
“別裝傻。”
“啊哈……不唱歌的話，在稍微有點遠的地方，有個街機廳，要去玩玩嗎？”
“多遠？”成瀨問道。
“沒多遠，就是現在下雨，過去不太方便。”
“吃完再說吧。”
炸蝦、雞翅、披薩、意大利麪還有牛排和沙拉等陸續送了上來，逐漸擺滿一桌。
聊着天，分着食物，不管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每個星期五的此時此刻，都是幾人最開心和最放鬆的時候。
“好想喝酒啊。”
“別說傻話。”
“就當是慶祝期末考試結束了。”
“唔……我記得菜單上好像也有不含酒精的香檳。”
外面的雨嘩嘩地下着，同時落下的彷彿還有天上積蓄的光，雨越是下，天色也越是昏沉，直到暗無可暗，一片漆黑。
幾人吃吃喝喝，也到了離開的時候。
“嗚哇……雨還是很大呢。”
瀧川光望了望天，撐開手裡的雨傘，走到外面又回頭望着。
啪嗒啪嗒啪嗒——
森見和海星跟着出來，落在最後面的是結賬的成瀨以及等着他的尚子。
“走吧。”
五個人，四把傘，先後走進黑暗的雨裡。
細碎的光在地上流淌着，嘩啦一聲，又被踩得更碎。
“嗚哇。”
“小心點啊，路上積着水呢，靠着邊走。”
“鞋子溼了……”
“……小心點吧。”
尚子挽着成瀨，森見安慰着溼了鞋的海星，瀧川光走在最前面，回頭道：“那家街機廳都開了好多年了，春海應該知道吧？”
成瀨想了一下，“我記得的只有大成小學附近的那家。”
“對對，就是那裡。”
“居然還開着嗎。”
“是啊，很頑強吧，樓上還擴建了哦。”
“是被你這種不務正業的高中生養活下來的吧。”
“哈哈。”
前後的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夾在中間的三個女孩子則有些茫然，她們都沒去過。
街機廳有些距離，走過去用了十多分鐘。
“就是這裡了。”
下雨天的晚上，街機廳內倒是有不少人，年紀下到小學生，上到穿着西裝的社會人士，差距極大。
“看來不務正業的人還挺多的。”森見說道。
“別這麼說嘛，這是放鬆。”
優等生對這裡天然沒什麼好感，不過也說不上厭惡，左右張望着，她還有點新奇。
“有什麼我也能玩的嗎。”
“有啊有啊。”見她感興趣，瀧川光更積極了。
“我去買遊戲幣。”成瀨按照記憶裡的位置找過去，自助式的售幣機器依然擺在那裡。
“五個人的話……”
成瀨想了想，塞了三千日元進去。
遊戲幣叮叮咚咚地掉下來，很快裝滿底下像碗又像杯子的塑料盆。
“好多啊。”尚子說道，趕緊又拿了個塑料盆接着。
成瀨接過滿滿一大盆遊戲幣，“還沒去東京的時候，有段時間，我的夢想就是一次性買個幾千幾萬日元的遊戲幣，玩個過癮。”
她笑了一下，兩眼盯着仍在下落的遊戲幣，“結果去了東京之後，在秋葉原的遊戲廳一天就玩膩了。”
成瀨也笑了笑，又搖搖頭。
“我媽直接給了我一萬日元買遊戲幣，一天玩下來，去癮比上癮都快……雖然之後還是去了很多次。”
而那時候，已經不是他主動要去的了。
“春海跟那些人沒有聯繫了吧。”
“早就沒了，那些人現在是生是死我都懶得管了……斷了聯繫之後，我也沒再來過這種地方。”
“嗯。”尚子露出笑容，拿起裝滿的遊戲幣，“去找她們吧。”
兩人抱着一大堆遊戲幣找到瀧川光三人，她們正坐在一排機器前，左右張望着其他打遊戲的人。
“春海還記得這個遊戲嗎？”瀧川光拍了拍面前的機器，“拳皇。”
“當然記得。”
成瀨抓着搖桿晃了晃，又拍拍按鍵，看着屏幕裡已經變得有些陌生的角色，“很久沒玩了。”
“要來一把嗎？”她望着他。
“好啊。”
他放下手裡的塑料盆，聽着沉悶的聲響，瀧川光扭頭望了一眼，才注意到他買了多少遊戲幣。
“嗚哇……這是買了多少錢的，春海打算在這裡玩上一天一夜嗎？”
“三千日元，五個人呢，應該能在回去之前玩光吧。”
尚子抱着另一盆遊戲幣，跟着他去了另一邊，與這臺機器相連的位置。
“有沒有彩頭什麼的？”瀧川光提高聲音。
“你打遊戲的幣都是我買的。”
“啊哈……好吧，那不管輸贏，我請大家喝飲料。”
成瀨握住搖桿，搖晃幾下，試圖找回幾年前的手感。
“要先練練嗎？”
“直接開始吧。”
兩人投幣，各自選擇角色，比賽很快開始。
啪啪啪啪，成瀨一手搖桿，一手按鍵，兩眼盯着屏幕目不轉睛，玩得十分激烈。
尚子坐在旁邊看着，“哪邊是春海？”
“紅衣服，用扇子的這個。”
“這個衣服好暴露啊……”
而幾分鐘後，尚子也相信他確實很久沒碰過街機了。
“爲什麼光的角色一直死不掉，春海的角色都死了三個了？”
“你別裝傻。”
成瀨擡手捏了下她的臉，也難免有些尷尬。
“這人搓招這麼熟練，肯定經常過來玩。”
“是的哦。”
聲音從另一邊傳了過來，成瀨扭頭，瀧川光在盡頭的機器旁邊探着腦袋，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得意。
“終於可以贏過春海了。”
“你還真好意思欺負新手。”
“春海還真好意思說自己是新手！”
“幾年沒玩了，可不就是新手。”
“那春海再練練找下手感吧，回去之前，隨時可以向我發起挑戰哦。”
“再說吧。”
成瀨站了起來，“還有這麼多遊戲幣呢，先玩一圈再說。”
“啊，對。一起去玩吧。”
瀧川光後半句是對海星和森見說的。
一邊走一邊看着，發現什麼有意思的遊戲，她也不管會不會玩，都會拉着成瀨過去玩上一把。
另外三人一開始都有些拘謹，更願意站在旁邊看着他們玩，而在瀧川光堅持不懈地邀請之後，她們也終於坐到了遊戲機前。
“搖桿控制戰機，可以上下左右移動，躲避隕石和敵機。”
成瀨指導着自己的女朋友，“這個鍵是開火，基本上可以一直按着。旁邊的這個鍵是導彈，全屏秒殺，不過只有三發，儘量省着……好吧，現在只剩一發了。”
“啊？要省着用嗎？”
連發兩枚秒殺導彈，尚子一下子就後悔了，“現在怎麼辦？”
男朋友直接擡手一拍，將最後一枚導彈也用出去了。
“現在完蛋咯。”
“……”
尚子往旁邊一靠，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而手下的戰機也因爲躲避不及時，在隕石的撞擊中灰飛煙滅。
“死掉了……”
話音未落，新的戰機又閃爍着出現了。
“一個幣有三條命呢，繼續吧。”
指導得差不多了，成瀨也塞了一枚遊戲幣，加入了戰鬥。
“啊，這是春海的戰機？”
“嗯。”
“我會打到你嗎？”
“不會。”
“那就好。”
兩人在這邊開起了戰機，而在他們身後的那排機器上，瀧川光拉着森見和海星開起了賽車。
相比那邊搖桿就能隨意操控的戰機，配備着方向盤的機器，對兩個完全的新手來說還是太難了。
瀧川光一圈跑完下來，她們倆還在起點附近撞牆。
森見緊盯着，眼鏡上倒映着屏幕的光，仍在努力嘗試，而海星已經雙手離開方向盤，回頭張望着正在征服宇宙的兩人。
“感覺他們玩的遊戲更簡單一點啊……”
“是啊。”瀧川光也回頭望了一眼，“不過《宇宙英雄傳說》最多兩個人玩，沒辦法再加入更多的人……”
她忽然停頓下來，抿了下脣。
“那我去看看他們怎麼玩。”森見看了她一眼，丟下仍在撞牆的馬自達，起身去兩人後面站着了。
見她都放棄了，海星也果斷棄車。
“……”
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屏幕，瀧川光嘆了口氣，也起身過去了。
“哇，都打到這一關了。”
“厲害吧。”
“明明就是拿遊戲幣續命續的。”
“遊戲幣的儲量也是實力……別干擾我。”
看到他躲避不及，撞上隕石，瀧川光立即笑了出來。
再看旁邊，尚子緊盯着屏幕，一言不發，操縱着戰機在隕石羣和彈雨中完美地躲避着。
“春海都死三次了，尚子還一次都沒死過。”海星說道。
“這麼厲害？”瀧川光驚訝。
成瀨看了緊繃的女朋友一眼，有些無奈，“她在省幣呢。”
明明是想讓她放鬆一下的。
三人也不去別的地方了，就站在他們後面看着。
“哇，這是什麼？”
“關底的BOSS，打死它就能進入下一關了。”
海星又盯了一會兒，“但是好像打不死啊？”
“因爲是BOSS嘛，血量很厚，要一直攻擊才行。”瀧川光爲她解釋着。
“那要打到什麼時候……”
“有種比較無賴的打法，就是……嗯，就是春海這種敗家子打法，一直扔導彈，扔完了就去死，復活了繼續扔，沒命了就投幣。”
頻頻分心去看男朋友的敗家子行徑，尚子也沒辦法像之前那樣遊刃有餘了，一不留神就被子彈打成了飛灰。
“導彈都沒用吧，省着幹什麼，多可惜。”
“……”
尚子鼓了下嘴，斜視他一眼，一扭頭戰機又撞隕石上了。
“啊啊啊啊！”
“你看。”成瀨笑，“還是放鬆一點吧。”
尚子又撞了他一下。
而屏幕的左半邊，已經在倒數着催她續命了。
“就快打過去了。”瀧川光雙手搭上她的肩，“繼續吧。”
“嗯。”尚子又塞了枚遊戲幣，戰機復活，繼續投入戰鬥。
最終，在尚子用了兩枚遊戲幣，成瀨用了不知道多少幣後，終於將守關的BOSS擊敗。
“這一關的BOSS其實是最難的，還剩下最後兩關，反而都比較容易了。”有過幾次通關經驗的瀧川光說明道。
成瀨發射了一枚清屏的導彈，消除風險，然後扭頭看了身後的三人一眼。
“你們不去玩嗎？”
“等春海和尚子通關了再說。”
他轉過去繼續戰鬥，繼續豪邁地揮灑着汗水和遊戲幣。
又打了十多分鐘，終於到了最後一關的BOSS面前。
“盯着中間那個紅色的圓球射擊就行，那是BOSS的弱點。”
噠噠噠噠——
尚子全神貫注，一隻手指按着攻擊鍵，而另一邊控制搖桿的手則動得激烈得多。
戰機在密密麻麻的彈雨與隕石羣裡穿梭，一次又一次地驚險躲避着，然後趁着短暫的安全間隙朝着BOSS的弱點猛烈攻擊。
轟——
一團焰雲猛地爆開，接着，尚子發現自己突然操控不了戰機了。
身旁的男友吐出一口氣，對她一笑。
“通關了。”
“……”
屏幕上開始播放通關動畫，兩架戰機在星球上降落，駕駛員爬出駕駛艙，在初升的朝陽下緊緊相擁。
尚子呆呆望着，忽然展顏。
“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