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澡出來，森見站在黑暗中，慢慢擦拭着自己的身體。
換上睡裙，她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去廚房倒了杯水。
喝了一口，她又打開後門，望着外面的黑暗。
滴答滴答的雨聲，比浴室裡聽見的更加清晰。
雨季開始了。
從六月初到七月中下旬，青森的雨季足有四五十天，這也是一年間最潮溼的時候。
感受着門外吹來的溼潤微風，她閉上眼，身體則是稍微顫抖了一下。
剛從熱水裡出來，又只穿了件單薄的睡裙，胳膊大腿都暴露在外，被風一吹還是有點冷的。
啪嗒。
關上門，她又喝了口水，轉身去檢查樓下各處的門窗。
雨季到來，持續近兩個月的潮溼無可迴避，尤其是她家的這種老房子，她能做的也只是儘可能地不要讓雨水直接飄進屋裡。
檢查了一圈，回到樓上的房間，她又坐到了書桌前。
今天的學習計劃還剩下一小半，她決定全部完成了再去睡覺。
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九點了。
十點之前應該能完成，她想。
將頭髮撩到耳後，森見推推眼鏡，將椅子拖近一點，又拿起桌上的筆，繼續做起了題。
再放下時，已經是四十多分鐘之後了。
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她又看了眼時間，離十點剛好還有五分鐘。
“唔——”
伸了個懶腰，她往後一靠，拿起手機，才發現洗澡前給瀧川光發的消息早就收到了回覆。
“在十三湖那邊的旅館住下了嗎……”
森見起身，拿着手機躺到牀上。
“這種天氣也沒辦法騎車吧。”
她很快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過去。
嗡嗡——
“……”
突然的振動讓瀧川光一下子睜開眼，接着卻覺得腦袋昏沉，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唔……”
自己什麼時候睡着了？
閉上眼緩了會兒神，她拿起手機，看了看剛收到的消息。
一葉：明天上午回來嗎？
上一條消息是八點多發過去的，而收到這條消息，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十點……才十點嗎。
放下有些無力的胳膊，瀧川光又扭頭看了眼旁邊被褥上的成瀨。
他也已經睡着了，動也不動，只有胸口微微起伏，比她之前睡得更沉些。
他們之前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房間裡燈沒有關，電視也還在響着。
今天實在太累了……
單手拿着手機，另一隻手擱在額頭上，她回覆着消息。
光：明天上午回來。
一葉：明天也還有雨，路上小心。
光：會小心的啦。
又聊了幾句有的沒的，瀧川光爬起身，剛纔那股天旋地轉的感覺再度浮現。
“……”
晃了晃腦袋，她去了趟衛生間，出來時將房間的燈關了，然後將電視的聲音調小了些。
坐在牀尾，將剛纔睡着後其他未回覆的消息一一回復了，她又盯着電視，發起了呆。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黑暗又靜謐。
房間裡電視屏幕忽明忽暗，映得她的臉也是如此。
發了會兒呆，她拿起手機，很快編輯好一條消息，又過了一小會兒才發送出去。
光：仙台下雨了嗎？
而對方的回覆很快就發過來了。
月：在下哦。
光：雨季來了。
月：媽媽說光跟春海離家出走了。
“……”
她一下子笑了出來，身體往後一倒，躺在無比柔軟的牀上。
光：是哦。
月：發生什麼了嗎？
她蜷縮着，將臉埋在身下的柔軟裡，過了一會兒纔拿起手機。
光：我好想你。
月：我也想你。
光：今天騎車去十三湖了。
月：跑了這麼遠啊，難怪媽媽說你離家出走了。
光：跟春海一起。
月：春海已經拿到新車了嗎？
光：昨天送到的。
月：媽媽說伱們還沒回去，是被大雨困在那邊了嗎？
光：明天回去。
月：路上小心點。
光：我好想你。
月：要視頻嗎？
“……”
她一下子坐起身，在眼底抹了抹，想下牀去開燈，卻發現自己沒什麼起牀的力氣。
“……”
她又倒了下來，虛弱得自己都有些想笑。
光：沒化妝，下次吧。
月：バカ。（ba ka）
光：嘿嘿。
月：現在是在那邊的旅館裡嗎？
光：是哦。
月：我打電話給你。
消息發來，姐姐的電話也跟着打了過來。
看了眼榻榻米上的成瀨，她往裡翻滾了兩圈，結果差點把自己給轉暈。
“光。”
接通電話，一聽到姐姐的聲音，她的鼻子就開始泛酸。
“月……”
再一開口，她立即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不對。
“……”
那邊沉默了一小會兒。
“哭鼻子了嗎。”
“沒有。”她小聲道，又捂住話筒抽了抽鼻子。
“聲音太小了，我聽不見。”
“聲音再大就要吵醒春海了。”
“……”
瀧川月又沉默了。
過了大半分鐘，她才問道：“光和春海……住一個房間？”
之前大家一起出去玩，住一個房間也就算了，現在只有他倆……
“好像只有一個房間了。”瀧川光說道，依稀記得下午過來時，旅館的人似乎是這麼說的。
“好吧……”
瀧川月低聲嘀咕了一句，“可不能讓尚子知道了。”
“春海已經告訴尚子了。”
“那小子……好吧。”
她又說了句什麼，瀧川光沒聽清，剛要詢問，姐姐開口道：
“那麼，光今天的離家出走都經歷了什麼，全部告訴我吧。”
“……”
她沉默了一會兒，接着便也講起了自己今天一天的騎行經歷。
當然，是有所選擇的部分經歷。
“……然後，到了津波之塔，就開始下雨了，我和春海在海邊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雨下得太大，就在路邊的旅館住下了，直到現在。”
“真危險！媽媽都不知道光還去了海邊，我要打小報告了。”
“那我明天就不回家了。”她笑着說道。
“……”
瀧川月嘆了口氣，過了會兒又說道：
“還好春海跟着光一起去了，不然你掉海里都沒人能救你。”
“嗯……”
枕着一牀柔軟，她露出笑容，“還好有春海在。”
“不過……”
姐姐忽然扭捏起來，“光別總是依賴春海哦……像今天這種情況，最好也……”
“……”
瀧川光望着天花板，忽明忽暗。
“我明白的。”
“……是嗎，那就好。”
她低下頭。
“我好想你。”
“光已經說了好幾遍了哦……我也很想你。”
“要是能回到小時候就好了。”
“……”
瀧川月無聲地吸了口氣。
“不要逃避長大啊，逃避不了的。”
“我知道的……只是說說而已。”
希望如此，瀧川月心想。
“我想睡覺了。”妹妹說道。
“這個時間？”
“有點累……頭也有點暈。”
“那還是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
掛斷電話，瀧川光又在牀上躺了幾分鐘，才慢慢爬起來，回到榻榻米上躺下。
挪了挪枕頭，她往他那邊靠得更近了點。
“抱歉，春海……明天大概是回不去了。”
她低聲說着，對自己的狀態已經有所預感。
他卻像是聽到了她的話，忽然翻了個身，朝着她這一邊，接着又沒動靜了。
“……”
任性的邊界，她一直都清楚。
映着電視機照過來的一點微光，她側起身，又往前湊了湊，在他脣上輕輕吻了一下。
而現在，她也只想小小地越界一步。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