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個不停，隨着偶爾吹起的風飄進窗內，帶來溼涼的寒意。
海星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發呆。
某一刻，一陣大風吹來，卷着細雨劈頭蓋臉地拍進房間裡，她連忙將窗戶關上了。
啪嗒啪嗒啪嗒——
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聲響。
盯着外面望了一會兒，海星又躺到牀上。
“還在下雨……他們回來了嗎。”
她今天下午才從一葉口中得知，春海和光騎車去了十三湖，早上就出發了。
時隔兩個星期，她都快忘記這件事了，而他們顯然也沒有通知她的打算。
這讓她多少有些埋怨。
她也想跟着一起去。
而最終的結果是除了他倆，誰也沒有跟着，尚子都被他丟在家裡了。
這又讓她稍微好受了一點。
但是……
“運動會剛結束就往外面跑……不嫌累得慌嗎。”
她還是想跟着一起。
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她又拿起手機，看了看天氣情況。
這場雨要下到八九點纔會停下，他們今天應該回不來了吧？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一葉問我有沒有回家。”
瀧川光低頭擺弄着手機，忽然說了一句。
在旅館樓下待了片刻，聽了會兒雨，她和成瀨就又回到了樓上的房間裡。
打開電視，用聲音充斥着過大的房間，兩人各坐在一張牀上，心不在焉地看着。
望着電視，成瀨頭也沒回，“現在纔想起來問嗎。”
她短暫地笑了笑，沒說什麼，低頭回復着森見。
成瀨看了她一眼，也拿起手機，看向尚子最新發來的消息。
尚子：雨變小一點了。
尚子：院子裡面好像積了不少水。
成瀨：放心，不會流進來的。
尚子：我知道的啦。
尚子：我在這裡生活都多少年了。春海去年回來的時候，早已經過了雨季了吧。
成瀨：[聽你的]
尚子：我晚上去春海的房間睡。
成瀨：嗯。
成瀨：明天早上多睡一會兒。說不定尚子一起牀，我就已經到家了。
尚子：真的嗎？
尚子：我會躺在牀上等着春海回來哦。
【尚子撤回了一條消息】
尚子：還是慢一點吧。
尚子：剛下完雨，路上應該會有很多積水……
成瀨：沒事，我會小心的。
尚子：慢點啦！
成瀨：[收到！]
又聊了一會兒，餘光瞥見旁邊有些動靜，他望過去，瀧川光在牀上趴了下來。
“好軟啊。”
“你下午不是在這張牀上睡過了嗎。”
“嗯……還是覺得很軟。”
“酒店的牀就是這樣。”
長腿一勾，將枕頭也拿到牀尾，她趴在同樣鬆軟的枕頭上，望着電視。
“春海待會兒要睡榻榻米上嗎。”
“嗯。”
“睡牀上也沒關係。”
“我怕你睡相不好，把我踢下去。”
她笑了一下，“這麼大的牀，不會的。”
成瀨還是搖頭，她也沒有多說。
眼下還沒到睡覺的時候。
又看了會兒電視，他也趴了下來，並學着瀧川光的樣子，將鬆軟的枕頭墊在下面。
她扭過頭來看着他，“累了嗎。”
“稍微有點。”
半天過去，晚飯也消化了一點，趴着沒那麼難受了。
成瀨調整着姿勢，她又望向電視，兩人早就不在意播放的是什麼節目了，只是聽個聲音而已。
“巖木川水位暴漲呢。”
“什麼……噢，嗯。”
成瀨也看了眼電視裡的新聞，放下手機。
“巖木川是津輕一帶最主要的入海河，下了這麼大的雨，水位不漲才奇怪。”
瀧川光翻了個身，躺了下來。
“所有的雨水都會流進巖木川嗎。”
“至少這邊的大部分地表徑流是這樣。”
“巖木川的盡頭是十三湖，那這裡的水位也要暴漲了……”
她頓了頓，扭頭望過來，“不會淹到旅館吧？”
成瀨笑了一下，“會哦。”
“誒。”
“晚上別睡得太死，隨時準備騎車跑路，不然明天早上一覺醒來，我們可能已經跟着房子漂到海上了。”
“真的假的……”
成瀨沒說話，腦袋朝着窗戶那邊偏了偏，示意她自己過去看個清楚。
儘管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瀧川光還是起身下牀，趴到窗邊看了一會兒。
“什麼都看不見。”
“嗯。”
“湖邊連個燈也沒有。”
“畢竟這裡也不是什麼特別有名的湖，哪有錢搞這種景觀……不過冬天的時候，好像會有不少人過來釣魚。”
“冬天？爲什麼？”
“入冬之後，湖面會完全凍結，就可以走到湖上鑿冰釣魚了。”
“……”
瀧川光回頭看了看他，又看向外面的黑暗。
“鑿冰釣魚嗎……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成瀨沒接話。
她也沒有多說，就在那邊已經鋪好的被褥上坐了下來。
“春海，到這邊來吧。”
反正待會兒也要在那邊睡覺，成瀨起身下牀，走了過去。
“要躺下嗎。”她往旁邊挪了挪。
成瀨也就躺了下來，忽然感覺還是這邊躺着更舒服一些。
他調整着姿勢，“旅館的牀太軟了……明天起來肯定腰痠背痛的。”
“是嗎，那我也睡這邊吧。”
瀧川光貼着他躺了下來。
成瀨旁邊挪了挪，“你倒是自己鋪牀啊。”
“先躺一下啦……待會兒會鋪牀的。”
她靠着他，望着天花板。
“唔……”
“怎麼？”
“雖然沒那麼軟，不過還是躺在榻榻米上更舒服一點。”
“是吧。”
“唔——”
她忽然覺得無比放鬆，胳膊一張，雙腿繃直，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成瀨都快被擠下去了。
他乾脆爬起身來，打開壁櫥，將另一牀被褥抱了出來，隔着一步的距離，在旁邊的榻榻米上鋪着。
剛鋪好被褥，身後傳來一點響動，他回過頭，瀧川光也拖着被褥靠了過來。
“不會亂動啦。”
“……隨你吧。”
他躺下來，她也跟着躺下，彼此的身體和被褥都挨在一起。
躺到這邊的榻榻米上，因爲角度和高度的關係，想要看電視就比較艱難了，好在兩人本來也就沒怎麼認真在看。
“電視要關了嗎。”瀧川光問。
“不用，就讓它放着吧。不然太安靜了。”
“好吧。”
肩抵着肩，望着天花板，兩人就這樣躺了一會兒，什麼話也沒說。
某一刻，瀧川光忽然又往他這邊挪了挪，腦袋靠上他的肩。
“……”
成瀨猶豫了幾秒，正要拉開距離，她開口了。
“抱歉，春海。”
“……突然說什麼呢。”
“今天的事情。”
成瀨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在海邊哭成那樣，又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堆的話，他多少也能體會一點她的心情。
只是理解歸理解，至於如何安慰，他依然無從下手。
在變成現在這副得過且過的樣子之前，他自己是怎麼度過那段有些相似的時間的？
成瀨回憶了一會兒，卻找不到那個讓改變發生的節點。
時過境遷，他只能理解爲是時間解決了問題。
什麼也別想，等這段時間過去……
要這樣對她說嗎？
見他不說話，瀧川光也沒說什麼，只是又靠近了一點。
“還有……謝謝，春海。”
隔着浴衣，她抓住他的胳膊，“如果今天沒有春海在我身邊，我可能已經跳進海里，隨着海浪不知道漂到哪裡去了。”
“……別說這種嚇人的話。”
她笑了一下，又側起身，將臉埋在他肩上。
“只是當時有這種感覺……以後都不會了。”
“你現在這麼說，不會只是想讓我放下心來吧？”
“不是哦。”
她擡起頭，看着他轉過來的臉龐。
“海邊的大浪還挺可怕的，我真的嚇到了。”
“……”
成瀨繃着臉，抿了下脣，結果還是笑了出來，很快又扭頭朝向另一邊。
“那樣最好。”
“放心吧。”
她在他肩上蹭了蹭，將他的胳膊抱得更緊。
“我還不想死呢。”
他望着房間的另一邊，無心感受胳膊上傳來的觸感。
“別死啊，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想象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