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
伍城風不知道七狼刀的判斷究竟是否正確。
如果那“大鳥”真的就在他們身邊的話,又會是誰呢?
而且誰又會溫柔七破中排名第二的“霸王刀”呢?
“霸王刀”是溫柔莊的刀法,從來傳裡不傳外,他們當中除了鐵無恨和宋花樓以前是溫柔莊的人外,只有兩個人也是。
刀奴和郭震。
伍城風想到了郭震。
郭震跟了郭念有好幾年,如果說他也會“霸王刀”刀法的話,非常有可能。
在桃花集的時候,刀奴一直在他身邊,如果說刀奴確實是受人指使,曾跟她接觸過的男人,除了葉隨風、宋花樓、鍾清和孟煙雲,還有一個就是郭震。
她跟郭震好像不太愛說話,莫非讓刀奴感到惶惶不安的人,就是郭震?但那天伍城風明明看到“大鳥”把他的“別離”給殺了,一個人怎麼可以這樣捨棄自己最心愛的東西?
七狼刀並不像伍城風一樣想得這麼多,他說話直截了當:“不如讓我去試一試。”
伍城風笑道:“萬一他不是,你最親愛的‘好朋友’豈不是要冤枉他了?”
七狼刀撫了撫他的刀,道:“我的朋友從來不冤枉好人,他只會殺人。如果郭震真的不是的話,我向你保證,我的朋友不會殺他。”
他突然默默的望着他的刀,聲音非常的輕。
“因爲我的刀很聽我的話……”
他已經去找郭震了。
郭震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心事重重。他看見七狼刀來的時候,心不在焉的請他坐下,問七狼刀有什麼事找他?
七狼刀淡淡的笑了笑,道:“我想上街買點東西,想找個人陪陪我。但他們一聽見我要買的東西時就都不願意去,所以我來找你。”
郭震道:“七先生有事儘管吩咐,不如告訴我要買什麼,我去替先生跑一趟。”
七狼刀道:“我想買一把刀。”
郭震一怔,問道:“七先生不是已經有刀了麼?”
七狼刀笑道:“我聽人說紅楓嶺有一家刀鋪,名氣很大。那裡的刀不但價格便宜,而且鋒利無比。所以我想去看看。”
“我還是想不通。”
七狼刀道:“人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會很悶的,刀也一樣。”
紅楓刀鋪。
離高家樓太遠,由東往西,只隔了一條街。
鋪子並不大,一排石砌的風箱火爐已佔去了不少地方。三個刀匠赤着上身,膚色被旺火薰得通紅,豆大的汗從臉上滑落下去,滴在火爐上,發出絲絲的聲響。
伍城風始終放心不下,怕七狼刀會失手殺了郭震。
像七狼刀這樣人,對殺人的事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萬一他錯殺郭震,伍城風會很內疚,不管怎麼樣,郭震跟了伍城風這麼長時間,雖然一直對他沒什麼好感,但若是要殺他,實在是不忍心,而且,伍城風總是覺得郭震不會是那隻大鳥。
七狼刀和郭震已經來到刀鋪。
三個刀匠正在聚精會神的打刀,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風箱在呼呼的響。
爐中的火張牙舞爪的跳動着,不停的往上竄。
“我想買一把刀。”七狼刀毫不客氣的在桌子旁坐下來,自己動手倒茶。
三個刀匠回過頭來瞥了七狼刀一眼,兩個繼續幹活,有一個便朝七狼刀過來,用毛巾擦了擦臉,問:“先生就買一把?”
七狼刀道:“是的,要你們鋪裡最好的那種。”
他好像已經看見七狼刀手裡的刀,用很奇怪的眼光打量了七狼刀一眼,道:“看先生的樣子是外面來的吧?”
七狼刀道:“這跟買你的刀有關係麼?”
“先生即是外面來的,怕是不知道敝店的規矩。”
七狼刀皺了皺眉,問:“什麼規矩?”
“如果先生要買最好的刀,今天是不行了。因爲我們賣的刀都是買主事先欲訂好的,小店沒有現成的刀賣給你。”
七狼刀“哼”了一聲,冷冷道:“想不到貴鋪的生意這麼好。既然這樣,就隨意給我一把。”
那人嘿嘿的笑道:“我剛纔已經說過了,小店沒有現成的刀賣給你。”
刀光一閃!
七狼刀的刀已經架在這個人的脖子上。
這人吃了一驚,身子不敢再動。旁邊的兩個停下了手中的話,驚愕得望着七狼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郭震臉色一變,道:“七先生有話好說,這是幹什麼?”
他急得想去拉七狼刀,怕七狼刀惹出禍事來,但是一看到七狼刀的眼睛,他卻不敢過去了。
七狼刀冷冷道:“我是慕名來這裡,既然我是有心跟你做生意,你是存心要跟我過不去?”
那人臉色發白,聲音有些嘶啞了:“我……哪裡敢?只是小店真的沒有……”
“我不管這麼多,今天你若是不把刀賣給我,小心我把你的鋪子給拆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究竟是賣還是不賣?”
那人哭喪着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伍城風一直站在街對面。
伍城風想過去勸勸他,人家既然沒有惹他,他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而且只是個打刀的刀匠,若是讓人知道了,怕要是笑話他的。
刀鋪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老者。
他的背略微有點駝,一張黝黑的臉佈滿了皺紋。
他看上去已有些年紀了,但他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光澤晶瑩透亮。
他在不停的咳嗽,已經走進了刀鋪。
“年輕人,你幹什麼要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他笑吟吟的望着七狼刀。
七狼刀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是來買刀的,但是他不肯賣給我。”
老者仍然在笑:“你不是已經有刀了麼?爲什麼還要買刀?”
七狼刀道:“聽說紅楓刀鋪的刀不錯,我是想買一把來試試我的刀。再說了,做生意的問這麼多幹什麼?”
他的用意非常的簡單。
他把刀買來,然後就找個籍口叫郭震替他拿着,乘郭震沒有防備的時候,就一刀向郭震砍下去。如果郭震會用刀的話,郭震一定會去擋七狼刀的刀,這種本能的反應,每個人都有。
如果郭震不會用刀,情況就不一樣了。
伍城風不禁暗暗苦笑,這種事只有他才做得出來,如果郭震真的用不來刀的話,肯定會被他嚇死的。
那老者笑容掬人,淡淡地道:“你根本不配買刀。”
七狼刀一怔,將架在那個刀匠脖子上的刀放下來,很仔細的打量了老者一眼,冷冷的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會像你這麼不愛惜刀的,就算你的刀再鋒利,再堅硬,它總是一把鐵打的刀。你爲什麼不讓他們把你的刀放在爐子裡試試?”
老者的話很些道理。
所謂兩虎相爭,必有死傷。如果七狼刀真的要跟紅楓刀鋪的刀比試鋒利的話,沒有人敢說七狼刀的刀是最好的。
就算他把刀鋪所有的刀都砍斷,又能說明什麼呢?而他的刀豈非也傷痕累累了?
一個惜刀如命的刀客,絕不會做出這種有損刀的精神的事。
七狼刀的臉色有些窘。
雖然他根本不會有這種想法,他只是要試郭震而已,但他不知道該怎樣向這個老人解釋了。
老者咳嗽了句聲,從刀鋪裡走出來。
他臉上的笑容非常的奇怪。
伍城風一直在注意着他的眼睛,突然覺得他這種眼神在什麼地方看見過,很熟悉。
他好像也看到了伍城風。
他並沒有在意,仍然駝着背一聲不響的往前走,腳步凝重而又緩慢。
伍城風脫口叫了一聲:“老先生!”
他奇怪的回過頭來問道:“你是在叫我嗎?”
“這裡好象就只有你一個是老先生。”
“我們好像不認識。”
“聽老先生剛纔那番話,像是個行家。不知怎麼稱呼?”
“想是你剛纔聽見我們的談話了。我哪裡是什麼行家,不過是看到的,聽到的東西多了,教訓一下年輕人,也是應該的。”
“先生過謙了。看先生的樣子,不像個普通的人,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先生應該是個世外高人。”
他突然哈哈大笑:“我哪裡又是什麼高人,好像我的樣子是一點都高不起來的。”
伍城風道:“剛纔那個人是我的朋友,他只是性子不好,並不是有意要惹事生非。”
老者道:“我只是路過此地,看不順眼,便說他幾句。像他這種我是見得多了。不管他是有意無意,肯把刀放下來,總算是通情達理的人。”
七狼刀和郭震已經過來了。
七狼刀在盯着老者看,他雖然不太清楚這人的身份,但已經看出來,這位老先生並不簡單。他對那些神秘人物好像特別感興趣,如果現在這老者有刀在手的話,只怕七狼刀早就已經在跟他切磋了。
七狼刀很客氣的說了一聲:“我請老先生喝杯茶,老先生不會介意吧?”
老者笑道:“你我素不相識,你這般客氣,叫我如何過意得去?若是真有緣的話,下次也許一定還能碰到。我有事在身,先行告辭。”
他拱了拱手,轉頭便走。
他剛邁出了一步,腦袋就碰到了七狼刀的肚子。
七狼刀若是想請一個人喝茶,沒有人敢不同意的。
無論是誰只要一看見他手中的刀,都會怕得要死。
他在桃花集的時候,曾經殺了無情劍客和三隻手金麻子,他若不是那種嗜刀如命的人,他是不會這麼做的。
殺人這種事並不好玩。
如果他認爲請你喝茶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你若是不答應,他是不會讓你走的。因爲他會以爲你瞧不起他。
他相信這老者有與衆不同的地方。一個看到他的刀時還能笑得出來的人,縱然不是世外高人也很不簡單了。
老者驚愕的望着他,一時之間明白不過來是怎麼回來。
七狼刀淡淡的笑了一聲,道:“如果你想走,我是攔不住你的。”
老者皺着眉頭問:“可你現在明明已經攔住我了。”
“你可以走的,我不介意。”
“你這話是何意思?”
伍城風也有些奇怪了。
七狼刀既然知道攔不住人家,爲什麼偏偏要這樣做?
七狼刀仍然在笑:“因爲我知道,我的輕功無論如何都比你不過。”
老者嘿嘿的笑道:“你把我弄糊塗了。”
七狼刀又道:“你一定忘了一切事,無論人的面容裝成什麼樣子,但是兩隻眼睛的距離和他應該有的那種眼神,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七狼刀突然嘆了一口氣,接着道:“我雖然只見過你一次,但我這個人記性特別好。你一走進刀鋪的時候,我就發覺你的眼神很特別,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伍城風看了老者一眼,也嘆了一聲,道:“不錯。我現在突然也有同樣的感覺。”
老者已經不再笑了,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陰冷起來,射出悸人的光芒。
七狼刀道:“而且我剛纔仔細看過你的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不會有一雙這麼光滑圓潤的手。你的樣子的確變不了少,很難讓人看出你是另外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說我忽略了這雙手?”
“是的。”
“那我下次應該注意了。”老者好象若有所思的道。
“正因爲有這些原因,我可以肯定,你不但認識我們,而且刀法也非常的不錯。”
老者突然哈哈的大笑。
五指其張,疾抓七狼刀的小腹!
斷魂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