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城風着實吃了一驚。
伍城風像個傻瓜一樣的盯着他看,覺得自己的耳朵應該沒有毛病,他確實是說範衝根本沒有女兒。
伍城風有些奇怪了,如果範衝沒有女兒,那麼阿秋又是誰呢?範衝明明告訴伍城風,阿秋是她的女兒,他爲什麼要騙伍城風?
“我以前聽人家說過,他的女兒名叫阿秋,難道是我的朋友在跟我開玩笑?”
“大東家雖說年過半百,膝下並無子女。而且夫人也去世多年,他哪裡會有女兒。”
伍城風尷尬的笑,道:“我跟範老闆是老相識了,他有沒有女兒我卻一直不知道,差點鬧出笑話來。”
他道:“許是外面那些無聊的人編造出來的。”
他跟伍城風又閒聊幾句,便忙着劃圈。
伍城風心裡久久不能平靜,覺得這件事越來越不簡單。
範衝要讓阿秋冒衝他的女兒,究竟是爲了什麼?如果他一心要害伍城風,根本就不用這麼麻煩。
伍城風突然想起七狼刀跟湯寵說過話,這世上只有兩種人能要伍城風的命,一種是朋友,另一種就是女人。
而阿秋正好是個女人。
範衝是不是要利用阿秋來算計伍城風?
伍城風跟他從不認識,那天到他家,是高煦帶着去的,生平頭一遭認識,他沒有理由無緣無故的要算計伍城風。
他會不會跟那隻“大鳥”是一夥的?
但據伍城風所知,“大鳥”並不是紅楓嶺的人,他不可能跟同善堂的老闆這麼熟悉,範衝也沒有理由要幫他。
伍城風突然預感到了些什麼,如果“大鳥”不是急着要對付自己,他會先對誰下手?
是宋花樓?還是鐵無恨?
阿秋已經見到了宋花樓,如果她把宋花樓的行蹤告訴那隻“大鳥”,宋花樓豈不是很危險?
伍城風來不及多想了,便跟這人告辭回去。
街上的行人很少。
大概是天冷的緣故,沒有人願意到街上來吹風了,擺攤的小販因爲生意清淡,便三五個聚在一起,蹲着身子很興致的聊着天。
伍城風想立即就趕回高家樓,腳步就很急。因爲宋花樓若是出了事的話,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伍城風居然會被一個女人給耍了,心裡不是滋味。雖然早對阿秋起了疑心,但做夢都想不到,她竟然不是範衝的女兒。
伍城風心事重重的在街上走。
風很大。
毫不客氣的划着伍城風的臉頰,一陣陣的灼痛。
伍城風已經穿過太和坊,離高家樓不遠了。
但是伍城風的腳步越來越慢,居然不動了。
因爲伍城風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身穿黑衣,臉上蒙着黑巾的人。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
伍城風甚至可以感覺到,刀在興奮的呼叫。
他的眼睛正盯着伍城風看,好像早就知道伍城風要從這條街上經過。寒風吹在他的身上,他一點都沒有感覺。看樣子,他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了。
“你這麼急,要上哪去?”他突然說話了。
伍城風已經認出了他,本來就在擔心他會出現,他果然就在這裡。
伍城風淡淡的一笑,道:“這麼冷的天,你在這裡幹什麼?”
伍城風訕笑道:“我以爲再也碰不到你了,沒有想到我的運氣這麼好。”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好的運氣的。”
“我的運氣一直都很好,甩也甩太掉。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你那一刀完全可以殺我,但我偏偏就沒有死。”
“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你沒有死?”
“大概還沒到時候。”
“我以爲昨天晚上你就應該死了,想不到像你這樣的男人會讓這麼多的女人爲你而改變主意。”
伍城風的臉上不再有笑容:“阿秋這個人一定是你安排的。”
他陰惻惻的笑,道:“你猜得不錯,若不是她愛上了你,你早就去見孟煙雲了。”
一個女人若是愛上一個男人,她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阿秋並不是個壞女人。她有很多的機會可以殺伍城風,但她沒有這麼做。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愛情。
有時候女人對愛情的瞭解遠遠超過了男人,在某一種情況下,愛情的是與非、生與死;往往都掌握在女人的手裡。
阿秋這樣做,並沒有讓伍城風感到特別的意外。
伍城風始終不太懂範衝這個人:“範衝又是怎麼回事?我聽人說,他從來沒有過女兒。”
大鳥的笑聲異常尖銳,聲聲刺耳:“他雖然是個愛交朋友的人,但是真正讓他動心的,只有錢。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伍城風不由皺起了眉頭。
按理說,同善堂的生意做得這麼大,範衝應該有足夠的錢花,他怎麼會在乎眼前的這一點點?
大鳥又接着道:“這就是人性的弱點。”
貪婪是一種極普遍的毛病。
人們常發現自己或多或少有這種毛病,也常會發現別人也有。所以人們雖然嚮往完美,卻從來不苛責這種毛病。
範衝可算不上家財萬貫,而且他是個待人處世都非常有信心的人。但他偏偏就染上了這種毛病。
慾望是沒有止境的。
範衝爲了錢,就心甘情願的讓阿秋冒衝他的女兒,雖然他跟這件事沒有什麼大的相干,但他這種人讓伍城風覺得噁心。
也許這件事沒有人會知道。
紅楓嶺的人仍然會對他畢恭畢敬,稱讚他的爲人。
伍城風不想破壞他的聲譽,有時候這種毛病是讓人理解的。只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伍城風有些無奈了,苦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會這麼有錢。”
大鳥道:“有錢沒有什麼了不起。有沒有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但我知道一點,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人會把錢當作敵人的。”
伍城風嘆了一口氣,道:“我現在認輸行不行?”
“當然不行。我在這裡已經等你很長時間了,如果不看看你的刀,我豈不是很划不來?”
“那天你不是看到了麼?”
大鳥嘿嘿的陰笑一聲,道:“可惜我沒有看清楚。”
刀已經在風聲中響起來。
淒厲迅猛!
伍城風真的不願意再讓他看見刀。
伍城風的刀沒有他的漂亮,普普通通。沒有傳說中的那樣可怕。
它雖然一點都不溫柔,但伍城風已努力的在剋制它的殘暴。因爲實在是不想讓它再看到血。
刀是有生命的東西,如果你對別人的生命一點都不在乎,你怎麼才能愛惜刀的生命?
但是大鳥無疑是伍城風平生所見過的敵人中最可怕的一個。他的刀法相當不錯。連伍城風也沒有信心能不能避開他這一刀。
伍城風的手指已經開始動了。
突然發現,刀居然一點都沒有動。
伍城風的手剎時之間變得沒有力氣,連撥刀的力氣都沒有。
伍城風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往下滑落,他害怕了,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大鳥在獰笑。
他的刀已經快到伍城風的脖子。
伍城風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在響,像根本頭一樣呆立在原處,已經沒有要閃躲的意識了。
刀,呼嘯而下!
伍城風突然看到一個人,一個很美的女人。
她就擋在伍城風的面前,鼻子差一點就碰到了伍城風的臉。
是阿秋。
她的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笑容,癡癡的望着伍城風的眼睛。
伍城風想叫她閃開,但已經來不及。
冰冷的刀刺進了她的身子,她居然哼都沒有哼一聲,仍然在笑,笑得悽美動人。
大鳥驚叫一聲,怔怔的望着阿秋,他的聲音非常的悲哀:“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阿秋沒有回答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伍城風,輕輕的說:“你現在可不可以摸摸我……”
伍城風沒有說話,已緊緊的摟住她,心如絞痛。
阿秋的身子變得異常的嬌弱,她在不停的發抖。如果不是伍城風抱着她,她就會倒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我……我不想殺你,不想……”
伍城風微微的一笑,道:“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她的眼睛突然閃亮起來,胸脯急促的起伏,心裡已非常的激動:“真的?你……你沒有騙我……”
伍城風不是一個好男人,伍城風在騙女人。
因爲伍城風知道,這個時候如果還不騙她的話,她會很遺憾的。伍城風從來沒有騙過女人,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一個女人可以爲愛情有而獻出生命,撒一次慌又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不是阿秋擋這一刀,伍城風已經沒有機會騙得了她了。
伍城風爲什麼會撥不出刀?
伍城風的手又怎麼會突然沒有力氣?
不用阿秋的解釋,他已經明白了。
那天阿秋在酒中放下**,伍城風醉得不醒人事。這種**雖然沒有要他的命,但是它的藥性足可以讓他四肢無力。
大鳥等的也就是這一天。
他可以肯定伍城風的手已撥不出刀,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一刀要了伍城風的命。
他只要殺了伍城風,他的刀法就很難有敵手了。
偏偏阿秋擋了這一刀,他做夢都想不到,阿秋會爲了伍城風而擋這一刀,淒厲迅猛的一刀。
有時候愛的確讓人心醉。
而一個女人內心深處的熱愛,並不是一個男人能夠理解的。女人可以爲愛情而死,男人不會。女人可以爲所愛的人受苦,男人不能。女人可以在愛情有裡面扮演各式各樣的角色,把愛情編織成美麗的傳說,男人不行。
男人在愛情面前,不會的東西實在太多。
阿秋還在輕輕的笑,她的臉倚在伍城風的胸膛上,溫柔的像個小女孩。
她象是睡着了。
伍城風緊緊的摟住她,不敢驚動她。
大鳥的眼睛仍然呆呆的望着阿秋,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你比我幸運多了。”
伍城風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可以想像得到,他跟伍城風一樣悲哀。
大鳥其實早就可以一刀把伍城風殺了,他要光明正大的跟伍城風比刀,就是爲了讓伍城風死得明白,他的刀並不比伍城風的刀差。
他本來要阿秋用迷香把伍城風的精神擊垮,必要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的要了伍城風的命。
但她沒有料到阿秋會愛上伍城風,愛得那樣的癡狂。
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他當然會感到悲哀。
也許他仍然有那麼一點人性,阿秋的死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刺激。他有點羨慕伍城風,他已經意識到,無論在哪個方面他都無法比過伍城風。
大鳥已經走了。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如果下次他遇見了伍城風,只怕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風,悽悽的在伍城風耳邊吹響,刮在臉上的時候,已沒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