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深有些氣糊塗了。
經紀人裡面,他算時運挺好的典型。
先前帶一個楚江,那人是出了名的敬業拼命,脾氣也罷秉性也好,方方面面沒什麼可挑剔的。要說當真有什麼值得他擔憂的話,也就是他過於敬業,拍戲多了,熬出了一身病。
再後來他帶了常青,常青走了楚江的老路子,兢兢業業,很拼。
前面這兩個人,入行之後壓根就沒想過感情的事,或者說,常青沒想過感情的事情,楚江瞞得太好,以至於都要解約了,他這個經紀人才曉得他早都有主了。
而他之所以沒有繼續跟楚江跳槽,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作爲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直男,他沒辦法接受和他關係緊密的搭檔是一個gay,更沒辦法接受:自己手下的王牌影帝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他拿了別墅鑰匙上門探望,一進去,瞧見他被一個男人給壓在沙發上搞……
那副刺激過頭的畫面,眼下每一次回想,他都覺得頭皮發麻。
收回亂糟糟的思緒,袁深嘆着氣看向宋湘湘,聲音平和地問:“自己說說,接下來預備怎麼辦?”
宋湘湘腦子裡也一團亂麻。
意外懷孕這種事,她先前壓根沒想過。
自己測了之後也沒有告訴潘奕,戴了口罩去了私人醫院,就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孩子拿掉。可做檢查的時候,醫生通知她婦科炎症比較嚴重,需要先打幾天消炎針,再考慮墮胎。在這之外,她曾經墮胎過一次的事情也沒敢瞞着醫生。私立醫院的醫生,聽聞她的話之後態度不算惡劣,卻也告訴她,多次流產對女人傷害很大,有條件的話,可以生下來。
生下來?
怎麼生?
她和潘奕之間問題一堆,纔不想給他生孩子。
只是想起來,仍舊覺得心痛到麻木。
“我沒有想好。”
抿脣糾結了一會兒,宋湘湘這樣說。
她不想和潘奕在一起,卻也不忍心再流掉一個孩子。可她才二十歲,事業剛進入發展期,如果要生下這個孩子,勢必要放棄很多,損失很多。
她無法計算,更無法權衡。
聞言,袁深頭更疼了,他擡手在眉心裡按了按,正待再說話,辦公室突然進來一個人。
潘奕是找了宋襄才順利上來的,一路上來,做了無數的思想建設,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可這一刻,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見神色煩躁的宋湘湘,胸腔裡一團火,竄來竄去,無法平息。
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年輕人,高個,短平頭,粗黑上挑的長眉下有一雙銳利深沉的眼,縱然刻意收斂,身上那股子桀驁的脾氣也遮不住,浪蕩勾人,容色絕佳。
袁深見他盯着宋湘湘瞧,還有什麼不明白?
這種壞男人,勾起小姑娘,一勾一個準。
事已至此,袁深都沒什麼好說的了。雖然他是經紀人,可牽扯上孩子這種事,那也沒辦法替藝人全權做主,很快,他從椅子上起身,繞出辦公桌,朝宋湘湘道:“得,你們談吧,我去個洗手間。”
“……謝謝袁哥。”
宋湘湘抿脣,有些抱歉地說。
袁深聞言一笑,目光瞥過潘奕,出了辦公室。
他一走,潘奕便隨手關了辦公室的門,卻沒上前,嗓音低沉問:“真的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
“懷孕,流產,真的假的?”
潘奕又問,黑眸盯着她,一字一頓。
這種態度,幾乎在瞬間便激怒了宋湘湘,促使她冷笑着說:“真的啊,怎麼,你莫名其妙跑來,就爲了質問我這個,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說和我什麼關係!”
潘奕也怒了,一步上前將她逼得踉蹌後退兩步,沉聲質問。
他年齡不大,從小抽的煙卻不少,嗓音比同年齡男生低沉嘶啞許多,這一開口帶着冷怒,頗有兩分氣勢迫人的感覺。總是這樣的,蠻不講理,自以爲是。
宋湘湘猛地直起身,將他往開推。
從在會所裡遇見至今,兩個人因爲先前那些事話不投機半句多,可每次吵着吵着總能吵到牀上去,沒有特別恩愛的時候,在牀上也是跟打架肉搏一樣,偏偏,每一次自取其辱的那個人都是她。
潘奕花樣多經驗多,雖然只有二十多歲,卻深諳取悅女人之道。
胡思亂想着,宋湘湘被腦海裡各種想象刺激得喘不過氣,也因爲他這一出現便氣勢洶洶的樣子委屈至極,好像在一瞬間,便懶得和他吵了,聲音低低道:“我不想和你吵,你走。”
她氣焰一低,潘奕態度也軟了,握着她手臂問:“怎麼不跟我說?”
“跟你說不就打胎一個後果嗎?”
宋湘湘突然哭了,擡起臉看着他,一字一頓道:“就當我犯賤,一個地方栽兩次,行嗎?”
“湘湘。”
他嗓音變了,擡手去摸她臉。
往事歷歷在目,宋湘湘一張臉,溼漉漉的。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到了馬平川。過來人的告誡她不聽,父母的耳提面命她不管,經紀人的指引她不理,就跟個傻逼一樣,無論是中學還是現在,無論她變得多風光,都控制不住,要和這個爛人攪在一起。
“當年是我的錯。”
潘奕偏過頭,微微喘了一下,一邊擡手幫她抹去眼淚一邊說,“那會你那麼小,是我不應該。你還在上學,我也混球一個,拿什麼讓你生孩子,拿什麼養孩子?一直不提這件事,不是因爲我忘了,只是因爲太自責,不敢提。這次也沒有怪你的意思,跑過來跟你生氣也是我不對,我只是……”
他微微頓了一下,輕聲哄說:“只是心疼你,你應該和我說的。”
“和你說有用嗎?”
宋湘湘盯住他冷笑,“你有本事娶我?”
潘奕一愣,“你想結婚?”
她事業正在上升期,明顯也享受現在這種狀態,因而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不曾談起這些事。眼下冷不丁聽見她這樣問,着實受驚不少。
宋湘湘深呼吸,推他,“滾,你滾。”
潘奕不走,還一把扣住她手腕,黑眸鎖着她的臉,上上下下打量,半晌,頹然道:“你到底在鬧什麼?”
兩個人在一起,每一次說不了兩句話就會吵起來,他實在看不懂宋湘湘的脾氣,明明先前在他跟前乖得不像話,可眼下簡直就像個被踩了尾巴的貓,每一次,總會在他意料不到的時候發火,隨時隨地的。他以爲她是壓力大心裡煩,每一次最開始都會忍讓,可這人就是有本事,將他激得忍不住。
此刻他隱忍脾氣看着她,眉頭緊擰,襯得她好像在無理取鬧。
宋湘湘深吸一口氣,緊緊咬脣,好半晌,開口譏笑:“你這種脾氣怎麼伺候人?”
潘奕:“……”
好一會,他沒明白宋湘湘在說什麼。
宋湘湘卻以爲自己點破了秘密,甩手道:“放開我,我嫌髒。”
“……你聽說什麼了?”
遲疑片刻,潘奕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潘奕不可思議地笑了笑,問她:“你指宋襄?”
“別提她名字,我噁心。”
“湘湘。”
潘奕猛地扣住她手腕,見她掙扎,索性將她整個人都直接打橫抱起在懷裡,爾後,他身子後側,腳下挪動,坐到了辦公室柔軟的沙發上,將掙扎的宋湘湘桎梏得動彈不得。
宋湘湘氣急,擡手朝他臉上扇,卻發現,潘奕臉色平平地等着她。
她在她懷裡,兩個人距離太近,呼吸纏繞,那隨性而起的一巴掌,扇不下去了。
潘奕手臂收緊,摟着她說:“你要想知道宋襄的事,我告訴你。”
他來雲京好幾年,在雲景會所也待了有好幾年,私底下有些風言風語,如何不知?不過宋襄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只要沒有人當着他面說,那些閒言碎語,他權當不知道。
也沒想到,宋湘湘不知從哪裡聽說了那些渾話,還一直放在心裡自我折磨。
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