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油拌麪色澤油亮鮮香撲鼻。
煎蛋邊緣焦黃,在中間的蛋黃還流着溏心。
開水燙過的上海青,如翡翠般碧綠可愛,非常巧妙地中和了蔥油的油膩感。
兩碗麪。
他一手一碗端着,雲畫要幫忙端一碗,卻被他躲開,“燙手,我皮厚不怕,你……嗯,拿筷子吧。”
說着,他就端着兩碗“燙手”的面出去了。
雲畫默默地拿了筷子,她很想說,沒有湯汁的拌麪,隔着碗並不會燙手!況且,她的碗還是防燙碗……
餐桌上,兩人相對而坐,一人一碗麪。
“嚐嚐,許久沒做了,也不知道手藝退步了沒有。”他看着她,目光中帶着些許不明的意味。
雲畫不想跟他對視,低頭吃麪。
“味道怎麼樣?”他問。
“你自己嚐嚐不就知道了。”
“自己做的,怎麼嘗都好吃,這樣的評價不夠客觀,還是得讓你嘗過後再說好不好吃纔算數。”他道。
雲畫抿了抿脣,擡頭看他,“如果我說不好吃呢?”
“不好吃啊,那就重新給你做。”
“如果重新做了還是不好吃呢?”
“不可能的,如果你覺得現在這碗不好吃,那麼是鹹了還是淡了,是麪條煮得太硬了還是太軟了?有個參照,下一碗就能做好了,如果還做不好,那就再做一碗,總能做到你喜歡的。”他理所當然地說。
雲畫有些無語,“不覺得麻煩嗎?只是一碗麪。”
“只是一碗麪,但如果不好吃的話,這碗麪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填飽肚子就行。”她一點兒不在意地說。
薄司擎卻是放下了筷子,看着她,“我說畫畫,你怎麼這麼消極呢,一點兒都不像是這個年代的人,解放軍叔叔們用屍山血海打下來的太平盛世,不是讓你湊合着過的,如果只填飽肚子就好,那人類還發展個什麼勁兒?”
雲畫:“……”
他忽然擡手,筷子的另外一端在她頭上輕輕地敲了一下,“更好更高的追求,是人類發展前行的動力,所以,千萬不要得過且過,拖了全人類的後腿。”
“……”雲畫真是懵逼到了極點,她怎麼就……怎麼就拖了全人類的後腿了?
要不要這麼誇張!
這樣說,她好有罪惡感啊,她也沒做什麼啊,就只是……只是隨隨便便吃一碗麪好不好!
“所以,說實話,面到底好不好吃?”他盯着她,眸若燦星。
雲畫下意識地點頭,“好吃。”
“那就好,乖乖吃麪。”
“……”
雲畫只覺得自己腦子都不會轉彎了,低頭一口一口地吃麪。
老實說,面確實挺好吃的,再加上她也餓了,原本可能只有八分的美味,在她餓了的時候吃,也覺得至少有十分。
可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呢。
等一碗麪吃了大半,實在是吃不完的時候,她忽然醒悟過來,這人……這人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該不會就是想讓她說這面好吃吧?
至於嗎?
至於嗎!
雲畫滿頭黑線,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不會轉彎了,被兜進了這麼俗套的陷阱中!
“真的不好吃?”他一碗麪早就吃完了,正盯着她看,見她也放下筷子,立刻就問。
“沒有。”雲畫無語地回答,“吃不下了,吃飽了。”
“真的吃飽了?”
“嗯。”雲畫點頭,見他還在盯着她看,未免他誤會,她趕緊又補充了一句,“面很好吃,只是我吃飽了,實在吃不下,再吃就要撐得難受了。”
“好。”他點頭。
緊接着,在雲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直接拿過了她的碗,三兩口就把她碗中剩下的小半碗麪給吃掉了。
雲畫:“……”
這畫面,怎麼似曾相識呢。
還有還有,他一個大男人,飯量比她大是正常的,所以他爲什麼不多做一點,給他自己盛個大碗,給她一個小碗,非要倆人一樣多,這會兒又來吃她的剩飯,不嫌棄她的口水嗎!
“蔥油拌麪好吃,還是素面好吃?”他忽然問道。
雲畫愣了一下,“什麼?”
“我是說,蔥油拌麪好吃,還是素面好吃。”他又重複了一遍。
雲畫茫然,她不是沒聽清楚的意思,她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問。
“啊?”她茫然,“爲什麼這麼問?”
“那天晚上,那位齊少,給你做了素面。”他終於大發慈悲地給她解釋了一句。
雲畫恍然大悟,可是緊接着就一臉無語。
齊子衡給她做的素面,和現在的蔥油拌麪,哪個好吃?
都好吃?
說實話,雲畫已經有些想不起來那天晚上齊子衡做的素面是什麼味道的了,畢竟……畢竟就是面啊,沒有好吃到讓她終身難忘的地步,也沒有難吃到讓她記憶猶新的程度,所以就只是面,好不好吃就是面啊……
但是考慮到是朋友做給自己的,爲了朋友的心意也不能說難吃對不對?更何況也確實不難吃……
可是,要回答好吃嗎?
如果回答說素面好吃的話,那對剛剛給她做了蔥油拌麪的薄先生來說,也是打擊,也顯得她太白眼狼了。
可若是回答一樣好吃,對於眼前這個拐彎抹角求表揚的薄先生來說,好像還是沒法滿足他的優勝心理……
“蔥油拌麪更好吃一點。”她非常識時務地回答。
果然,薄·蔥油拌麪·先生,笑了。
美人一笑,滿室生輝。
這美人,從來都是不分性別的,他現在比以前更清瘦一點,由於幾年都沒有參加軍事行動,沒有參加戶外特訓,如今的他皮膚已經恢復了白皙,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清俊矜貴,五官更加深邃立體,精緻得如同藝術大師最得意的佳作,好看得讓人根本移不開眼,只要他出現的地方,就絕對只會有他這麼一個焦點。
雲畫只看了一眼,就連忙低下頭,不然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撲上去。
畢竟,這個貴公子,曾經可是屬於她的,是她可以想摸就摸想抱就抱想親就親的……
如今……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可是,他笑起來實在太好看了。
她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囂,在不斷地嘶吼,在不斷地掙扎想要逃脫她自己施加的囚籠:怎麼能這麼好看這麼誘人?
“品鑑能力不錯。”薄美人語氣中帶着讚賞,“所以,只會做素面的男人,是沒什麼用的,素面就是用來唬人的,說起來會做飯,挺好聽的,可只是會做素面有什麼用?專門學來哄女生的手段,要學都不肯學個稍微用心點的,學做素面拿來唬人,哼,成本真低。”
雲畫目瞪口呆。
這……這怎麼還敵視上了!
她說蔥油拌麪更好吃,也不過就是……不過就是商業吹捧……總不能當着做麪人的面說人家做的飯不好吃吧……
可這,是你拿來敵視別人的理由嗎?
“畫畫,那位齊少不適合你。”薄美人這會兒已經成了薄八婆!
雲畫的臉也有些黑,“你又不認識他。”
“我是不認識他,但是隻要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了。”薄八婆十分對得起自己的新名字,果然八婆。
雲畫格外無語,“你什麼時候調查他了?”
“上次在你這兒碰見之後,就隨便查了一下。”
“……”雲畫抽了抽嘴角。
“這位齊少也很奇怪呢,齊家的情況你大致清楚,我就不說什麼了,只說這位齊少,如果他不打你的主意,這人也還算能入眼,比那些揮霍父輩祖輩資源的二代三代們要好得多。但想追你,他就差遠了!”
薄八婆不等雲畫問,就主動說道,“他在對待女生和感情方面,很不好。她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那女孩子名叫蘇荷,現在已經從藝術學院畢業,進了娛樂圈,他以前和蘇荷出雙入對,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蘇荷說是,他也沒有否認,可是後來呢,他不知道爲何,又澄清說自己沒有女朋友,說蘇荷只是他的小青梅,蘇荷爲了他還鬧自殺……他後來不吝資源地捧蘇荷,外界都默認他跟蘇荷是情.人的關係,他也沒有再澄清,但是後來他出了事成植物人去了國外,再回來之後,就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媒體拍到蘇荷和一位金融大亨出雙入對,蘇荷說跟對方只是朋友關係,但是各種新聞通告都是說蘇荷甩了齊少另結新歡,這位齊少可算是擺脫了蘇荷男友的身份……”
他看着雲畫,“你覺得這些都是巧合,還是巧合?”
雲畫抿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位齊少對女人的態度,渣,他不適合你。”
“我知道了。”雲畫微微抿脣,“我這輩子喜歡誰,都不可能再喜歡他。”
“再?”薄司擎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臉色也瞬間嚴肅了,“你曾經喜歡過他?不然爲什麼要說再?什麼時候喜歡的?”
“……你聽錯了,我沒說再,我也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雲畫直接狡辯。
薄八婆則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欺負我沒有錄音筆對嗎?”
“對。”雲畫索性直白地進行耍賴。
薄司擎盯着她看了幾秒,被氣笑了,他勾着脣,舔了下脣角,盯着她的眼尾微微上挑,“耍賴,嗯?”
他的音色本就好聽,此時刻意壓低之後,越發顯得他的聲音更有磁性有質感,尾音微微上揚,帶着一種戲謔的意味,簡直好聽得讓人骨頭都酥了。
這種聲音,任何人都無法抵抗,更別說是雲畫了。
她緊抿着脣,屏住呼吸,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更平靜一點,可是在他這般眼神的注視之下,她的臉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她小聲咕噥:“反正我沒說,你聽錯了。”
“行。”他點頭,“我聽錯了,所以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這位齊少。”
“嗯。”雲畫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勾脣,哼了一聲:“你可不是熱情好客的人,你的距離感很重。平時你看起來對人很客氣很禮貌,但這都只源於你的教養,實際上你一點兒都不熱情,也一點兒都不願跟人多交往,那你爲什麼願意讓這位齊少入侵你的私人生活空間?對你來說,這表示接納和親近。”
“……我跟他是朋友不行嗎?”
“朋友?”薄八婆雙手撐在茶几上,微微附身,逼近她,“他可沒拿你當朋友,他是你的追求者,而且是特別狂熱執着的追求者。畫畫,你並不是那種特別享受被很多男人追求的女人,對你來說,你不喜歡的人的追求只會是負擔和麻煩,所以如果你不喜歡他,他對你的追求就只會讓你厭煩,讓你想要推開他,拉開跟他的距離,而不是邀請他到你家,還吃他給你做的面。”
“……”
雲畫簡直要瘋!
“所以,要麼是你現在喜歡他,所以在他追求你的同時,你也想要和他親近,纔會主動拉近你們之間的距離;要麼是你曾經喜歡過他,但是他曾經可能不喜歡你,所以在現在他反過來喜歡上你之後,你想要從心理上找回從前你喜歡他時的平衡感,看着曾經不喜歡你的人如今苦苦追你,也會讓人有一種滿足感……”
薄八婆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讓人恨不得錘他:“再加上你剛纔說的,再,你這輩子喜歡誰,都不可能再喜歡他……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你曾經確實喜歡過他,至於說現在,現在倒是也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真的不喜歡他也不會再喜歡他,另一種就是,口是心非,說的賭氣的話。是哪種?”
“你才賭氣!”雲畫氣得無語,“我不會拿這種事情來賭氣。”
“好,你沒有賭氣,你說的全都是心裡話,所以,你曾經確實喜歡過他……”薄司擎的目光盯得人頭皮發炸,“什麼時候的事?什麼時候喜歡他的?”
“啊!”
雲畫有些抓狂地錘了沙發一拳,惱羞成怒地瞪着他,“薄司擎你是八婆嗎?管這麼寬!我以前喜沒喜歡過他,跟你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