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衡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出來了。
醫生說他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但還交代雲畫，不能探視太久。
秦墨推着雲畫進去，而後退出，把病房門給關上。
雲畫坐在輪椅上，就在屋子的中央，距離齊子衡的病牀還有一點距離。
病牀上的齊子衡，臉色蒼白，嘴脣也幹得發白。
“那麼遠，怕我吃了你？”齊子衡的聲音很低。
雲畫自己控制輪椅，又上前了一些，在齊子衡的病牀旁邊停下，看着他。
“謝謝。”雲畫說道，聲音很認真，“謝謝你救我。”
齊子衡看着她，脣邊忽然扯出了一絲笑意：“想聽你說一聲謝，可真難。”
雲畫微微皺眉。
齊子衡又輕聲說道：“看你這表情，苦大仇深的，不情願謝的話就不用謝了，我救你，原本也沒指望你謝我。”
雲畫抿着脣，“我的確是認真感謝你。這表情，我自己也沒辦法控制……”
“爲什麼？”齊子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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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畫不吭聲。
齊子衡輕笑，“因爲你討厭我，所以就算是不得不感謝我，你也沒辦法對我露出一個笑臉？”
雲畫再度皺眉，看着齊子衡，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許久，她才說道：“我說了，我心底真的感謝你。”
“我相信。”齊子衡道，“你是真的感謝我，但你也是真的討厭我。感謝我和討厭我，並不衝突，是嗎？”
雲畫攥緊了拳頭，“你說這麼多話，傷口不疼？”
“不疼。”齊子衡笑，“並不是傷到肺，這點兒音量說話，不會牽動傷口，就是嗓子有些幹，想喝水。”
“能喝嗎？”雲畫問。
“不能，但是潤潤嘴脣還是可以的。”齊子衡說道。
雲畫盯着他看了一眼，淡定地伸手準備按鈴，住這等高級病房，讓護士幫忙喂點水潤潤嘴脣，還是可以的。
“你幹嘛？”齊子衡問。
“找護士，你不是嘴脣乾嗎？”雲畫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
齊子衡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雲畫，救命之恩，連讓你餵我一點水都不能。”
“護士是專業的。”雲畫淡淡地說。
齊子衡看着她，許久之後，脣邊才扯出了一抹諷刺的笑：“我始終弄不明白，我們以前認識嗎？”
“……”
“我回憶過無數次，自己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你，或者是在什麼時候得罪過你？否則的話，爲什麼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對我那麼討厭？”齊子衡的語速不緊不慢，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清晰，他就是在指控雲畫，質問。
“雲畫，你大概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看我的那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了一般。”
“後來，你的眼神雖然沒那麼狠厲了，卻帶着濃濃的厭惡。”
齊子衡的聲音中也帶着譏諷，“你自以爲把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可是你知道嗎？你看我的眼神，簡直不要太露骨。我就搞不明白了，我到底怎麼你了，你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哦，不光是眼神的問題，你是打心眼兒裡認爲我就是一團垃圾……”
第1340章
“雲畫，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兒上，能不能給句實話？”
齊子衡說完，就安靜地看着雲畫。
坐在輪椅上的雲畫，整個人都有些僵。
她能說實話嗎？顯然不能，不管是對誰，她都無法說實話。
她甚至，都不太願意對自己說實話。
“人和人之間，都有緣分的。”雲畫的聲音很輕，語速也很緩慢，就像是在一邊想一邊說一般。“我覺得，我跟你之間，沒有任何緣分，氣場不和。”
“氣場不和？”齊子衡嗤笑。
雲畫卻依舊認真地說道：“是，至少我覺得是這樣。所以，齊少，我非常感謝你救我，真的，從心底感激，你有什麼需要的話，在我能力允許的範圍內，我會報答你的。但是……”
“但是什麼？但是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有交集？”
“是。”雲畫點頭。
“呵！”齊子衡氣得別過頭去，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急劇起伏，看得出來，他的情緒也在劇烈地波動着。
雲畫說不出自己這會兒到底是什麼心理，很混亂。
她覺得自己有些處理不了跟齊子衡有關的事情了。
上輩子的事情，和這輩子混合起來，兩個看似完全不一樣的齊子衡……
雲畫在心底告訴自己，要冷靜，要非常冷靜。
慌什麼呢？
無論如何，她跟齊子衡也不可能再有什麼交集了。
況且，上輩子的她，出於絕對的低谷，她被整個世界遺棄，被一腳踹進地獄，所以她纔會看到一縷虛假的陽光，就拼了命地抓住……
而這輩子，她已經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雲畫了。
她足夠成熟，足夠睿智，也足夠幸運。
所以，何必要再被上一世所困擾？
那些糾纏了她那麼多年的經歷，那些讓她整個人都深陷陰霾之中的經歷，早就應該拋開了！
雲畫緩緩地擡頭，看向齊子衡，目光平靜而堅定：“你救了我，我應該報答你的。”
“是嗎？”齊子衡的口氣不太好。
雲畫卻不管他，自顧自地說道：“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報答，那我會多說幾遍謝謝，僅此而已。如果你需要我的報答，你可以選擇金錢，你開個價，只要不是特別離譜，我都會一次性付清。”
“如果你不要金錢，那可以要求我幫你做一件事，前提是，我能做到。至於說什麼是我能做到……這個標準就只能由我自己衡量了。沒有合同，只有我自己的承諾，我就算要毀約你也不能怎麼樣。”
“所以實際一點，選金錢，這樣你也不用擔心我毀約。畢竟，有了足夠的金錢，很多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我爲你做一件事，也未必能夠和一定量的金錢等價。”
雲畫說得非常清楚。
齊子衡笑了，“你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想要用錢買斷這份救命之恩，雲畫，你怎麼這麼俗氣呢？”
“我本就是俗人。”
“我說過了，我救你，不是爲了你的報答。”齊子衡說。
雲畫點頭，“你確定要選擇這個選項，不需要我的任何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