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手齊年和鼓手夏舞葉一見如故,一聊就聊了一下午。
午後的秋日陽光透過窗格射進酒吧,灑下一片和煦。緩緩流動的時間來到這陽光下,一掃疲態,步伐輕盈地歡快跳躍着。牧神在午後醒來,開始縱情高歌。
酒吧的音樂適時地響了起來,薩克斯奏出的爵士樂十分輕柔。
夏舞葉告訴齊年,她以前來過仞市幾次,很喜歡仞市的地下音樂氛圍。所以大學一畢業就迫不及待地搬到仞市來了。
夏舞葉在丈省大學的那個“狂野的小豬佩奇”樂隊在隊員們畢業後各奔前程的大背景下自然而然地解散了。這是必然會散的宴席,所以大家也覺得沒什麼。
來到仞市的夏舞葉進入了一個純粹的藝術世界。沒有學業的壓力(雖然大四本來就沒有壓力),沒有同學之間的人際關係紛擾,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音樂的海洋裡獨自修行。這種感覺很超然,也很浪漫。
夏舞葉是凡有活動必定參加、凡有業界朋友必定拜見,每天過得極其充實。累是累,可是覺得很快樂。
快樂的時候,還會累嗎?
她比一般的音樂人運氣好一些,很快就找到一個根據地,就在現在和齊年喝酒的這個酒吧。還是幹她的老本行,鼓手。
女歌手、女吉他手是很多的,可是女鼓手其實並不多見。夏舞葉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學打鼓的女孩子那麼多,爲什麼樂隊裡很少見到。
也正是因爲稀缺性,使得夏舞葉在仞市的音樂圈也算是小有名氣。大家都知道有個打鼓打得不錯的性感美女。
在酒吧樂隊雖然還不錯,但夏舞葉卻找不到以前校園樂隊的感覺了。因爲這個酒吧樂隊其實是臨時搭夥組建的,大家各有各的事,來酒吧演奏只是爲了打一份工。
樂隊成員專業倒是挺專業的,但是那種激情總覺得不是發自內心,而是帶着強烈的表演性質。按部就班地演奏、按部就班地煽情、按部就班地中場休息、按部就班地撩酒客。有規範、有制度、有流程,其實和文員在辦公室上班沒有區別。
還沒有組建自己的樂隊、或還沒有加入任何一個樂隊的夏舞葉混跡其中,既興奮也悵然。
夏舞葉一邊用手撥弄科羅娜啤酒瓶上的檸檬,一邊介紹自己這幾個月在仞市的奮鬥史。
她忽然笑着對齊年說:“要不是在街上親眼看到你,我打死都不相信我們的學霸真的在做快遞呢。怎麼樣?學霸快遞員,做得開心不?”
齊年一攤手:“每天忙得像狗一樣,還賺不到錢。我要說開心,你信嗎?”
夏舞葉伸出手來拍拍齊年的肩說:“小夥子,不要灰心喪氣。咱們同爲天涯淪落人。我也是每天忙成狗,也不賺錢。哈哈哈。”
齊年說:“那你也比我強啊。你是爲了藝術,我是爲了生活。這話不對,你是爲了生活,我是爲了生存。”
夏舞葉說:“大家彼此彼此,都是重複性體力勞動。哈哈哈。”
齊年笑完說:“雖然是重複性體力勞動,可是性質不一樣。你讀過一本叫《異類》的書沒有?”
夏舞葉搖搖頭。
齊年說:“這本書裡講了甲殼蟲樂隊的一段經歷。甲殼蟲樂隊早年是英國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樂隊。他們後來去了德國,在酒吧裡演奏,和你現在一樣。但是情況十分悲慘。他們被經紀人忽悠了,籤的合同就像是賣身契一樣。爲了完成合約,他們沒日沒夜地在酒吧演奏。你猜怎麼着?”
夏舞葉說:“被一個不忽悠的經紀人看中,然後出名了?”
齊年搖搖頭:“還早着呢。就是因爲被不靠譜的合同逼着每天進行高強度的重複性演奏,甲殼蟲樂隊的演奏水平得到了快速提升。最終成爲一代名家。《異類》這本書講這個故事,就是爲了證明書裡提出來的‘一萬小時理論’。”
“哦,‘一萬小時’我知道。任何事情只要做滿一萬小時,都能成爲大師。那些各行各業的工匠們就是這樣煉成的。原來就是這本書裡提出來的啊?”
“是啊。小姑娘,在酒吧好好重複勞動吧。總有一天你會成爲新一代搖滾巨星軟殼蟲,披頭五。”
“哈哈哈。你纔是軟殼蟲呢。你是多足蟲,披頭六。”
“哈哈哈。我們蟲蟲一家親。”
夏舞葉端起酒瓶,把瓶口的那片檸檬摁進了瓶子裡說:“說了半天話,都忘了和你碰杯了。今天能遇上老同學真是太開心了。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呢。”
齊年把碰過的酒瓶仰脖喝了一大口,打了個爽快的酒嗝說:“夏同學在我的地盤上有什麼難處,儘管跟哥我。哥罩着你。”
“好呀,好呀。齊同學今天晚上有空嗎?我帶你去音樂集市看看。”
齊年擺手說:“不行不行。我晚上要回寸島。以後再去吧。”
回到網點的齊年迎面就遇到了陶進那充滿八卦意味的目光。
“站住!幹什麼的?”
齊年說:“好狗不擋道。快閃開!”
“幹嘛去了?”陶進把手機揚一揚,“下午1點就曠工,5點纔回來。4個小時啊!這可是上班時間。”
“我錯了還不行嘛。”齊年推開陶進往辦公室走。
“知道錯了就好。”陶進換了一副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淫笑的表情,“快進來說說,那美女是什麼情況?”
“和你有什麼關係啊?”
“和我沒關係?你信不信我分分鐘就讓那兩個知道你跟着一個美女失蹤了4個小時。4個小時啊,大哥,什麼畫面都能給你腦補出來。”
齊年當然知道陶進說的那兩個是哪兩個,忙說:“你這人看着挺正經的,怎麼這麼邪惡?別給我添亂啊。就是一個大學同學。簡單的同學關係,和符佳一樣。”
“和符佳一樣?這還叫簡單的同學關係?你和哪個女同學的關係簡單過了?”
“哎哎,你這話有些過了啊。我和符佳怎麼不簡單了?”
“好好好。簡單。但是你認爲簡單,那兩個可不認爲簡單。而且那兩個也很不簡單。”陶進看了看齊年的表情說,“這個女同學,是長住的妖怪,還是路過的妖怪?”
“長住的。”
“師父。”陶進雙手抱拳向齊年一拱手,“徒兒算是保不了你了。我回我的花果山去鳥。師父你好自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