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製片大劉低聲道:“要不你自己每人扣下十塊。他們要是造反,我幫你說去,就說劇組就給這麼多,諒他們也不敢怎麼樣。”
劉晨一聽,道:“我幹嘛要扣他們十塊錢,他們賺得都是血汗錢。扣他們的錢,這是人乾的事嗎?”
樑勝大吃一驚,象看怪物一樣看了劉晨兩眼,叫道:“嘿!你小子跟我裝傻是不是!你真他媽是個棒槌!咱們這號人不吃演員吃誰去?你以爲你另外還有工錢啊,你們羣頭的錢難道不是從他們身上扣的?跟我這兒裝什麼好人,充什麼清高!錢到我手上,我一人只扣了五塊,有種的,你找製片主任說去!特麼的懂不懂規矩啊!”
樑勝冷笑着走了。
劉晨看着,後面下午勸他那個羣頭一把拉住他胳膊,道:“小劉,你別惹事行不行!你是真不懂啊還是裝不懂啊?這是規矩。這行從來是這樣的,監製開出錢來,導演批出錢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這樣了,大家都覺得這是應該的!張一謀,陳凱哥,連美國導演到華夏來拍戲都得入鄉隨俗,你跟他別個什麼勁兒啊!”
劉晨呆住了,第一次覺得劇組跟他之前所想的大不一樣。
那人接着道:“咱們的錢也在裡頭呢,羣演的錢開出來,製片主任扣十塊,咱們跟製片一人再扣五塊,剩下的纔是他們的錢,那幾個一天一百的,你扣十五塊下來,給他們七十。這是規矩,鐵規矩,懂不懂?你呀,聽老哥的話,咱們這就是有良心的了。有的羣頭,一天只給他們十五塊,十塊的都有!你要是想多賺哪,剛纔他不說了嗎,要不你扣十塊也行!”
劉晨道:“我找製片主任說!”
幾個羣頭一邊點錢,一邊訕訕的笑着,象看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看着劉晨。
那人笑道:“那你就去吧!當心明天全組被趕出去,這行最恨的就是破壞規矩的人了。你以爲你是電影公司的老總啊?兄弟,你就是一個小羣頭兒,帶着一幫泥腿子的羣頭兒,擱工地裡你就是一包工的。人家制片主任見你?”
幾個羣頭哈哈大笑,拍拍手散了。
劉晨一想,也對,我雖然是糖人的大股東,可現在的身份是一個羣頭,如果直接亮出身份,恐怕這羣頭就做不下去了,對王萊的任務也每個交代,既然是羣頭,就用羣頭的方式解決問題。
回到宿地,他們住的是基地的招待所,羣頭兩個人一間,羣衆演員六個人一間,通炕。
劉晨進了羣衆演員的房間,把錢分給他們,這些憨厚的漢子拿着分到手的錢,興高采烈。
那個今天犯錯的低着頭不說話,他也知道規矩,錢肯定要被扣了,即便如此,只要讓他繼續幹下去就謝天謝地了,劉晨從自己身上拿出一張一百的遞給他,道:“這是單獨給你的,劇組還是知道你的辛苦,沒忘了你這一份。”
那小夥子狐疑地看着劉晨,頓時就眼前一亮滿臉的驚喜,被狠狠打了一頓,噴了那麼多水,累了一天,似乎都值得了,只是他知道規矩,不敢伸手去接。
劉晨和藹地說道:“你叫小春是吧,我聽說你老家還有個漂亮的女朋友等着你賺錢了回家娶她呢,這錢是你應得的,拿着吧。”
這堅強的小夥子遭遇那樣的對待也沒吭一聲,這會兒眼睛裡滿是晶瑩的水霧,劉晨喝道:“草,老子讓你拿就拿着,跟個女人似的磨磨唧唧,是不是明天不想上工了?”
小春這才接過錢來,眼神中滿是感激,略有些哽咽地說道:“謝謝頭兒。”
劉晨又到女羣衆演員那邊,把錢也分了,農村女人珍而重之的把錢交個年紀大的信得過的大姐,大姐小心翼翼的把錢拿個手帕包了放進貼身的地方,用手壓了又壓。
劉晨想起剛纔製片和羣頭的話,再看看這些樸實的人,心裡一陣不舒服,他這性格,看不得這個。
劉晨剛走到走廊上,叫一羣羣衆演員給攔住了,領頭的道:“頭兒,咱今天這錢不對啊!”
劉晨嘆了口氣道:“拿回來就是這麼多,全給你們大家了。”
“這不對!”爲首的一個老漢一聽就急了,大聲道:“頭兒,你咋能都給俺們咧?這裡頭有你的錢!俺們怎麼好都拿走,給多啦給多啦,這事鬧得!鄉親們,快把孟頭那份給勻出來!”
後面連聲應着,裡面一個漢子從大家手上拿過三張一百的,塞在劉晨手上,熱乎乎的。
老漢道:“頭兒,按人頭算,一個人扣五塊,我們知道規矩。一共該是200塊,還有一百塊給你買個小酒,只是俺們個意思。你是好人,心裡頭裝着俺們,俺們知道。錢少你莫嫌棄哈,莫嫌棄。”
劉晨待要想不要,看着他們一個真誠的樣子,點頭道:“大家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更累的戲要拍。”
劉晨下樓到店裡買了東西,拎個塑料袋往回走,回來的時候半道上看見一羣人圍着不停的喝嗎之聲,只見一個人捱了重重的一腳,一個踉蹌,撲地倒下。
另一個人大罵道:“蠢貨!害得老子今天被導演罵了一頓,踩你幾下會死嗎?跳你媽比啊跳,媽比的,我看你們這種渣子就是欠揍!”
劉晨走進一看正是那個製片樑勝,被打的正是小春,同組的其他羣演站在一邊,有心勸勸,卻被樑勝一瞪眼,噤若寒蟬不敢動。
那樑勝一聲慘叫,捂着臉蹲在地上慘叫起來,劉晨冷笑了一下,喝道:“殺人不過頭點地,縱使羣演犯了錯誤,當場你也教訓過了,錢也扣了,還想怎樣?”
那幾個跟班都看傻了,呆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叫叫嚷嚷的擄起袖子就要上來,其中一個拿着一根棍子對着劉晨就打過來。
劉晨爆喝了一聲,一臉殺氣,不禁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再上來,扶着製片樑勝倉皇而去。
看着狼狽而走的幾人,劉晨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他明白這些羣衆演員的無奈,不敢得罪樑勝。
剛纔劉晨的話小春都聽在耳裡了,本來心裡就懷疑,原來是頭兒自己拿錢出來貼給自己,又爲自己出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感激地眼淚都溢了出來,也是有血性的一條錚錚鐵漢,道:“頭兒,小春這條命以後就是你的。”
劉晨一把把他扶了起來,道:“早點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開工呢。”
劉晨回到宿舍,要過開水泡了面,熱熱的吃了起來。
另一個羣頭說道:“你怎麼能爲了一個犯了錯的羣演得罪了製片呢,趕緊買點東西主動上門道歉去,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要不然你們可就慘了。”
劉晨笑了笑沒說什麼。
睡了沒多久,底下大喊大叫都是聲音。
製片樑勝領着幾個道具組、美工組的大個子衝上來了,口口聲聲要廢了姓劉的那小子。
劉晨從牀上一躍而起,獨自一人從房中淡定地走出來。
那幫人看見劉晨走過來,個個都屬於聲音大動作小的主兒,沒人肯先衝上來。
跟着各屋的燈就亮了。
劉晨帶來的那幾十個農村漢子聽說他們來打頭兒,一個個全站到劉晨身後去了。
這些種過地的莊稼漢子一個壯實的跟山一樣,平時被欺負慣了不覺得,這時一旦有人替他們出頭,硬氣起來了立刻變得武力驚人,看的對面那些雜碎膽兒顫。
這些人沒想到這些羣衆演員這麼心齊,再也不敢說個“打”字。
樑勝壯着膽子上前一步,對劉晨道:“小子,這事沒完,導演說了,你們這個羣,明天就不用來上戲了,滾蛋吧,趕緊離開基地。要不然的話……”
劉晨平靜地說道:“要不然你怎麼樣?”
導演,還不放在劉晨眼裡,他臨來前交代蔡韻,不用告訴其他人,安安靜靜完成王萊開始的任務即可,否則恐怕整個劇組都得圍着劉晨轉,那還怎麼拍戲?
氣勢根本嚇不住劉晨,人也不夠多,樑勝尷尬了好一會,轉身就走。
第二天一大早,劉晨帶着自己一組的羣衆演員到了劇組,結果被告知安排不了這組羣演的戲,製片樑勝惡狠狠地看着劉晨,嘴角露出鄙夷地恥笑,劉晨心想難不成劇組是你一人說了算了,直接過去找到了導演吳進源,導演是從香江過來的,抽着個大雪茄不鹹不淡地說道:“你們這組演員以後就不用上戲了。”
還沒等劉晨解釋,導演就喝道:“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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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晨想了想,一時也沒想到太好的辦法,除非表明身份,可他偏不服輸,就以羣頭的身份解決不了手下人的問題嗎?他走出來的時候,導演哼了一聲道:“不懂規矩的新人趁早滾蛋吧。”
劉晨出來的時候,製片樑勝譏諷地看着劉晨,瞧那意思老子不讓你上工,你找誰都沒用,劉晨這才明白這些人根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蚱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管是誰惹的事,都得遵守劇組的規則,否則就不帶你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