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南這樣想着,順手把目前已經完成的初版設計文件保存好,然後複製了一份到另外一個新文件夾。
無論任何領域,只要是個作圖狗,就一定要銘記“勤保存,多留檔”六個大字。
因爲這是無數先輩用血的教訓換來的經驗。
文件夾重命名:葉片設計第二版。
重生之前的常浩南儘管混出了一點地位,但終究只能算是個航空工業的螺絲釘,在航空發動機結構設計這一塊並沒有太多經驗,不過一些基本的理論和方法還是知道的。
因此也是相當於在這個低難度的項目上面練手。
“在這麼個小風扇上應用流動分離主動控制技術沒什麼可能,還是考慮從葉片形狀入手好了。”
“這樣的話,可以考慮把原來的徑向葉片設計改爲彎掠葉片……”
“在葉片展向方向選取三點使用拉格朗日插值法得到模型更新後使用的方程。還得對風輪中心到葉片各截面的距離進行約束,保證設計變化之後葉片面積不能增加……”
常浩南從旁邊抽出了一張草稿紙,並開始在上面列下步驟提綱。
第一步,將直葉片上從最左到最右的三個點定爲A'、B'、C',對應的彎葉片上的三個點A、B、C,令A與A'點座標相同並設爲原點,再對彎葉片的三個點使用拉格朗日插值。
第二步,對C點的座標增加一個約束條件,也就是AC之間的連線長度不能超過原來的直葉片半徑R,否則會與涵道內壁產生摩擦。
第三步,利用Isight集成ICEM-CFD和Fluent,對葉片設計進行數值優化,並確保彎掠葉片的掃掠面積與原始直葉片相等,各半徑截面處的翼型弦長、安放角保持一致。
至於這個優化過程,那就又是一個需要通過試錯尋找規律和最優解的過程了。
確定好基本思路之後,剩下的工作就只有一個字。
肝!
常浩南重新打開CATIA,開始在第一版葉片的基礎上進行修改。
不過隨着第二版的設計愈發完善,他的動作反而慢了下來。
模擬這東西的主要價值在於找方向,終究還是不能完全代替實驗的。
在理論依據不足的情況下,靠僥倖心理減少實驗硬上模擬的後果,後世的波音737max已經證明過了。
之前設計殲7改進型的時候,系統給出的最後步驟也是去吹風洞,只不過客觀條件所限做不到罷了。
因此常浩南在有系統背書的情況下,還是用一個雙橢球模型驗證了計算方法的可信度。
況且那終究只是一個課程設計,並不需要真的拿產品出來。
但這個風扇不一樣。
既沒有系統指導,也沒有一個已知性能的標準模型去給他驗證模擬方法。
而且人家是準備拿着東西去和富士電機剛正面的。
尤其是在他對改進之後的第一版葉片又進行了彎掠設計之後,所適用的模擬方式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這就更難以準確得到改進之後的性能了。
不僅甲方拿着東西心裡沒底,作爲設計者的常浩南也不知道自己這一通忙活下來到底改進了多少。
“還是得找個地方做實驗。”
他把屏幕上的第二版設計也保存下來,這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黑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也到了機房快要關門的時候。
“明天去找一下杜院士,看看他能不能幫我找個地方做實驗吧……”常浩南伸了個懶腰開始把桌上的東西收進書包裡,並暗自慶幸自己中午去食堂吃了午飯,否則現在怕是要餓昏過去。
這個年月的治安還遠不像未來那樣,可以安心在後半夜出去浪。
爲了避免學生出事,學校到了晚上都是嚴格封閉管理的。
所以儘管常浩南身上揣着800元現金,他也找不到地方吃飯。
只好餓着睡了。
……
第二天一早,常浩南簡單洗漱完過後就揹着電腦去了杜義山的辦公室。
“誒,小常?”
杜義山看到進來的人是常浩南之後一愣,看了看手中剛剛拿起來的電話,心說自己電話怎麼還沒到打出去呢對方人就來了。
“杜老師!”常浩南也不生分,自己直接搬了個凳子坐到杜義山旁邊。
“你怎麼知道我已經把論文改完了?”杜義山收拾了一下面前的手稿,從旁邊的一摞書中把常浩南的論文抽了出來。
“呃……”
“你這個論文,我幾乎沒什麼能改的地方。”杜義山也只是隨口一問,因此並沒等常浩南迴答就繼續說道:“這樣的話,掛上我的名字,比較不妥。”
“杜老師哪裡的話,您……”
常浩南話說到一半就被杜義山打斷了:“你覺得我差你一篇文章的第五作者?”
“那……您掛通訊?”
杜義山的手伸向了桌子上放着的三角尺。
“別別別,我開個玩笑……”常浩南趕緊阻止。
“一作和通訊都掛你,如果航空系統內部的人對這個東西有興趣,他們就能聯繫到你。”杜義山把手中的稿紙整理了一下:“這樣的話,你要是想盡快把論文發出來,可以考慮咱們學校和華夏航空學會共同主主辦的《航空學報》。”
“只是投自己學校的期刊麼,說出去可能會給人感覺有點水,你這篇文章,要是好好潤色一下,投航空航天科學進展都沒問題,有點委屈了。”
航空航天科學進展,也就是Progress in Aerospace Sciences,領域內最頂級的期刊。
儘管原則上只接收主編約稿的綜述類文章, 但該領域資深人士投出的、具有重大開拓意義的文章也會被破格收錄,可見常浩南這篇文章在杜義山眼中的分量。
後者之前考慮在最後加上自己的名字也正是因爲這個,否則編輯最多看一眼作者和標題就丟垃圾桶了。
而航空學報雖然已經有了英文版,但在這個年代還沒有被SCI收錄,檔次上確實差了一些。
不過對於常浩南來說,有了二十多年的經驗加上系統的指導,根本不會太在乎論文發在哪。
能被自己人看見就行。
“沒關係,我相信咱們華夏航空人的貢獻,不是在論文上面體現出來的。”常浩南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發這篇文章的目的也是爲了跟自己人進行交流,航空學報在這方面已經足夠了。”
工程領域的中文期刊,尤其是航空學報這種頂級中文期刊,還是有業內人員會去看的。
如果常浩南做出來的是個數學或者物理學領域的基礎成果,那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去發SCI,因爲這些領域的中文期刊恐怕連自己人都不會看……
“有這種態度很好。但該發表的東西,也不用刻意藏着掖着。”杜義山欣慰地笑了笑,他發現自己之前還是有些低估了面前這個本科生的覺悟:
“如果真有了脫密之後都不能發表的成果,那就是要寫成國防報告了,到時候可以做等效論文認定,一樣會算在你身上。”
常浩南沒有回答,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相比於這些,他還是更期待論文的內容會引發什麼樣的蝴蝶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