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舟一直認爲,自己是一個隨和的人。
若是開玩笑的話,他屬於什麼玩笑都能開的那種,平時也不會把別人的調侃放在心上
因此,在最初看到那篇批評他的文章的時候,他也只是笑了笑,沒有當回事兒。
甚至於他還是認同那個人的部分觀點,在學術上搞個人崇.拜確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任何有建設性的意見都應該被提出來,並且得到足夠的重視。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並不是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無論是可控聚變項目還是祥瑞號的設計,團隊的力量都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然而……
這並不意味着任何建議都是有建設性的。
一些爲了批判而批判所提出的意見,一些純粹是因爲嫉妒甚至於無理取鬧的要求,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因此,最近這段時間以來網絡上的輿論風潮,他在看過之後也只是笑了笑,完全沒有當一回事兒。
不過,雖然他不在意……
但有些人卻無法視而不見。
畢竟,他的名譽,早已經不再單單只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了。
……
滬上。
海風資本大廈。
如往常一樣,沒有特別會議要開的何燚,拎着公文包穿過了公共辦公區,徑直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準備開始辦公。
然而就在他剛剛坐下,還沒來得及把辦公椅焐熱的時候,門外便傳來一串紛亂的腳步聲。
眉頭微微皺起,就在何燚正準備站起身來,去外面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了。
一羣身着制服的警察在幾名便衣的帶領下魚貫而入,頃刻之間便讓着不過十數平方的辦公室顯得擁擠了起來。
看到警察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何燚的瞳孔微微收縮,下意識地抓緊了辦公椅的扶手準備站起。
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這裡是二十層,就算這些人讓他一分鐘也根本無處可逃,於是便鬆開了手,又重新坐了回去。
“我何某人不過是一介普通商人而已,自問也沒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不知道諸位來這裡有何貴幹?”
看着好整以暇的何燚,爲首的那名略顯年長的便衣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語氣帶着幾分玩味地說道。
“沒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何先生還真是健忘,如果你什麼都沒做,我們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被一雙雙銳利的眼神盯着,何燚的額前滲出一絲冷汗,瞳孔中閃過一絲惶恐,不過依然逞着強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得不承認,他的心理素質確實不錯,即便知道自己多半是逃不掉了,但依舊一口咬定自己並不知情。
只要自己不承認,一切就還有轉機。
到時候無論是花錢消災,還是找替罪羊甩鍋,都還有一線迴旋的餘地。
畢竟,遠在上京的那位後臺,向他提供消息並授意他出手的那位大人物,想來也不願意看到他就這麼進去……
就在何燚心念電轉、算盤打得飛快的時候,站在那位便衣旁邊的王鵬,卻是用帶着幾分玩味的表情看着他,就像在看一隻在洪水面前做着垂死掙扎的螞蟻,還幻想着自己有一線生機。
被這眼神看得心裡有些發毛,何燚的喉結微微動了動,終於忍不住說道。
“你看什麼……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何燚!”
“——!”
被這一聲正氣凜然的大喝嚇了一跳,看着瞪視着自己的王鵬,何燚只感覺喉嚨像是被賽上了一團棉花,已經醞釀好的狡辯之詞,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根據華夏人民共.和國刑法第……條,你將面臨包括間諜罪、誹謗罪、擾亂經融市場秩序、操縱證券市場和內幕交易在內十二項罪名的指控,地方檢察院已經就部分罪名向法院提起訴訟,這是法院簽發的逮捕決定書以及國家安全部門的逮捕許可……”
從懷中取出了相關的文件以及一張迎着國徽的本本,直視着何燚的雙眼,王鵬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是我的證件,請你配合我們,接受調查。”
“我不知道——”
眼見何燚還打算爭辯,站在王鵬旁邊的那名便衣不耐煩了,直接大手一揮。
“跟他廢話那麼多幹啥,帶走!”
幾名執法人員上前,架着何燚的胳膊,將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在被脫出辦公室的時候,再也無法淡定地何燚,用着幾乎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道:“你們無權抓捕我,我是美國公民!我要求引渡——還有,我的律師!我要求律師到場!媽的,別碰我!”
看着面目扭曲、拼命掙扎着的何燚,王鵬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這傢伙有些可憐。
作爲整個事件的主謀,他扮演的角色或許不小,但終究也只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
也許到現在爲止,他還在期待着上京的那位後臺能保他,然而卻是不知,他的那位後臺這會兒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當然了,可憐歸可憐,應有的審判並不會因爲可憐而打上任何的折扣。
“我們已經替你聯繫了你的律師,他很快就會去看守所探望你,”看着面如死灰、已經猜到了些什麼的何燚,王鵬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包括你的老朋友徐貴,你們很快會在鐵窗裡相見。”
與此同時,數十公里之外的滬上國際機場。
在一羣警察的包圍下,剛剛通過安檢的徐貴被攔了下來。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警察同志,距離海關只有幾步之遙的徐貴自知逃跑無望,果斷放棄掙扎,鬆開了握着行李箱的手,忽然笑了笑說。
“看來我這航班是坐不了了。”
負責帶隊的老警長挑了下眉毛。
“喲,你都做好準備了?”
徐貴笑了笑,坦然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盯着一臉坦然的徐貴,老警長伸手整了整帽子,語氣低沉地說道。
“我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利益,究竟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有膽子幹出這種事兒來!”
將國家機密泄露給境外勢力……
這已經與叛國無異了。
面對一雙雙銳利的眼神,徐貴忽然笑了笑。
“呵呵。”
老警長:“你笑什麼?”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在幹着這樣的事兒的人何嘗只有我一個?只不過被抓住的恰好是我。”很乾脆地伸出雙手,臉上說不出是絕望還是釋懷的徐貴,平靜地說道,“來吧,給我戴上。”
盯着一臉坦然的徐貴,老警長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兒。
在這一行幹了這麼久,什麼魔幻的事情他都見過,確實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不過……
理解歸理解,對於這種爲了一己私慾,出賣國家利益的人,他是打心眼裡瞧不起的。
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從徐貴的身上挪開了視線,向站在旁邊的年輕警員遞了一個眼神。
“給他戴上。”
雖然嫌疑人已經放棄了抵抗,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的。
那年輕警員點了下頭,取出手銬向徐貴走了過去。
“是。”
數十公里之外的某間公寓樓裡,發生的情況也是一樣。
同樣沒有任何的掙扎,也根本沒有那個力氣去做任何的掙扎,一名皮膚蒼白的像是數十年都沒有見過陽光的男人,被兩名民警從樸素的公寓房裡,連拖帶拽的“請”了出來。
身爲整個事件中最無關緊要的涉事人員,他還配不上國家安全部門出手,社區派出所的幹警便足以將他打發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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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在背後興風作浪的海風資本經理何燚與深度空間董事長徐貴而言,他的罪名也要相對輕的多,如果陸舟不打算起訴他誹謗,等待着他的可能也只是沒收違法所得與作案工具,以及十五天的拘留而已。
臉上寫滿着深深的懊悔與沮喪,在小區鄰居指指點點的視線之下,這位膚色蒼白的男人被民警帶上了警車。
難以想象,這位在網上揮斥方遒的“大佬”,學歷竟然只有本科……
網絡就是如此的神奇,可以將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包裝成學富五車的智者,也可以讓一個一事無成的乞丐僞裝成富豪。
然而同樣的,這張龐大的巨網紙上,亦不存在任何的秘密。
哪怕,是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