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玄陵內。
這裡,沒有一絲光芒,好似一個密室一般。
唯有那冰棺中,散發出來的藍色光線,冰冷而寂靜,靜得讓人生懼。
當郟致炫剛走進來時,從他的表情中,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畏懼之感。
相反,這裡倒是讓他覺得有種親切之感,很熟悉。
看來,他已經來過多次了。
冰棺的周圍,被許多朵白蓮花圍着。
而在表面兩側,卻刻着形似蓮花的藍色花紋,且還有些一絲亮光。
或許,就是這裡散發來的藍色光線吧!
在冰棺中,躺着一位披散着墨發的女子,她微笑着,手裡還握着一朵白蓮花。
這位女子,正是郟致炫的母后——綺羅皇后。
“母后,兒臣又來看您了。”
郟致炫嚴肅端莊着,向冰棺行了跪拜之禮,然後,就朝冰棺前的靈位走去。
手一揮,從金蝴蝶印中,取出了一塊稍微有些溼潤的白布,將靈牌擦了個乾淨。
靈牌前的小石桌上,擺置着三盤水果,看似已然是壞掉了。
郟致炫往此處一揮手,果盤上的水果,瞬間,就變得孑然一新。
隨後,他朝冰棺的另一側走去,一步步邁向了階梯。
觸摸着透心涼的冰棺,即使再冰涼,他也直接趴了上去。
“這次,兒臣……沒有跟父皇一起來,兒臣與父皇鬧了矛盾,很深……”
這時,從他的眼眶中,流出一滴滴淚晶,滴在了冰棺上。
順着冰棺,流到了藍色花紋上,光線稍稍變亮了些。
郟致炫微微地擡起了頭,撫摸着寒冷的冰棺,手都變得通紅髮白了。
“對了,母后,上次……兒臣將挽春果取了去,當時,實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爲之。”
“其實,兒臣是拿去救一個人……”
說着說着,郟致炫的心裡舒緩了許多,他慢慢地起身,靠在冰棺旁,順着坐了下來。
“她,也許,真的是母后要找的那個人,兒臣不知她是否來自聖藥族?”
“但,兒臣相信她的爲人,她絕不像羅雲那樣。”
“記得有一次,兒臣在街上險些暈倒,是她……用藥讓兒臣清醒過來。”
“在她身上,兒臣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感覺母后您,就在兒臣身邊。”
稍稍一轉身,郟致炫把臉靠在冰棺上,有氣無力地撫摸着蓮花似的藍色花紋。
“在知道兒臣身份後,她不但沒有嘲笑兒臣,反而,還對兒臣畢恭畢敬。”
“母后,兒臣告訴您一個秘密,她……其實是,兒時在街上認識的。”
“您當初,給兒臣玉佩時,曾說過,只要是兒臣喜歡的,就把玉佩贈予她。”
“當時,兒臣真的不明白,喜歡,是什麼意思?”
“所以,便糊里糊塗地把玉佩贈予她,如今,天意,又讓我們再次重逢。”
“兒臣……心儀她,想讓她做兒臣的王妃。”
講着,郟致炫就開始喜極而泣,他抹了抹自己的淚晶,微笑地道。
“原本,兒臣想着,她會與羅雲相同,當與她相處後,兒臣才發現,是兒臣想錯了。”
“她也曾有過與兒臣相同的經歷,同樣沒了母親。”
“可當她說,自己的母親也會藥理時,兒臣猜想,有可能真的來自聖藥族。”
“只是,目前,兒臣也只是猜想,不敢確定。”
一講到聖藥族,冰棺周圍的白蓮花,散發出光芒,有些不同,似乎想與郟致炫說話一樣。
郟致炫微微地起了一下身,又重新靠在冰棺旁了,他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還有,她的表妹何夜媛,是冰寒之體,這恰恰證實了,她母親真的有可能來自聖藥族。”
“她的表妹,跟五哥的體質,正好相反,也許,這就是天意。”
“如今,五哥也有了,能照顧他的人,母后,您就安心吧!”
雖然郟致炫的臉上露出笑容,但在他心中,卻半點也笑不起來,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自己了。
“最後一事……”
頓時,郟致炫沉默了。
“兒臣……恢復了玄力,已達到帝玄境巔峰,還擁有雙玄火。”
“玄火神靈說,兒臣擁有萬鳳之首,神階帝級血脈。”
“這本該是個值得高興的事兒,可兒臣,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沉默了許久後,郟致炫恢復了神色,可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氣氛變得凝重,低沉地道。
他的坐姿,也稍做了些改變,他一腳屈在第二層階梯上,另一腳屈在第三層階梯上。
而左手肘,搭在左膝蓋上,託着下巴,後背依然靠着冰棺。
“自兒臣打卿王那日起,父皇再沒踏進御王府半步,母后,您說,是父皇不要兒臣了嗎?”
郟致炫側着頭,目光,卻朝身後的冰棺望去,淚晶也開始源源不斷地流着,心中卻隱隱作痛,試問道。
“禁足之後,兒臣在御書房內,曾親耳聽到父皇稱兒臣爲,逆子……”
說着,淚晶從郟致炫的眼眶裡,鑽了出來,染紅了他的眼眶,滑過臉頰,直至下巴,滴在了手上。
“母后,你可知兒臣在經過玄火的心魔考驗時,見到是誰?”
“那不是別人,正是父皇,從那一刻起,您知道,兒臣的心,有多痛嗎?”
瞬間,郟致炫的手開始莫名地顫抖起來,心,也變得格外的疼痛不已,深有感觸。
“兒臣自知自己得的是相思心疾,幾乎每夜,都遭受那刺骨的錐心之痛。”
“爲了不讓父皇爲兒臣擔心,並表面與父皇決裂。”
“可兒臣卻萬萬沒想到的是,從那以後,無論卿王發生了什麼,都誣陷是兒臣做的。”
心臟處的疼痛,讓他閉聲痛哭了起來,淚汪汪地往外流。
“母后,兒臣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到兒臣無法呼吸,呵……”
相思心疾又開始發作了,郟致炫的心,等同萬箭穿心一般,讓他無法呼吸。
一股熱勁,衝向了喉嚨,讓脖子通紅得爆出青筋,眼眶露出血色。
臉上也出現了樹枝狀的青筋,郟致炫緊抓着自己的心臟,疼得跪了下來。
心臟之處的劇痛,開始加烈,讓郟致炫痛不欲生,彷彿身處萬錐的牢獄之地。
身受這樣的痛處,慢慢地,郟致炫感覺全身乏力,手腳失去了知覺,他便從階梯上滾了下去。
緊接着,郟致炫吐了一口鮮血,用最後一口氣力,爬了上去,雙手支撐着,靠在冰棺旁,坐了下來。
“母后,兒臣倦了,也乏了,兒臣真的好想……好想跟您一起躺在裡面,不理一切世事,那該有多好啊!”
“即便您那裡既寂靜又寒冷,只要有您在,兒臣不在乎。”
瞬而,脣色發灰,連目光也變得迷茫,郟致炫的嘴邊留有一絲血跡,虛弱地靠在冰棺旁,有氣無力地嘆道。
“可是,兒臣不能死,兒臣還要救兩位哥哥,還有她……”
“不過,兒臣曾給父皇許下過的承諾,今後定然……做到。”
郟致炫帶着虛弱地帶着喘氣聲,虛弱地癱在了冰棺旁,側着頭,歪着脖子,慢慢地昏迷了過去。
此時,冰棺中散發出一股強大而又寒冷的氣流,化作一股藍色的風。
而圍在冰棺外的白蓮花,變了色,變成了紅色,紅花瓣,漸漸地自動飄升了起來。
隨着藍風的指引,旋即在冰棺的上方,漸漸地形成一個巨大的紅色花球。
而後,紅色花球隨風飄散,一片片紅花瓣,從半空中,慢慢地散落了下來。
落在了白蓮花上,瞬間恢復了原狀;而落在郟致炫身上時,卻漸漸消失了去。
沒過多久,郟致炫就從昏迷中,甦醒了過來,他慢慢地睜開了雙眸,眼前一片迷茫。
頓時,一片稍帶着粉色的蓮花瓣,落在了郟致炫的左肩上。
“對不起,母后,是兒臣方纔失態了。”
恰好,他發覺了,就將花瓣緊捏在手裡,喘着微弱的氣息,弱弱地道。
那隻乏力的手,輕輕地抹過臉龐,又撫摸過額角的虛汗。
嘴角,微微地露出一絲絲笑容,從懷中,掏出一條手帕,稍稍地拭乾了去。
“今日,兒臣狀態不好,就先回去了……”
起身時,他踉蹌了一下。
一轉身,撫摸着冰棺的表面,微笑地朝着冰棺中的母后,停留了一小陣,便離開了。
剛走出玄陵沒多久,就遇上了勤王與勤王妃。
他們發現郟致炫走路時,搖搖晃晃的,好似即將要摔倒一般。
精神還有些恍惚,狀態,對比往日見到的他有些不同。
勤王見郟致炫這般,立即做出要扶他的手勢,關心道:“七弟,你怎麼了?”
“沒事。”
郟致炫稍稍地揮了揮手,託着沉重的腦袋,釀釀蹌蹌地走着,衰弱而沉聲道。
“需不需要皇兄派人送你回去?”
望着郟致炫即將要摔倒的模樣,勤王有些擔心,擔心他會在路途中暈倒,關心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說着,郟致炫託着低沉而綿長的喘氣聲,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瞧着郟致炫那搖晃的身影,勤王的眼眶。漸漸通紅了,他本想幫郟致炫,可卻又無能爲力。
勤王心裡覺着,若自己要能再強些,就不用讓他背受這樣的痛苦了。
過了一刻鐘後……
御王府,書房。
郟致炫踉踉蹌蹌地進了門,孫宥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扶了去。
扶着他走到牀邊,更衣,脫鞋,平臥在牀上。
睡了大概一個時辰後,郟致炫從睡夢中醒了,狀態比方纔好了許多,精神也變好了。
“你……你做什麼?”
纔剛醒來,孫宥卻目不轉睛地盯着郟致炫,剛一睜眼時,險些被嚇了一跳,呆愣地問。
“殿下,嘻嘻……”
孫宥莫名地露出一絲邪魅地冷笑道。
“你……你怎麼露出這副表情?”
望着孫宥的表情,郟致炫有些嫌棄他,想要離他遠些。
“你可知今早,王妃親自給你,做了點心,還親自拿來了。”
“誰知,你卻當時不在,人家王妃還傷心了好一陣子呢。”
“所以,孫宥就幫你做了個大善人,就自作主張幫您收下了。”
孫宥歪頭抱臂道。
原本,郟致炫還沒那麼在意,一聽到孫宥說的是落洋雨,再沒精神也立刻精神了起來。
“在哪兒?”郟致炫問。
話音剛落,孫宥就從他那個鑲着金邊的蝴蝶印中,取出了淮山紅棗糕。
還用玄火將其熱了一下,冒出了些許白煙後,他端着托盤,拿到郟致炫面前。
在盤子上,郟致炫親手拿了一塊稍微有些燙手的淮山紅棗糕,輕輕咬了一口。
正好咬中裡面的餡,慢慢地咀嚼了一下,覺得挺甜的。
從郟致炫的表情中,露出一絲微笑來,他一口將淮山紅棗糕吃了下去。
接着,整盤糕點都被他一人,全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