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事都有結束的時候。
越冗長複雜的事,往往結束得越突然。 因爲它的發展本已到了盡頭,而別人卻沒有看出來。
你雖覺得它突然,其實它並不突然。
就像是楚沐雲的平靜,結束的很突然,他只說了兩句話,便是以最直接的方式來祭奠這場白雪,來告慰這染雪的紅。
長孫濤被那一幕幕雪牆困住,當所有人再次見到他的身影時,那逆流而上的雪幕已然被紛紛吹散,他雙目空洞地跪倒在楚沐雲的劍下。楚沐雲的寒劍並沒有血跡,長孫濤的嘴角也沒有血跡,只是在他的胸前有一道寬約二指不淺的劍痕,那是被靈力所凝聚的劍氣而傷。
他還有着呼吸,儘管呼吸很脆弱,他只是被重傷而已。
是的,與性命相比,再重的傷勢都只能算作而已!
四周很靜寂,那靜寂將這場已然昭顯出結果的戰鬥渲染得有些可怕。
“你究竟想怎樣才肯罷休?”望着神色平靜,腳步不急不緩地向着自己走來的楚沐雲,苗萬心瞳孔微縮。
他知道,同樣的鬥戰術學,在掌握靈力的術者手中所發揮出來的威力,遠非自己悟靈境的境界可比。然而楚沐雲只是在楚氏家族族比之上才破境成功悟靈,常理來說,對於靈力的運用應該不會具有多少熟稔程度。 шшш▪тт kǎn▪C〇
這才以爲憑藉着自己與長孫濤的聯手,就算不敵也足以糾纏楚沐雲些許,卻沒有想到,對方對於靈力的運用手段竟然都可以與族中的兩位堂兄比肩。
“我不會殺人,也不想傷人,只是……你們不該挑釁我楚氏家族的人,而且還傷了沐雨!”
楚沐雲很真誠,他很清楚被人戲謔羞辱是什麼樣的滋味,所以他的劍很凌厲,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戰鬥,他不會因爲境界的緣故而輕視任何一個對手,他認爲這是一種尊重。
楚沐雲揚起手中劍,那繚繞在劍身的靈力就像是千年玄冰所散發出的寒氣,並不是陰冷的感覺,只是單純的冷。
然而就在他欲出劍之際,一道略含着些許冰冷的喝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沉默了七年,一朝恢復了實力,便開始逞威了嗎?”
匯聚在劍身的寒性靈力漸漸收斂,楚沐雲偏過頭,只見得圍觀的人羣再次敞開一條入口,一名身着狐裘的少女在一名身披錦袍的少年陪伴下正踏着碎步而來,少女看上去頗顯貴氣與青稚,只是那蹙着的柳眉讓楚沐雲看到了俏臉上的不悅!
“是慕容月和臧花辭!”在兩人出現之際,楚鳳霞便是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依偎在楚鳳霞懷中的小沐雨,略顯蒼白的小臉兒上浮現了一抹擔憂。
苗萬心眼眸中露出深邃的笑意,衝着二人點了點頭。
“這裡不是皇城的楚氏宗族,即便恢復了紋靈境的實力又如何?你還以爲自己是曾經的不世天驕?若是激怒了四方家族,恐怕這個小小的窟寒山鎮還保不了你!”慕容月的眼睛很明亮,
以至於她眼眸中所含的厭惡,也是
像明鏡一般清澈。
其實在來窟寒山鎮之前,她很同情這個與雲裳姐姐有婚約的少年,覺得他真的很可憐,他的遭遇或許並不是多麼的悽慘,但那份堅韌與平靜卻讓素未謀面的自己心懷讚賞,她很想見見這個少年。
然後她隨着家族來到了窟寒山鎮,在族比的那日她看到了那個少年,少年已經從七年的沉默中甦醒,看着那俊逸而風華的身影,她心中涌起了莫名的可惜。
因爲遲來的境界已然改變不了什麼。
直到今日,她看到了少年的咄咄逼人與持強逞威,她忽然醒悟,原來想象永遠比實際要美得多的。
楚沐雲收回了寒劍,微微皺眉,他不明白爲什麼每個人都要提醒自己。他早已不是宗族的不世天驕,這份現實,在七年前自己就已經徹底醒悟了。
他只想憑藉着這憐眷的境界來守護自己需要守護的人,他經歷過失去,他很害怕再失去。
“或許有人在持強逞威,但卻不是我……”皺眉歸皺眉,楚沐雲還是對着窈窕身姿的慕容月與那身披錦袍的臧花辭拱手行了一禮,道。
“哦?傷了我長孫家族的人,還想抵賴不成?”
這聲音出現的很突然,彷彿在空氣中餘繞不斷,這聲音入耳的感覺很沉重,就像是被一簾無盡的黑幕遮擋住了所有的感官,厚悶中只剩下茫無頭緒的神識空蕩着。
在衆人張望的神情下,伴隨着這雄渾的聲音出現的是一道身着綠紗長衫的少年身影。
他是從旁邊的樓閣之上飄然而落的,身法輕巧仿若翩飛的白雪騰風而至,但卻在着地的那一霎,楚沐雲的神識很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重如山般的威壓將自己籠罩,這般氣息絕不是悟靈境的術者該有的實力。
“長孫無忌!”
望着那長衫擺舞的挺拔少年,楚鳳霞等人的臉色瞬間凝重了起來,便是將沐雨交給了小胖照看,與高宇二人不約而同地急忙擁至楚沐雲的身後。
“他是長孫家族小輩中的第一人!”楚鳳霞細聲道。
凝視着眼前的身影,楚沐雲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來人看上去年齡約莫在十七八歲左右,身子挺拔,生的一雙鋒利的劍眉,周身有着片片的雪花像是被一絲絲的靈力串起漂浮着,在積雪不深的地面上,雙腳卻是深陷其中,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
楚沐雲沉默不語,他知道在那樓閣之上還有一道身影,那應該是負手觀望的苗家少年。
“我們兩宗族本就是世仇,你說……我若是殺了你合不合理呢?”冷漠地望着被苗萬心攙扶而來的傷重的長孫濤,長孫無忌對着楚沐雲毫不避諱地說道。
楚沐雲很認真地想了想道:“不合理!”
每一個人都有他生存的權力,任何人都不應該有剝奪的資格,除了他自己已不再貪生。
楚沐雲是這麼認爲的,所以他不修殺人劍。
那慕容月身邊的錦袍少年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平靜的楚沐雲,他覺得這個少年很有意思。
飄舞的雪花已經安分地落了下來,
因爲周圍幾乎築起了人牆,這對峙中沒有寒風的軌跡。
所謂的家族年輕一輩第一人,非但要擁有令人折服的實力,冷靜的頭腦往往也是必不可少的。
長孫無忌當得起這第一人的稱謂,自然具有這份資格。
正如他所說,他很想殺了楚沐雲,然而腳下的窟寒山鎮在楚氏家族的掌控中,事後難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想了想,問道:“青雲令的選拔賽中,你會代表楚氏家族參賽吧?”
楚沐雲有些困惑,道:“自然!”
“來個賭約如何?”長孫無忌向前邁出一步,腳下的白雪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融化着。
楚沐雲沒有回答,他從來都不會輕視對手,更何況眼前少年的實力還隱隱在他之上。
“選拔賽中我們若是相遇,你若是勝了,苗兄弟任你處置。當然,假如僥倖的人是我,我只要你的命!”長孫無忌道。
周圍漸漸撩起了議論聲,很多人都知道,四方家族的實力都要在楚氏家族之上,更遑論年輕一輩。而且,楚沐雲即便踏入紋靈境,但對上長孫無忌這般境界早已穩固,底蘊又雄厚的第一人,也不會具有多少勝算。
這賭約似曾相識,很像當初楚沐雲對自己下的挑戰,不過楚連城卻不認爲這場賭約是什麼拖延之計,在場所有人都不會這麼認爲,因爲立約的人是長孫無忌。
場間的氣氛有些沉悶,還有些冷,長孫無忌就像是一座矗立的山嶽,給人一種不言而喻的威懾。衆人很期待楚沐雲的答案!
“這不公平……”楚沐雲稍有沉思道。
賭約當然公平,他不殺人,所以賭注不公平。
“你覺得,用你的性命來換你的守護是件不公平的事?”長孫無忌冷笑了一聲,道。
楚沐雲沉默了,這個問題是他沒有想到的,但他卻永遠都不用去回答。
他收起了手中寒劍,攙扶着小沐雨,便是轉身離去。
沒有答案的答案,對於別人來說,就是想要的答案,起碼長孫無忌得到了。
“世上愚蠢的人永遠比聰明的人要多得多的……” 望着楚沐雲的背影,長孫無忌露出猙獰的笑容。
……
入冬的夜很冷,風從窗外吹來很冷,月光從窗外散落很冷,而這飄雪的夜既冷又白。
沐雨服下了柳長老的療傷丹藥已經睡去,大伯楚煙依舊守着爺爺楚風南的房間寸步不離,白日裡族長差人送了些生活必需品和靈藥丹草。
如今楚沐雲踏入了紋靈境境界,修煉刻畫靈紋自然少不了這些靈紋丹,只不過如今丹會的高層柳長老在,這些煉製粗糙的一星靈紋丹的下場自然可想而知。
房間內,楚沐雲身心空靜盤坐,那把神奇的劍柄又浮現出他的幻影,這一次是在演練四長老傳授的那部劍訣,聽聞四長老說,這是御劍宗御劍訣的總綱……
凝神關注了許久,楚沐雲出劍默默演示着,這是第一次試劍,然而他的動作卻像經過千錘百煉,彷彿鐵中的精,鋼中的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