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屍晃動得越來越劇烈,而其腳下的血液猶在溢出,腐臭、酸臭,二臭交織,讓人窒息。
“呼呼呼!”乾屍渾身一抽搐,手臂微微一動!
乾屍洛符衣前方已經被姚村長三人解開來,他們猶在乾屍背後忙着,那符咒陰文早已根植入肉,不將其摳掉,難以脫下這洛符衣,但是,時間已來不及!我的鎮屍符效力即將結束!
堪堪是,乾屍又生出了血液!
我正想喊人以刀刺上這乾屍內臟一刀,卻聽姚村長喊道:“好了!這勞什子,比拔豬毛還難弄!”
“呼呼呼!”隨着乾屍再次揮發出這陣風聲,我大叫道:“閃開!”早已衝了出去。
姚村長三人甩下那洛符衣,一溜煙地跑開。
“天地玄黃,四海未央,八卦乾坤,九轉太蒼,撕星摧月,破壁無疆……十萬火急令,來!!!”我驟然間吟念出《九轉招魂令》,只聽“颼颼颼”一聲,天地間又上拔地而起一陣劇烈的陰風,幻化爲黑影,鋪天蓋地向逼我而來的乾屍涌去——
乾屍每走一步,腳下的血液便噴灑一陣,已連成了一條血路。
“但願、但願……”我念叨着這個詞,但願這乾屍還未完全生成血屍,否則,即使我召喚出的厲鬼邪氣也奈何不了它!
一團黑影眨眼間將乾屍圍住,我擔心的果然發生了:此刻,雖然脫下了乾屍身上的洛符衣,我召喚出的厲鬼邪氣雖然能近其身,但是,乾屍正在血變,其自身的陰性便愈加猛烈——邪氣鬥活屍,斗的是“陰邪”,孰更陰孰便勝,血屍之所以極難對付,乃是因爲“氣血相當,氣能生血,血能生氣”,其腐血尤能遍生陰邪之氣,使得血屍陰邪之氣達到或超過了天地邪氣的陰性,即便是我們召喚出的厲鬼邪氣能撕破岩石鋼筋,因爲陰邪之勢的不及,“烈陽融輕陽,重陰化薄陰”,會被血屍吸收或化解!
眼下,這乾屍正在血變,其自身的陰邪之氣正在飛速加劇,已經達到了和我召喚出的厲鬼邪氣相抗衡的層次!
一團黑影裹着那乾屍,但二者緊緊相抵,毫無變化!
但見那乾屍面上不多久便生出了一叢紅毛!
正是血屍的初步徵兆!
我背後一陣發涼,渾身大汗淋漓,晚了一步,即使我召喚出的厲鬼邪氣也治不住它!關鍵是,此屍即將進化成血屍!
血屍屍氣能在一丈內傷人,尤其能在三尺之內直接吸取人的血液!除非道家真人,任何人不能靠近血屍十米!
我的眼裡,陡然出現一副圖畫:遍村屍骨,哀鴻遍野……
“還沒來麼?汽油?!”我回頭一聲大喊,卻聽人答道:“來了、來了!找來找去,找到了兩箱汽油!”
我只怪此人去了那麼久纔來,原來他用板車拉來了兩大鐵桶汽油!正好,趁這乾屍和我召喚出的邪氣抗衡之際,以汽油焚燒——
“來幫忙!將汽油潑在乾屍身上!”我當即靠近乾屍,大喝一聲:“萬法歸宗,收!!”
“颼颼颼!”裹在乾屍身上的黑影當即斂去,一時風平浪靜。
“嘩嘩譁!”衆人將汽油早已潑向了乾屍。
“點火!”我再一高喊。
早有人將火把丟向了乾屍,只聽“哧”一聲,汽油立時着火!
也只在眨眼間,乾屍身上衝天而起一陣烈火,汽油味夾雜着乾屍腐臭味散發在山谷間,異常燻人。
“哦!添油!再添油!”圍在周圍的漢子一個個興奮起來,不斷向在原地跳舞的乾屍潑上汽油,火勢越來越大,“燒死它!燒成肉糊弄回去餵豬、只怕豬長得溜肥!”
我一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長長吁出一口氣,躺下身去,望着天穹,氣喘不贏。昨夜被一陣陰毒的怨煞上過身,此時又急火攻心,早已虛弱之至。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乾屍不多時便被一潑又一潑的汽油燒得無法動彈,慢慢停止了掙扎,隨着腐肉裡油脂的燃燒和骨頭裡磷的揮發,火勢也越來越旺,不多時,乾屍便轟然倒塌,身體被汽油越燒越捲縮,到最後,燒成了一副黑森森的骨架。
我掙扎着站起身來,拍拍胸脯,尤在後怕,只要那取汽油的人再晚來一步,這具乾屍一旦生成血屍,我便爲這個世間帶來了魔鬼——只怕黃河之水,也無法洗清我一身的罪孽。
待到骨架上的火勢逐漸褪去,驀地,只見一陣明晃晃的白光從屍骨間迸發出來!頗爲耀眼。
周圍衆人也注意到了,盡數大叫起來。
“夜明珠?”
“估計這屍怪身上揣着寶物!是寶物在發光……”
我心下一陣怪異,前前後後一思索,莫非……我掏出一張黃紙,走向屍骨,仔細一辨那發光的東西,果然,是顆珠子!正在灼灼生光,明麗無比!
一瞬間,附身於小蘭的羅青陽冤魂的話在我耳際浮蕩開來:“地瓔珠”明豔無比,似出爐丹丸,明光刺目……
“地瓔珠!!”我大叫一聲,驚喜過望,立忙以黃紙拾掇起來,仔細辨識起來,明麗的光芒十足是顆“夜明珠”,即使在三米之內,都能以其光芒照明!
寶珠和一顆玻璃球毫無二致,但其內有火星跳躍,通過球體反射,折射出紛繁豔麗、光彩奪目的光芒,實在是造化之秀、巧奪天工!
毫無疑問,這便是羅青陽爲之嘔心瀝血、最終卻命死其上的的那顆地瓔珠!裹在屍骨肚腹處,很顯然,羅青陽死前將它吞進了肚子!
正是李淳風和袁天罡精心寫下的《補天錄》中所載的“洞開天地、生化萬物”的天地五行五象源脈之一——女媧補天缺漏遺落的一顆神物——地珠。
看來看去,都有人爲的雕琢痕跡,又豈是神話傳說中女媧娘娘補天而自然生成的神物?一千多年前,只怕李淳風在耍忽悠吧?精心著述成影子天書《補天錄》,其實只想更增加其神秘的味道而已。
也不管其出處,找到了它便是萬幸了!原來,我還在愁慮羅青陽一千多年前將它藏在了杭州附近,連宋高宗都未找到它,說明羅青陽將它掩藏得很是精密。孰料,羅青陽果然將其掩藏得毫不見蹤影——一口將其吞進了肚子!
好好一想,我原本應該想到這一層的,當時只道,人若吞進了一顆珠子,不取出來只怕會有性命之虞。現在想來,這實在很正常,羅青陽料到自己必死,爲尋覓到這顆地瓔珠殷勤艱辛了數十年,而一旦找到了,又豈能捨得它?縱是死也要將其隨身攜帶——吞下肚。而宋高宗當時只以爲這地瓔珠是顆丹藥,即使下肚了也早已溶化。否則,以宋高宗那貪慾的本性,如果真爲了得到一顆寶珠,四處找不着的話,定然會將羅青陽開膛破肚以檢驗是否被他吞進了肚子……
羅青陽冤魂再三緘默其口,不願透露出地纓珠的下落、最後又識別出我“石塵子”的身份,原來,他乃是將這顆地瓔珠吞進了肚子裡!
前前後後,生死交關,屢屢命在一弦,經行到此,我驀地一聲長嘆,好是荒謬!想起了我早前斧劈木樁得出一卦:變巽生黑龍,互乾有大凶,兇之福所倚,事後見真功……當時還爲這卦辭下半句頗爲不解,兇險過後,我會得到什麼福分真功?原來卻是這顆天地神物地瓔珠!
羅青陽以這地瓔珠而冤死,精魂所在,怨煞所攜的冤魂精神感應自然傾集於它,這顆地瓔珠便是化解小蘭身上羅青陽冤魂的癥結!
我喜出望外,小蘭有救了,還有楊天驄——那塊彙集一腔怨氣的陰玉!
我仔細一尋,便在羅青陽屍骸兩股之間找到了一塊墨黑的玉球,上有複雜的陰文符咒,正是塞住地門以防怨氣走漏的陰玉。
這塊陰玉千百年來吸納羅青陽屍體內怨氣和周身陰毒之氣,已成一至陰之物,活人萬不能直接接觸,否則,有傷身之虞,把這快陰玉丟在草地上,即使上面塗滿蔗糖,螞蟻也會繞道三尺而避開,任何動物都不敢近起身!師父當年曾得到一塊這樣的陰玉,因爲塞住一人地門上千年,彙集的陰怨之氣實在甚烈。大家都知道,我國某些地方的農村會做一種“豆腐乳”,超市裡有賣,做的時候,需要發酵生黴,不生黴便做不出豆腐乳。師父給我說,當時,他得到那塊陰玉後,恰好一家人做豆腐乳因爲天太炎熱乾燥的緣故,豆腐乳生不出黴,我師父一心動,當即取出那塊陰玉,放在發酵的豆腐乳附近。第二天起牀一看,不得了,遍室豆腐乳全部發出了一層黑黑的黴!
這家人甚是感謝我師父。只是,我一直在想,當他們得知那陰玉的來歷後,這豆腐乳他們還吃得下麼?
不能以手觸陰玉,我事先準備好了錫箔紙,將這玉球包起來。然後,命衆人將羅青陽母親的那副棺材擡上來,另外挖掘了一處墳墓埋下——一穴不能埋葬兩人,尤其是母子二人,否則便是大凶。當然,帝王妃子陵墓同葬是一個例外,不是一類。再將羅青陽屍骸入棺,填進墓穴,將這墓穴封上土。最後,我再向他們的墓穴各敬上一柱香,燒上一些紙,拜祭一番,算是爲騷擾他們的墓穴再致歉一番。
“生前再是風光,或是擁有無盡的財寶權勢,死後,也不過是這一方墓穴……又豈止是青陽子你,連陷你至死的宋高宗也是如此,他一位帝王,死後還不是獨守一處空墳?青陽真人,生死由命,仙緣難求,孜孜一生,史有名留,還是安心輪迴正道吧,安息……”我望着野山幽冢,涼風不勝悽哀,再一拜身,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