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安寧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個傻子沒什麼兩樣。
“主母？你覺得楚家能有這種存在？”不是他說什麼，就家主那萬年的潔癖和冰冷的性格，加上一個不允許女人靠近三步以內的不成文規矩，主母什麼的，那就是個夢。
“這倒很難說。”
“什麼？”
“沒什麼，走吧，你該去給沐家少主挑謝禮了，順便還要找個合適的說辭讓人家主動離開。”
一句話，柳竟成功將話題轉開。
“不是，你的意思是這事得我一個人去做？！”
“當然，是你掌着內務又不是我。”
關安寧：“……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
“……”
*
書房，男子起身走到陽臺上站定。
一身暗紫色錦袍，一頭墨髮長及腳踝，堪堪及地。
這一整棟樓都是他的私人領地，平時不管是辦公還是吃飯睡覺修煉，都是在這一棟樓裡。也是這一片島嶼位置最高的樓宇，平常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踏入。
位置高，視野也就開闊，一眼就能看到大半個島。
攤開掌心，是那兩個藥瓶。
交給他時柳竟已告知過一瓶外敷一瓶內服。
頓頓，他將另一瓶放到木質的圍欄上，然後打開另一瓶拿出一粒緩緩放入口中。
藥丸並不苦，也不顯得甜膩，還隱隱帶着一股茶香。
素來，他最愛飲茶。
入口即化，心口突然泛過一陣溫熱，他知道，這是內傷有好轉的徵兆。
他也知道，此藥並非出自道林之手。
罷了他又想到那道背影，迷人，卻又帶着一股讓人心疼的淡淡憂傷。
分明是兩件完全沒有牽扯的事，他也不知爲何會在此時突然想起。
柳竟說沒找到人，他自然不信，只是不知怎地沒有再追問。直覺裡他若再讓柳竟這麼去找是不對，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緣由來。
他能感覺得到，近來他似乎越來越奇怪，說不清具體是什麼，就感覺，心裡空空的。
*
在關安寧的連拖帶拽下，柳竟還是與他一道踏進沐家少主所住的院子。
由着沐家專門照顧沐靈霜的人領進去，客廳裡除沐靈霜還有另一個人。
楚家老太太。
老太太出自歐陽家，閨名歐陽蘭，今年已是七十有三。
看到她，柳竟和關安寧都有些意外。
齊齊行禮，“老夫人。”
老太太看見他們也是一驚，“是不是你們家主出了什麼事？”
不怪老太太驚訝，實在是這兩個人一個主管楚家外務，一個掌管着楚家內務，平時都各有各的事忙，沐靈霜又是請來看傷的。
沐靈霜神色也有點緊張。
關安寧笑笑，“老夫人別急，家主很好，屬下此番是奉家主的命來給沐少主送謝禮的，又在路上遇到剛回來的阿竟，見他閒着無事就拉着一起幫忙拿點東西。”
閒着無事的柳竟：“……”
用胳膊肘撞他一把，關安寧笑意盈盈，“阿竟，你告訴老夫人是不是這樣的？”
瞪他一眼，柳竟咬咬牙，然後作一副輕鬆態道：“誠如關安寧所言。”
突然被直呼全名的關安寧：“……”這小子，脾氣還挺大。
“那就好那就好，可嚇死我了。”
沐靈霜鬆口氣後笑着道：“二位請坐吧。”
本來長得就是一副好相貌，氣質又空靈出塵，這輕輕地一笑，連老太太看着都愣了一下。
“對了，安寧你方纔說是你們家主讓你給沐丫頭送來的？”
一聽她這略帶激動的語氣，二人就知她怕是想多了。
關安寧剛要開口就被柳竟搶了先，“回老夫人，是的。家主的原意是答謝沐少主此番出手相助，沐家離無邊海域也不算近還勞煩沐少主跑這一趟，爲表謝意家主讓屬下等送來謝禮，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還請沐少主別見怪。”
“不……”
沐靈霜眉眼帶着愉悅的笑意，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柳竟打斷。
“家主還說，沐少主在楚家住了也有些時日，眼下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就不好一直耽誤沐少主的時間，沐少主離家多日，想必家裡也是很掛念了。”
沐靈霜臉上的笑僵住。
“家主還說，沐家這次出手的謝禮他會着人給沐家主送去。”主管楚家外務，送謝禮這種決定柳竟還是能做的。
“……楚家主有心了。”臉上的笑愈發不自然。
老太太原本還想說什麼，但一聽這話就沉默了。
她這孫子這一番舉動她哪還看不懂是什麼意思，倒是可惜了沐家這個丫頭，她原還覺得和自己的孫子很般配來着。
老太太心知自己左右不了孫子的意思，也沒打算強求，本來孫子對他們就夠疏遠的了。
關安寧全程憋着笑，柳竟這小子說假話是越來越溜了。不過柳竟的意思他也明白，也跟着道：“家主讓屬下準備謝禮，屬下也不知備些什麼好，知沐家擅醫理就自作主張挑了兩支千年人蔘和幾樣有些年份的靈藥，還望沐少主別嫌棄。”
“……”不說其他，僅千年份的人蔘就是極珍貴的，但沐靈霜聽着他這話，心口就像堵了什麼東西一般難受至極。
這意思不就是這些東西壓根就不是那人挑的？他不過下了一個命令而已……
如此隨意。
這半個多月以來，除那次他尚在昏迷中見過一次外，她便再沒見過他。沐靈霜本想着只要她一直待在無邊海域，早晚他是會見她的，畢竟有外界那些傳言在，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誰曾想……
就那日他昏迷時她本來有機會靠近，可她剛一坐下，原先還對她一副好態度的繆家少主不知怎地就一把將她拉離了那張雕龍玉牀，若不是她反應快估計都得摔了。
當時她是生氣的，分明是楚家將她請來……當然這很合她的心意，可她是沐家少主，哪裡受過這種對待？
繆景凡就只淡笑着對她說：“抱歉，表哥的潔癖比較重，又素來不允女子近身，若醒來得知我們在場還讓這種事情發生，估計我們都得脫一層皮，還請沐少主海涵。”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繆景凡又說：“不過本少聽說沐家世代以醫立世，醫術很是精湛。就玄醫門裡，本少就認識一個僅‘望’就能看出病症的，想來作爲沐家少主的你，當也能做到這一步吧。不過畢竟表哥的身份擺在那兒，斷然不能有什麼好歹，沐少主如果單靠‘望’的本少也不甚放心，不如懸絲探脈？”
玄醫門本來就是沐家的死對頭，他既提起玄醫門沐靈霜當然也不能落了下風，於是只得硬着頭皮拿出藥箱裡從來沒動過的金絲，由着繆景凡親自纏到那人的手腕上。
沒一會兒繆景凡就問怎麼樣怎麼樣……
天知道怎麼樣，她壓根什麼都沒探出來！
可又不能丟這個臉，就硬編了個“情況危急，但也不是沒有救”的說辭，不想再被逼問，她就當先出了那個房間。
未曾想她剛一走出去，就聽說那個人醒了。
楚家所有人都以爲是她的功勞，對她千恩萬謝。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和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不過她“望”雖不甚精通，卻也能看出當時那個人的情況是極其糟糕的，所以她想不通爲何在那種境況下他還能醒來，且恢復得如此之快……
來楚家一趟連那人正式的一面都沒能見到，她又怎麼會甘心就這麼回去？可是主人都下了逐客令，她若是再留……
“楚奶奶，楚爺爺親自着人去將靈霜叫來，靈霜有責任將楚家主的傷治好，沒親眼看到楚家主安好，靈霜也不能放心回去。”
她這一副乖巧懂事負責的模樣老太太有點不忍心，“這……”看向前面站着的二人，“那不然你倆再去你們家主的意思，讓他給沐丫頭看看？這樣我和他祖父也能放心……”
不說沐丫頭，自孫子醒來後她這個祖母都只見過他一次。
老太太其實也是想讓沐靈霜去看看的，畢竟沐家的醫術是家族千百年的積澱，沐靈霜又是沐家難得一見的天才。
見老太太這樣，關安寧還有點猶豫，柳竟卻很果斷，“這事屬下也請示過家主，家主說他既已沒事就不再勞煩沐少主了。而且此番屬下外出辦事時路過玄醫門主的隱居之地，特地去他老人家那裡拿了些藥，家主吃過後氣色已大好。”
老太太一聽他從道林那裡拿了藥，一下就放心不少，“你說真的？真從道林那兒拿了藥？”
“是的，原本家主受傷之時屬下就着人給道林前輩送了信，前輩遲遲不趕來其實也正是在想法子。”
關安寧靜靜地看着他胡扯。
*
一走出院子，關安寧就衝柳竟豎起大拇指，“你小子可以啊！說謊臉不紅氣不喘的，以前話少得都可以和家主有一拼了，現在這是突然開什麼竅了？”
柳竟沒搭理他，思緒飄得有些遠。
他故意將夫人和小少主讓他告知家主的那句話瞞下，其實也是有着他的考量。
家主現下傷未好全，直升機突然失事的原因也沒有查明，這背後的敵人是誰尚未可知，此時不便有再多的事來牽扯住家主的腳步，也不是夫人和小少主曝光在衆人眼中的最佳時機。
就算將來夫人和小少主怪他，他也不會後悔選擇在此時將這件事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