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帆和趙靜眼中,來人身着黑襯衫黑西褲,一頭細碎的短髮下是一張英俊得不像凡人的臉,高挺的鼻樑,微薄而性感的嘴脣,鳳眼劍眉襯以冷清的面容,加之襯衫最上端兩顆鬆着的扣子,肅然中帶着幾許詭靡。
不過一眼,二人便急忙收回目光,同時有一股驚懼不由從心底升起。不是因爲來人有多嚇人,而是他身上那股威懾力,讓人多看一眼都會發憷。
胡瀾起身,“楚家主。”
楚逸淡淡掃她一眼,知她是穆芣苡身邊的人,便難得的好態度點了下頭,雖然這所謂的好態度依舊是冷着臉。
前世裡跟在穆芣苡身邊,楚逸是什麼性子胡瀾也算知曉,如他那般身份的人能迴應她一番,也是看在穆芣苡的面上,是以胡瀾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李帆和趙靜原就聽說過胡瀾,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從來強勢不與人低頭,除穆芣苡外,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在別人面前露出類似於恭敬的態度。
楚家主?什麼人會用得上這種稱謂?他們聽都未聽過,但“家主”這兩個字的意思他們還是知道的,家主家主,一家之主,瞧着這般氣度,怕也不是尋常人家的一家之主。
對視一眼,二人也跟着站起身,“楚家主。”
不是他們趨炎附勢,而是接觸過幾回,他們也大抵知道穆芣苡是什麼脾性,從認識到現在,還從未見她露出過如此歡愉的神態,也未見她用如此輕快的語調說過話。
這人於她,必是非同尋常。
既奉她爲芳菲掌權人,他們便也算是她的下屬。
楚逸目光掃過二人,亦是點了下頭,遂看向穆芣苡,“離得不遠。”
聽到他的解釋穆芣苡無聲的笑了笑,心中卻是歡喜的。
從盛世皇朝到豪庭,就是開車都要半個小時,她從那邊的房間過來,頂天了也就十分鐘,她剛坐下他便到了,還說什麼離得不遠,分明就是直接使了修爲過來的吧。
不過高興的同時,她心裡又泛着一絲心疼,她知道的,他這般匆匆趕來,實是在擔心她。
也怪她剛剛未控制好情緒。
穆芣苡一笑,“過來坐吧,許要等些時候。”
“無妨。”楚逸依言坐到她身旁的沙發上,與她隔着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在坐下的瞬間,他身上的氣勢和冷冽皆不由收了些,平添一道不甚明晰,卻是實實存在的柔和。
這一幕看得胡瀾眼皮一跳,隨後便狠狠地鬆了口氣。
如此看來,皇選的這條路雖是難走些,過程也長些,但至少心中不會太苦。
都道楚家家主生性冷淡,親緣也極是淡薄,行事又果決狠辣從不予人好臉色,誰又能料到他也有如此一面。
空間不同,記憶不再,但他那一份待皇的心,卻依然。
此刻,胡瀾對楚逸是打心底裡的敬服。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面對這種來得莫名其妙的感情時,都能做到這般坦然的接受。
“你晚間不喜吃東西,我便不給你點了。”穆芣苡側頭對楚逸彎眉笑着道。
楚逸看着她,心中那股不知名的情緒似又要衝出,“嗯。”
她對他,熟悉得太過了。
穆芣苡沒再管他,看向神色仍有複雜的李帆二人,“有什麼事便說吧。”
李帆看楚逸一眼,目光始終不敢再對上楚逸的眸子。
見此,穆芣苡略一皺眉,她並不喜歡任何人質疑楚逸。
恰巧看到穆芣苡神情變化的趙靜暗暗踢李帆一腳,李帆才收回目光開口:“此次請小姐過來,是封總的意思。封總說,既然小姐入了娛樂圈,而娛樂圈的兩大龍頭唐人和芳華又都在海市,小姐以後若繼續在這個圈子發展,大多時候許都是在海市。小姐也知道,芳菲的產業多在華清市,封總是想問您,可是要將芳菲的產業逐漸轉到海市來?”
芳菲?楚逸一下便想到芳菲集團,也知這是道林在俗世的產業,此時由她接管倒也可以解釋得通。但從關安寧和柳竟兩人時不時的對話中,他知她到海市方不過月餘,也只與芳菲的掌事人見過一面而已,竟就能讓眼前這些芳菲的骨幹都對她如此畢恭畢敬。
不知怎地,楚逸覺得有些自豪。
wωω .ттkan .¢〇
不過,將芳菲的主要產業轉移到海市,豈非就是說她往後更多的時間都是待在海市?
海市離華清可不近,坐飛機都需五個小時。
隔得太遠。
他想阻止她,但話要到嘴邊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他承認他已認定她,但如今,他還有頗多顧慮。
命格未破,他不敢輕易挑明任何事。
“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一切親近之人。”這樣的命格……而且,他自己……
穆芣苡見他神色有異,以爲他只是不喜她將產業都移到海市,卻不知她只猜對了一部分。
“不必,我不會在海市待太久。自然,若海市於芳菲的發展更好,我亦不會反對你們將產業轉過來。真正出力做事的是你們,我最多也就給一些比較可行的建議罷了,具體如何決斷,還得你們自己來。”
胡瀾聞言,嘴角扯了一下,很多時候,皇都喜歡做甩手掌櫃。
自然這不是說皇不盡責,該她出手的時候,她必絕不保留,且每每她出手處理的,皆是些有着極大影響的大事。再則,若發展尚不穩固,她亦不會這般讓底下人自由發揮,就像從前的穆夜會,達到那般鼎盛後,因着還有武光社這個強大的對手,皇便是嫁入楚家都未敢鬆懈絲毫。
李帆和趙靜心中皆是複雜。
他們是頭一次見人這般擁有着潑天的富貴卻毫不在意的,似是在她看來,這些東西有亦可,沒有亦可,根本就未放在心上一般。
事實上他們也沒想錯,穆芣苡確實不在意這些,當初會答應道林,也不過是她如今尚兩手空空沒有任何籌碼,如今既已決定要直接從隱世界下手,外界這些權力富貴,實則於她並沒有什麼意義。
她從始至終在意的,唯楚逸而已。
“若只是這件事,你們斷不必親自尋我過來,還有什麼事也一併說了吧。”
李帆猶豫,遲遲不語。
總不能誰也不說,趙靜沒辦法,便開口:“小姐聰慧,請您過來,確實還有一事相商。”
穆芣苡示意她繼續。
“是這樣的,您如今已是芳菲集團董事長,我們想請您進芳菲主持大局,您有想法有謀略,若得您親自帶領,芳菲要躋身華夏商界前三,斷斷用不了兩年。”
李帆接話,“封總也說過,您若不從商,必是華夏商界的一大損失。我們誠心邀請小姐回芳菲主持大局。”
打心底裡,楚逸並不想她答應。
芳菲集團雖說成就平平,到底是個大企業,底下養着那麼多員工,業務又涉及各行各業,她若接下,往後還不知要如何辛苦。
感受到周遭空氣似乎冷了些,穆芣苡偏頭看着楚逸,淺笑,“不想我答應啊?”
楚逸有些訝異的盯着她,想問她如何知道他在想什麼,最終卻還是沒問出口。
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問,否則又要讓她傷心了。
穆芣苡沒再問他,只對他笑笑後便看向李帆趙靜二人,“芳菲我便不回了,有什麼事直接給我打電話便是。”
趙靜和李帆還想再說什麼,就被胡瀾打斷,“兩位許是不大能理解我們姑娘的意思,她不回芳菲,並非是棄你們於不顧,只是你們也知道,姑娘是個藝人,平日裡也有不少工作,恐無法兼顧這麼多。自然,姑娘這般,實則也是相信你們和封總,若當真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我們姑娘再出面也不遲。”
“可……”趙靜準備開口的話又不由收了回去,看看胡瀾,又看看穆芣苡,罷了掃過那個始終冷着一張臉的男人,不由嘆息一聲。
也罷,得一個有事會出面的結果,總好過她什麼都不管。
“既然如此,那小姐若再有什麼好的提議,請務必告知我們。”李帆其實更看重的是穆芣苡那前瞻性的規劃。
“嗯,不過眼下你們且照着我之前給的做便可,凡事需得循序漸進。”
李帆一愣,“多謝小姐,確實是我心急了。”一口吃不成胖子。
又說幾句後,穆芣苡便與楚逸一起離開包廂,胡瀾很是知趣的沒有跟上。
見胡瀾依舊坐着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趙靜不由問:“瀾姐,你不與小姐一道走?”
胡瀾給她個白眼。
趙靜一下便反應過來自己這話問得有多傻,小姐與那人明顯是一對,胡瀾若跟上,豈非成了電燈泡?
乾咳兩聲,擡起手邊的飲料喝起來。
李帆看向胡瀾,踟躕道:“胡經理,不知適才那位楚家主,是什麼人?”不是他八卦,今日既然見到,回去他必要和封總提起這件事,若封總問起他答不上來,也不大好。
說起來,若非芳菲集團總部出了點事需要封總出面,封總也不會臨時離開,只讓他和趙靜兩個人來見小姐。
胡瀾看向他,思量片刻還是決定提一提,“那位的身份,實不是你們能多問的,不過我們姑娘既是暫時接下芳菲集團,你們與我也算半個自己人,未免給姑娘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便給你們個提示,唐人影視隸屬哪裡?”
趙靜忙放下手中的飲料,驚訝的看向胡瀾。
李帆亦是一驚,“朝陽……何呈歡?”朝陽集團,華夏位列第一的企業,居於世界第二之列,只是朝陽素來行事低調,這些年已漸漸於世人眼中淡化,但同在商業圈,他們比誰都清楚朝陽集團是個怎樣的存在。
那不僅在華夏的商業圈是個神話,甚至於在世界眼中,都是個神話。
從前的朝陽集團並沒有現在這般大的成就,也就在華夏裡勉強算得上前十而已。但在十年前,突然傳出朝陽集團換了主人,幾乎沒人知道這個朝陽集團的新主人是誰,只知自他接手朝陽,朝陽的風格便大爲轉變,非險招不行。正所謂風險越大收益就越大,不過兩年,朝陽便一躍成爲華夏的龍頭企業,再之後,無任何一家能夠將其超越。
如此過去三年,朝陽的成就更是隻能用傳奇來形容,世界前二。
與此同時,朝陽掌權者的名聲也隨之大響,但無論朝陽集團的神話帶來多大影響,它的掌權人都始終是個迷。無人見過,也無人知其名姓。只知朝陽對外的管理者,也就是朝陽集團的總經理,何呈歡,亦是個商業天才,彼年朝陽集團初崛起時,他的手段,業內凡與朝陽打過交道的都領教過。
狐狸一個,看着好說話,實則比誰都要難纏,分明長得乖乖巧巧,行事卻狠辣無比,而十年前,他纔不過十八歲而已。
是以不少人猜測,朝陽集團還另有掌權者許只是個煙霧彈,因爲單就何呈歡的能力便已足夠讓人信服。
當然,這些傳言包括關於何呈歡的在內,李帆也都只是聽說的。自五年前朝陽集團達到鼎盛,而後逐漸淡化出世人的視野,何呈歡便也極少出現在人前。
李帆作爲一個後起商界新秀,在何呈歡銷聲匿跡時才漸有名聲,何呈歡被奉爲商界神話,亦是他一直以來的偶像。
“他……莫非,就是何呈歡?”李帆有些激動。
年齡與傳聞中的何呈歡差不多,氣勢也有,只是,他那般冷冽的氣勢,實在和“乖巧”兩個字扯不上干係,而且姓也不對。一個姓何的,總不能跑到姓楚的人家去當家吧?
趙靜也知道何呈歡的大名,“他當真是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何呈歡?”
胡瀾的思緒有些飄遠,何呈歡,也是個久違的名字了。
“是被傳得神乎其神不假,不過他並非何呈歡。”
“什麼意思?”李帆問完,趙靜也疑惑的看着胡瀾。
胡瀾笑笑,“莫不是你們忘了,朝陽集團另有其主?”
趙靜驚訝的捂着嘴,“瀾、瀾姐,你的意思是,這位,便是那位?”見胡瀾點頭,趙靜又驚呼,“難怪呢,難怪他不想讓小姐接手芳菲,有一個朝陽集團在手,那就是華夏最有錢最有地位的人,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女人在外拼死拼活。那若當真如此,小姐以後是不是連娛樂圈也不能待了?像那種豪門世家,好像都不怎麼看得起娛樂圈的女人,那小姐以後如果真和他在一起,會不會被婆家人嫌棄啊?”
胡瀾一陣無語。
趙靜掌着一個芳華影視,在外也是個沉着冷靜的女強人,可此刻瞧着,怎麼那麼像被八點檔洗腦的無知女呢?
李帆先是震驚,轉而便一聽到趙靜這番話,心中的震驚都消了大半。
共事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思想這麼活躍的趙靜。
“你們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你們也知道,小姐原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我不知她是如何與朝陽集團的當家人扯上關係的,也不關心這個,只知道像那種立於頂端的家族,多是瞧不上草根女的。”
趙靜說着,臉上的笑意便沒有了,“雖說小姐手裡握着一個芳菲集團,但說實在話,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芳菲和朝陽,是完全不能比的。”
李帆亦是沉默。
胡瀾不由多看趙靜兩眼,而後道:“你能爲我們姑娘做這一番擔心,我很高興。不過你許不知,朝陽集團而已,並不能成爲姑娘與那位之間的障礙。便是差距當真如此大,姑娘也有能力將其拉小,再說,那位若對姑娘有心,在這華夏,便沒有敢給姑娘臉色看的婆家。”
楚家唯楚逸最大,他做的決定,何人敢質疑?
不過是皇想要的,並非一個能留在楚家主身邊的機會,而是,與之比肩。
*
穆芣苡和楚逸從1703包廂方一走出,便在迴廊上撞上許天,彼時秦碟和鄭國澤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