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了個彎以後,他們便看到黑色的墓碑前站着一個面色滄桑的中年女人跟中年男人,他們的青絲裡攙着幾根白髮,臉上都掛着道道淚痕。
還有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小女孩,正蹲在墓碑的正前方一點一點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塵,她擦得很是認真,墓碑不一會就變得一塵不染再次煥然一新。
從他們相似的容貌,溫婉可以很輕易的推斷出,這應該就是喬天睿的家人。
喬天睿在看到他們以後,心中的悲痛便如開了閘一般頃刻而出,在眼眶中打圈的眼淚也不受控制的順着臉頰流下來。
溫婉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幾次想要開口安慰,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因爲……安慰的話說再多都沒用,畢竟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她雖然知道喬天睿很傷心、很難過,但終究無法共感。
正所謂“站着說話不腰疼”,漂亮的話誰不會說,畢竟難過的又不是你,在別人難過的要死的時候,對人家說這沒什麼、你別難過,這現實嗎?
所以還是讓喬天睿好好的哭一場,自己慢慢的去調節情緒吧。
雖然難看是難看了點,還稍微有億點點嚇人,但忍一忍還是能過去的。
他們快步走上前去,喬家人可能是因爲沉浸在悲痛之中,所以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只是自顧自的對墓碑說着話。
一開始的距離有些遠,所以他們的話聽起來模模糊糊的,稍微靠近了一些後便能聽得清清楚楚。
眼淚在喬母的臉上放肆的流,她哽咽着怒吼一聲道:“喬天睿,你真是好樣的!”
“你受了這麼多的苦,爲什麼從來不跟家裡說??”她悲痛欲絕的捂住胸口接着猛地仰起頭,儼然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
喬天睿見到母親這幅樣子,下意識想要上前去扶,飄起來以後纔想起來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在原地呆呆的杵了幾秒以後,就有再次折返回來。
幸好喬父眼疾手快的扶了妻子一把,不然喬母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
但喬母站穩以後卻一把甩開丈夫的手,看着墓碑有些瘋魔的繼續道;“你……你到底爲什麼不跟家裡說?”
“雖然我跟你爸沒什麼本事,混了半輩子都還只是個小市民,但我們要是知道有人欺負你,就算是魚死網破拼個傾家蕩產也會讓那人付出代價!”
“但你爲什麼不說?你爲什麼不讓我們一起承擔?”
喬天睿聽到母親的這番話,眼淚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不停的順着臉頰往下流,他默默的低下頭伸出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纔沒讓自己在好友面前哭出聲來。
他爲什麼不說?
他不是不說,他是不能說啊!
方城這個沒有底線的敗類人渣,本來就心狠手辣還涉黑,連綁架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更別說讓幾個人徹底消失了。
所以……他絕對不能讓家人涉險!他一定要保證家人與父母的安全!他不能說!
家對於他來說是溫暖的避風港,但當外面的風浪太過於強大,可以直接摧毀這個溫暖的港灣時,他一定要擋在風浪面前,保護自己的家。
試問哪個和諧家庭的孩子,在外面被欺負受委屈以後,會不想回家傾訴避難呢?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咬着牙自己扛下來!
喬母此時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但還強撐着身體的不適繼續對墓碑喃喃道;“天睿,你從小到大就機靈又懂事。”
“別的小朋友被欺負了,都會回家找父母告狀,但你在外面被別的小朋友欺負後,總是能自己想辦法報復回去,從來都不給我們添麻煩。”
“但可能也正是因爲這樣,你才習慣性的事事依靠自己,但你其實真的不用那麼懂事,你是可以依靠爸爸媽媽的。”
喬母越說情緒就越激動,捂住嘴劇烈的咳嗽了一陣子後,喘着粗氣繼續跟已經逝去的兒子說話,“我記得我以前經常跟你這樣說……”
“但你長大以後卻更懂事了,往家裡打錢、要給我們買房、買車,可我知道娛樂圈不是好混的,你掙錢也不容易,所以我跟你爸總是拒絕你。”
“但你還總是會強硬的給我們匯款,最後沒辦法我們才收了,但那些錢我跟你爸一直都沒花,一直都在幫你存着,想着萬一出什麼事,也可以拿出來應急。”
“你不喜歡依靠我們,也不願意給我們添麻煩,所以我們也只能儘量不給你添麻煩,有些事情也就沒有告訴你。”
溫婉在旁邊聽的一陣心酸,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但一直都生活在愛的小孩,也會像父母對待自己那樣回報父母。
喬天睿跟他父母一直都在爲對方打算,卻又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艱辛,愛永遠都是相互的。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喬父也終於開口說心裡話,他嘆了口氣道:“兒子啊!時間過的太快了,快到你已經離開我們四年了!”
“這四年……我們都沒有來看你,你不會恨我們吧?”
“不會。”喬天睿帶着哭腔輕聲答道。
他的離開帶給父母如此沉重的打擊,不想來看他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怎麼會恨呢?
喬父滿臉滄桑聲音沙啞的繼續道:“兒子,你在下面過的還好嗎?現在是不是已經去投胎了呢?如果你已經去投胎了,爲什麼不會到我們身邊來呢?”
“你是不是還在恨我們,所以纔不願意回來呢?其實你恨我們也是正常的,都怪我們太沒有本事,不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如果我們能再有本事一點,你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懂事,就會願意依靠我們了呢?”
“又或者我們當時能細心一點,早些發現你的異常,你是不是就不會走上這條路?”
喬父一連做了兩個假設,由此可見他有多麼悔恨。
光是這些話就讓喬天睿淚流滿面,心臟也是一抽一抽的痛,可父親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徹底破了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