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青城九俠的杜志民因事到了金堂城廂。
興隆鎮上一個無賴子聽說智涵子武功高深,想要挑起兩人動武,大家好看熱鬧。
無賴子跑到城隍廟,對智涵子詐言:
“杜志民說你的武功全是花架子,打架時沒有一點用,還要約你到三王廟去比武。”
智涵子一聽就知道是挑撥詐言,他正襟危坐,兩眼微閉,緩緩言道:
“來道是非者,便是惹事人。”
隨即雙目驟開,恍若電光射出,無賴子大驚失色。
爲了警告來道是非者,智涵子手一揮,發出一個豆子大的“飛蝗石”,將無賴子的瓜皮帽打落到地上。
無賴子撿起帽子,抱頭鼠竄而去。事後,智涵子對衆人道:
“人只要廉隅自重,於心無愧,又何必與人論高低?”
衆人盡皆佩服。
智涵子那天有空,去兄弟茶館同廖春雷喝茶。
廖春雷向他聊起,龍泉山上最近來了一夥棒老二,自稱是袍哥人家(渾水袍哥)。
他們打家劫舍,通過“拉肥豬”和“抱童子”勒索銀錢,還經常在三王廟附近搶劫過往行人和商隊。
最近,這幫土匪還溜到興隆鎮搶劫商店,弄得全鎮人心惶惶。
列位看官,金堂縣趙家鎮的唐家老院子裡,出了個“名人”唐澤富,從小好逸惡勞,不務正業。
拜師學了些功夫,經常以武力欺壓百姓,還夥同一些好吃懶做的人,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由於他膽子大,敢於殺人放火,很快成了一個小頭目,手下網絡了二三十名土匪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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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經人介紹,唐澤富當了渾水袍哥。他利用袍哥的身份,在趙家鎮私自設立“忠義公”堂口,自任舵把子大爺。
爲了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範圍,他收編兩個縣的渾水袍哥,組建起一百把人的土匪隊伍。
經常在龍泉山三王廟一帶打劫過往行人,或打家劫舍,爲害城鄉百姓。
由於三王廟背靠龍泉山,驛道山高路遠,周圍人煙稀少,屬於兩縣團防互相不管的邊界地區。因此,三王廟就成了土匪搶劫的理想地帶。
清末四川內亂加劇,連年混戰不斷,不時有小股潰散官兵路過龍泉山。
唐澤富趁機帶土匪去打劫這些潰兵,收繳槍支彈藥和錢財。
一次,唐澤富打聽到一羣敗退的官軍路過龍泉山,他馬上帶隊伍去攔截,想繳獲這些人的槍支。
哪知剛與這羣潰軍部隊接上火,官軍就擺開陣勢頑強應戰。
雙方激戰一個上午,唐澤富等匪徒不但沒有打散官軍,反而遭到官軍的反包圍。
在危急時刻,唐澤富馬上派兩個小兄弟,從山坡的排水溝裡溜出去搬救兵。
午後,唐澤富的一個結拜兄弟,渾水袍哥張大發,帶土匪隊伍趕來。
與唐澤富的隊伍一起內外夾攻,才把這羣官軍擊潰,雙方將繳來的三十幾條步槍平分。
此後,唐澤富和張大發以維持地方治安爲名,多次結夥攔路。
在三王廟一帶搶劫潰軍部隊和過往商人,土匪隊伍日益壯大。
唐澤富隨着“事業”做大,野心便日益膨脹,想成爲川北總舵把子大爺。
他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漢州山水關有個“精忠山”袍哥碼頭。
舵把子大爺郭大貴,家裡藏有一本袍哥的經典文獻《海底》,唐澤富做夢都想把它弄到手。
列位看官,《海底》是袍哥們供奉的聖經,其來源頗爲神秘。
據袍哥文獻《漢留全史》記載,鄭成功抗清失敗後撤到臺灣。
他與追隨者在金臺山結盟立誓,互相結爲兄弟,成立反清復明的哥老會組織。
清軍攻陷臺灣後,鄭成功的軍師陳近南怕哥老會的文件被清軍抄走。
他把最重要的文件《金臺山實錄》,密封在一個鐵盒子裡,然後扔進了大海。
後來,一個大陸漁夫撈起了鐵盒子,被四川人郭永泰出高價收購到手。
郭永泰將《金臺山實錄》原件加以編輯,包裝成哥老會的內部典籍。
包含了袍哥的各種規章制度、儀式、茶陣和隱語切口等。
因該書來自海底,於是定名爲《海底》,袍哥又稱該書爲《金不換》。
清康熙九年,郭永泰帶上《海底》,到川西的雅州開“精忠山”袍哥碼頭,發展有會員四千多人。
郭永泰仿“天地會”的形式,在四川成立哥老會,自己成爲袍哥總舵爺。
後來,哥老會在四川城鄉到處建立組織,並按照《海底》書中的規章制度發展和管理會員。
有人統計,四川哥老會鼎盛時期,有袍哥三百多萬人,“嗨袍哥”成爲一種社會時尚。
唐澤富打聽到郭大貴是郭永泰的後人,他推測郭大貴家裡一定藏有《海底》。
由於袍哥之間,主要靠《海底》中規定的手式、茶陣和隱語等進行暗中聯絡。
可是大家都沒有真正見過《海底》,避免不了會以訛傳訛。
因此,他想如果能把《海底》弄到手,自己就掌握了話語權。
可以號令全川的袍哥,我唐澤富就成了四川真正的龍頭大爺。
唐澤富與張大發商量,準備一起去攻打山水關的“精忠山”,想用武力搶劫《海底》。
可是張大發認爲郭大貴勢力很大,對《海底》必定會重點保護,因此不願隨他去搶劫。
唐澤富決定單幹,我要用諸葛妙計奪取袍哥聖經《海底》。
那天,唐澤富獨自一人去闖三水關。
他到“精忠山”袍哥碼頭後,通過“三把半香”手勢和隱語切口溝通。
在幺師(堂倌)的指引下,找到了“精忠山”袍哥山堂。
唐澤富走進山堂,啓眼一看,山堂內戒備森嚴。
神臺正中掛起關公神像,下面燃起紅燭高香,袍哥按排號依次或坐或立。
坐在“精忠山”頭把交椅上的老者,大約六十幾歲年紀,花白的頭髮下面,兩隻眼睛炯炯有神。
唐澤富判斷,老者肯定是舵爺郭大貴。
他上前按照袍哥禮儀,拜過郭舵爺,然後向山堂內各位兄弟行禮。
郭舵爺起身站在神臺前,目光銳利地瞄了唐澤富一眼,然後開口說道:
天下弟兄一家,四方好漢同室;
山不轉水轉,船不行水淹。
兄弟光臨敝碼頭,如招待不週,禮數不到,請多多海涵!
唐澤富上前一步,向郭舵爺行了個歪歪禮,然後自我介紹:
兄弟小碼頭,今來到貴龍碼頭,拜見郭大爺。
並拜見正堂三爺、管事五爺、及六弟、八弟、九弟和老幺。
龍歸龍位,虎歸虎臺。
啓眼一看,在座的有會過的,有沒有會過的。
會過的重見一禮,沒有會過的,彼此問候。
人不親,行道親。
行道不親,漢留親。
久仰郭舵爺仁義過人,威名遠揚。
兄弟三生有幸,願與諸位兄長共聚義旗。
望郭舵爺高擡龍袖,晾個膀子。
龍鳳旗,日月旗,花花旗,給兄弟打個好字旗!
唐澤富隨後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公口、頭銜。“精忠山”的袍哥們開始用暗語問話。
郭舵爺問:創興漢留爲何人?實行者爲何人?
唐澤富答:創興者爲王船山,實行者爲鄭成功。
郭舵爺問話完後,管事五爺突然問道:“你怎麼來得這樣早?”
唐澤富答:“腳穿鐵板來得早。”
問:“你怎麼來得這樣快?”
答:“腳踏風火輪,所以來得快。”
問:“你怎麼這樣慌張?”
答:“爲了救火才慌張。”
問:“你過橋沒有?”
答:“我從橋下過。”
問:“因何從橋下過?”
答:“橋頭有關聖,橋中有觀音,橋尾有福德伽藍土地,因此不敢從橋上過。”
問:“橋有幾板?幾座?都是什麼橋?”
答:“橋有三板;橋有三座;張飛喝斷霸陵橋、銅橋和鐵橋。”
問答暗語完全對上了,即驗明對方是真袍哥,而不是“空子(假袍哥)”。
郭大貴叫手下人給唐澤富奉茶,然後開始彼此寒暄。
唐澤富向郭大貴講了很多恭維話,然後轉入正題,說明來意。
唐澤富告訴郭大貴,他非常仰慕“精忠山”和郭舵爺,想拜郭舵爺爲乾爹,帶自己的兄弟來入夥,接受郭舵爺的指揮。
郭大貴通過與唐澤富交談,判斷唐澤富的“忠義公”堂口裡都是渾水袍哥,於是婉言謝絕了唐澤富的入夥請求。
大家正在喝茶聊天時,一個年約八九歲,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跑進來,到郭大貴身邊撒嬌,要零錢花買糖。
旁人向唐澤富介紹,這是郭舵爺的獨苗苗孫子。
郭大貴把孫子抱起來親了一下,然後掏出幾個銅錢放到他衣袋裡。
孫子拿到了錢,笑哈哈地跑出去了。
唐澤富對郭舵爺的孫子誇讚一番,然後轉彎抹角地提起袍哥典籍《海底》,想親眼目睹其真容。
郭大貴聽唐澤富突然說到寶典《海底》,心中一怔,顯得十分警惕。
他說自己也想拜讀《海底》,可是誰有呀,我連書的影子都沒有見過。
唐澤富見郭大貴對他防備甚嚴,便心生怨恨,最後不歡而散。
唐澤富回到趙家鎮後,心中好不煩惱,氣得一拳頭砸在案桌上。
他轉溜了幾下賊眼,心想這個郭大貴不吃軟的,我就給他來個硬的。
我要他跪在老子面前,雙手把《海底》送到老子手裡。
唐澤富派三四個親信去山水關,悄悄躲在“精忠山”附近。
等了差不多半天時間,看到郭大貴的乖孫子出來玩耍。
一個親信主動去接近他,說自己是他爺爺的好朋友,帶他去商店裡買好吃的。
小孩被騙到背街小巷的無人處,幾個人突然圍攏來。
用毛巾塞進他的嘴裡,用麻繩捆綁了手腳。
然後裝進麻布袋,把小孩弄到了趙家鎮,藏進一個山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