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智涵準備啓程,段老道將他送到岳陽樓旁邊的南嶽坡碼頭。
揮手告別後,朱智涵登上了去漢口的客船。
他打算先去武漢三鎮,然後再從漢水乘船,去道教聖地湖北武當山。
到那裡拜訪武當派奇人名師,學成正宗的內家功夫後,再去四川埋葬師父的靈發。
朱智涵晚上到漢口住下來,次日乘渡船去武昌蛇山,參觀“天下江山第一樓”的黃鶴樓。
他興致勃勃地登上頂樓,面對滾滾長江,極目楚天煙雲,崔顥的詩句“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涌上心頭。
朱智涵面對煙波渺渺的長江,引出萬千思緒和憂愁。
自己獨自一人在外奔波漂泊多年,何處纔是家鄉?
哪裡是溫柔的港灣?
他想起了自己的山東老家,想起了年齡最小的桃花妹妹……
突然,“叮咚”“叮咚”嘈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轉過頭去看,一夥革命黨人爬上樓,向樓下拋撒大把反清傳單,然後飛快下樓逃跑了。
傳單如雪片般飄下去,很多遊客爭着撿起來看。
朱智涵下樓去,見幾個年輕人拉起“驅除韃虜,恢復中國”的橫幅。
有人在圈子內發表演講,宣傳革命黨人的主張。
不少青年男女擠進去聽講,朱智涵也圍了上去。
“啊!——”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朱智涵轉身過去,見有個小偷搶了一個姑娘的挎包,在前面飛跑,一個軍官模樣的男人跟在後面追趕。
那小偷逃跑功夫出衆,軍人體胖追不上,眼看就要逃脫。
朱智涵馬上運足輕功,幾個跳縱追上去,一腳將小偷踢翻,伸手奪過挎包,快步回來還給那個姑娘。
姑娘伸手接過挎包,輕聲細語地再三道謝。
然後向朱智涵莞爾一笑,精緻的俏臉上奼紫嫣紅,好像一朵桃花在陽光下盛開。
朱智涵聽姑娘操一口山東泰安口音,便仔細打量她一眼。
姑娘大約二十二三歲年紀,五官清秀,衣着素雅。
淺色的挎包上,繡着一朵深紅色的小桃花。
朱智涵看見包上的小桃花,想起了失散十幾年的桃花妹妹。
他努力回憶桃花妹妹的模樣,忽然想起來,妹妹耳朵下面有顆黑痣。
於是,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兩眼。果然,她耳朵下面真的有顆黑痣!
朱智涵心跳加快,用顫抖的聲音問道:“聽姑娘口音,可是山東泰安人?”
姑娘回答:“俺是泰安人,聽大哥口音像是同鄉。”
朱智涵心情激動,忙問:“姑娘可有個哥哥叫朱永才?”
姑娘望了望朱智涵,問道:“是呀,大哥你認識他?”
朱智涵脫口而出:“我就是朱永才。姑娘你是?”
姑娘看了幾眼朱智涵,突然眼睛發亮,興奮地答道:“三哥!俺是朱映紅,小時候叫桃花。”
朱智涵上去一把拉住朱映紅的手,親切地叫一聲:“桃花妹妹!”
朱映紅激動地雙手抱住朱智涵,連叫兩聲:“三哥!”“三哥!”接着“嗚嗚嗚”地抽泣起來。
正在這時,軍官模樣的男人跑了回來。
他眼睜睜地看着這兩人,感到十分詫異。
他見妻子在哭泣,以爲她受了欺負,準備上去揍這個男人。
朱映紅喊一聲:“楚雄,這是俺三哥!”
軍官一愣,反應過來後,忙上去打招呼:“三哥,我是朱映紅的丈夫吳楚雄。”
真是無巧不成書,朱智涵尋遍山東和南方諸省,沒想到在遠離家鄉的武昌,意外地找到了失散十幾年的桃花妹妹,朱智涵喜極而泣。
小兩口非常熱情,將三哥接到了新婚的家裡。
朱智涵告訴妹妹,父親和大哥被官兵打死了,自己討飯到泰山腳下,被道士無爲子救起。
後來在玄真觀出家入了道,道號叫智涵。
現在準備去武當山拜師學藝,然後去四川埋葬無爲師父的靈發。
朱映紅一邊哭,一邊講述自己的離奇經歷。
桃花五歲那年,跟隨母親和黑牛逃荒要飯,輾轉到了揚州郊外。
不久黑牛餓死了,母親突然得了重病,去世前將桃花托付給一個老鄉。
這老鄉是個菜農,經常帶她一齊去大街小巷賣菜。
在一次上街賣菜時,桃花被一個人販子騙到背街小巷裡抱走,帶到鎮江販賣。
幾次轉手後,被一個漢口的小商販買走。
這商販恰好也姓朱,夫妻膝下無子女,把她當成寶貝。
十歲那年,給她起名叫朱映紅,並送到學校裡讀書。
朱映紅二十一歲那年,認識了在軍校讀書的吳楚雄。
兩人戀愛一年多,今年剛結婚。
今天小兩口去遊黃鶴樓,不想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三哥。
吳楚雄讓兄妹敘舊,自己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自己拿手的漢幫菜,取出陳年老酒,殷勤招待三哥。
吳楚雄熱情地介紹自己的作品:
“這道菜是‘豆瓣燒武昌魚’,用產於樊口的地道武昌魚燒製而成。”
“這道菜叫‘黃陂三合’,由魚圓、肉圓和肉糕組成,製作工藝十分繁雜。”
朱映紅見丈夫有意炫耀廚藝,看了他一眼道:
“楚雄,別老在三哥面前賣弄廚藝了,給三哥敬酒呀。”
吳楚雄也是性情中人,一杯一杯連連向三哥敬酒,自己帶頭開懷暢飲。
朱映紅今天破例,在向三哥和丈夫敬酒時,自己也喝了兩杯。
朱映紅對三哥道:“要是俺父母還健在,一家人團聚在一齊,該有多好啊。”
朱智涵想起自己全家十一口人,有的餓死,有的病死,父親和大哥被官兵活活打死。
現在僅存哥妹兩人,不禁悲從心上起,流下兩行痛苦的淚水。
吳楚雄忙給三哥遞茶,想安慰幾句。
朱智涵喝口茶,憤然道:“腐敗的清朝政府不滅亡,老百姓沒法過日子!”
吳楚雄曾偷偷看過鄒容的《革命軍》,對革命黨很同情。
他向智涵哥敬一杯酒後,怒道:
“老百姓要過好日子,我大中華要復興,必須改朝換代,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朱映紅怕丈夫惹事,忙道:
“楚雄,你今天喝多了!我看三哥也喝得差不多了,你們先休息,下餐再喝吧。”
確實,朱智涵今天喝得很痛快,而且生平第一次喝醉了酒。
朱映紅慢慢將三哥扶到牀上,不多時三哥已呼呼睡着了。
朱智涵在妹妹家裡住了十來天,便要告辭去武當山。
妹妹和妹夫再三挽留,朱智涵堅持要走,小兩口將三哥送到漢水客船碼頭。
朱智涵與妹妹和妹夫告別後,乘客船沿漢水向西北航行,一直到湖北均州下船,然後步行去武當山。
武當山是道教名山和內家功夫的發源地,被稱爲“亙古無雙勝境,天下第一仙山”。
元末明初,邋遢道人張三丰雲遊到武當山,在此隱居山林,修道練功。
張三丰集內家武術之大成,創建了武當派,成爲中華武術赫赫有名的流派。
至此中華武林北有少林,南有武當,西有峨眉。
朱智涵對武當山內家功夫嚮往已久,上山後尋訪到張三丰武當派傳人,拜李真人爲師。
在武當山九渡澗北岸的玉虛宮,潛心學習武當龍門派功夫。
玉虛宮建在懸崖絕壁的中部,峭壁夾岸,洞水傾瀉,林木幽深,是修道和練武的絕佳去處。
相傳道教的真武祖師曾在玉虛巖修煉,後來得道昇天,被封爲“玉虛師相”。
朱智涵在玉虛宮外設五行梅花樁,每天聞雞起舞。
在李真人指導下,刻苦練習“八步純陽”內家秘功。
他練功時輕盈繞步於木樁之上,行八卦於五行之中。有如猿猴縱跳,又似春燕掠水,腳踏木樁如履平地。
經過半年多時間的勤學苦練,朱智涵深得武當道家功夫的奧秘。
無論劍法、拳法和器械,都能以柔克剛,以靜制動,借力打力,隨心所欲,武功日漸精熟。
有一天,從山下走上來一個武林狂人,大膽闖進玉虛宮,聲言要找李真人比武,李真人避而不見。
狂人大怒,口吐穢言惡語,飛起一腳將宮內一尊泥胎神像踢壞。
朱智涵見他無禮,走上去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朝他笑一笑,道:“不要胡來!”
誰知這狂人竟像抽了筋似地,馬上癱軟在地上。
原來朱智涵用武當純陽秘技“一陽指”,暗中點中了狂人肩上的穴位。
狂人知道今天遇上了高人,再三請罪告饒,朱智涵纔給他解了穴。
後來,李真人見朱智涵完全掌握了武當龍門派功夫,又教他習練松溪派內壯功夫。
武當松溪功夫爲明代武術家張松溪創立,集“僧、嶽、杜、趙、洪、字、慧、化”八家拳術之精華,溶於張三丰的內家拳中。
李真人告訴朱智涵,功成後可打通任督二脈,達到修身養性,提升武功境界的目的。
任督脈分別是陰脈和陽脈之海,按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規律,打通了任督二脈,則百脈通暢,因此,能顯著提升武藝和功夫境界。
李真人將武當松溪派秘傳經典——《閒談野議》贈予朱智涵,囑咐他潛心鑽研。
從此,朱智涵在李真人指導下,一門心思苦練松溪功夫。
他希望逐步打通任督二脈,達到無爲師父期望的武功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