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時左右,李世民果然從東宮殿帶回了孔慈,另外作爲奉送的添頭,外加一個徐靖,其人緊緊跟在孔慈旁邊,臉上的表情和他身上的黑衣一樣貧瘠,一雙明亮犀利的鷹眼,閃爍清冷光華,彷彿是蓄勢待發的猛獸,隨時準備撲上去將對手撕裂成千萬片。
孔慈穿着一件玄色的長衣,那件衣服裝束頗是有些奇怪,彷彿是裙子,又彷彿是男子長衫,全身上下清爽整潔,只在腰間繫了一條淡綠的絲帶,這樣裝束配上他端正清秀的面容,一時也難辨雌雄。
三人行至秦王府大門口,湊巧碰到了熊姥姥和景和,兩人見到孔慈,都是又驚又喜,熊姥姥迫不及待說道:“小慈,我們得到消息,徐堯出現了,就在秦王府。”
景和說道:“因此我和姥姥急急的趕來,想要探個明白,”偷眼瞟了徐靖一眼,“主子爺你也是麼?”
孔慈按耐住心神,鎮定的點頭,“是,秦王剛剛到東宮殿送這消息給我知道,另外,還有點,不知道你們是否聽說了,徐堯說玉璧麒麟在他手上。”
熊姥姥驚訝之極,脫口說道:“什麼?玉璧麒麟在他手上,不可能吧?”
徐靖冷笑,“至少他讓秦王帶來的口信兒,是這麼說的。”
熊姥姥沉吟了陣,謹慎說道:“應該是不可能的,那年徐家堡被攻破,我在內府庭院力戰孔狄,被她砍翻,其人進到主屋大院。擒拿住主事老爺,要他交出玉璧麒麟,主事老爺不肯。我看得真真切切的,主事老爺他親手摔碎了玉璧麒麟。又把碎裂的玉片悉數都投進了熔爐裡邊,一點渣滓都沒剩下,徐堯從哪裡變出的玉璧麒麟?”
徐靖說道:“主事老爺摔碎地,未必就是真正的玉璧麒麟。”
熊姥姥聽得心驚肉跳,吶吶說道:“這怎麼可能?”
徐靖憤恨看了孔慈一眼。“怎麼不可能,當初玉璧麒麟陷落在山東兗州,是孔慈去找回來的,在交呈主事老爺之前,她一定給徐堯看過,徐堯那小人,完全有可能趁着孔慈不主意,將正品掉包,據爲己有。給孔慈一個贗品,拿去呈給主事老爺。”
熊姥姥無言,景和聽得糊塗。說了一句,“話是不錯。但主子爺和主事老爺是多麼精明地人。玉璧麒麟又是徐家的信物,如果給徐堯掉包了。怎麼可能兩人都沒發現”
徐靖冷笑,咬牙說道:“孔慈信任徐堯,當然不會料到他會對玉璧麒麟做手腳,沒料到這一點,自然不會仔細檢查,而主事老爺信任孔慈,覺得她是全徐家堡最誠實可信地小孩,自然也不會想到去檢查她進獻的物品是否有暇,兩個人都這樣疏忽大意,徐堯可不就得逞了?”
景和聽得半信半疑,忍不住就開口問了孔慈一句,“主子爺,是不是真的?”
熊姥姥瞪了景和一眼,嚴厲喝道:“景和!”
孔慈沒作聲,沉吟良久說道:“我不知道,很有可能,”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如雪,更襯得一雙大眼漆黑如墨,“我對不起主事老爺,死一千次都不足以彌補我的過錯。”
熊姥姥狠狠瞪了景和一眼,“蠢蛋。”她半生歷練,又心竅玲瓏,早在孔慈說出徐堯自稱握有玉璧麒麟,即猜到可能了徐堯獲知這物品地辦法,但這些年來爲徐家堡破亡的事,孔慈已經自責甚深,她不忍去猜測這種可能性,所以竭力爲她開脫,但是卻忘記景和畢竟是年幼,對當年的事知之甚少,結果她無心的言辭,終究是在孔慈心口狠戳了一刀。
景和也發現自己好似是說錯話了,怯生生說道:“主子爺,對不起。”
孔慈勉強笑道:“是我自己做錯,跟你可沒關係。”眼中淚光閃閃,卻又倔強隱忍。
徐靖嘆了口氣,將孔慈攬在胸前,伸手擦拭她臉頰淚水,“算了,孔慈,玉璧麒麟在徐堯手裡,只是他自己一面之辭,未必是真的,就算果真如我所猜測那樣,你當時也不過才十一二歲,再精明再能幹,到底也是有限,一時疏忽大意,也是在所難免的,我因此責備她,其實是不公平的,你當然更加不必自責。”
熊姥姥連忙說道:“徐靖說得對,小慈,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說起來我反而應該要感謝徐堯,如果沒有他掉包,玉璧麒麟一早就毀了。”
徐靖聽得又滿心不是滋味了,癢癢然的說了一句:“徐堯也有可能是在撒謊,其實他手裡根本沒有玉璧麒麟。”
熊姥姥氣得笑出來,大罵道:“有也是你說,沒有也是你說,你到底是什麼立場啊?”
景和眼波流轉,抿嘴笑道:“我知道,徐靖就是見不得姥姥表揚徐堯。”
徐靖臉上微微發燒,狠狠瞪了景和一眼,面上有些難堪,卻沒出言否認,顯然是給景和說中心事了。李世民站在旁邊看了半天熱鬧,經由衆人地說辭,已經對玉璧麒麟有了約略的認識,心下也忍不住好奇,藉此機會適時的插了一句,“徐堯到底是不是在撒謊,等下見到他,問過不就知道了,假如他有玉璧麒麟,就讓他當場交出來,假如沒有……
說到這裡他心思一轉,警覺地發現,徐靖之所以肯釋放孔慈,不外是爲了換取徐堯手中的玉璧麒麟,假如徐堯手中沒有這信物,兩方地交易破產,說不準他就不放孔慈揍了。
想到這裡他硬生生剎住涌到嘴邊地話頭,改口說道:“徐堯不像撒謊的人,他交不出玉璧麒麟,多半是因爲他沒帶在身上。”
孔慈愁腸百結,努力打點起精神,深吸口氣,率先進秦王府,“有沒有,問過就知道了。”
景和連忙跟在他身後,熊姥姥和徐靖互相充滿敵意地看了一眼,跟在景和身後,最後是李世民,振了振錦袍,心裡愉快的想,無論如何,孔慈又回秦王府來了,這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呢。
天知道,沒有孔慈的秦王府,是多麼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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