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裴元慶萬般不願,但是裴翠雲始終堅持,最終裴元慶無奈做出讓步,接受了元善達提出的要求,由此帶來的結果就是,這天夜間的七時左右,元善達將裴仁基、裴元慶和我經由武牢關正東大門驅逐出城,由得我們趕去瓦崗,裴翠雲和摩勒切葉則被迫滯留在武牢關內,在確認我們抵達瓦崗之後,着手拆除埋藏在前門官署、糧倉、兵器庫以及平亂駐軍大營的炸藥,因爲裴翠雲非常堅持,在沒有確認我們抵達之前,決不會動手作業,而炸藥自動引爆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爲了早些解除危機,元善達迫於無奈只得奉送我們三匹快馬,希望能夠加快我們的腳程。
出城之前,我有點不放心,開口詢問裴翠雲,“你確信我弟弟妹妹已經離開武牢關,我抵達瓦崗就能見到,不會有意外發生?”
因爲田武和碧桃兩個小屁孩年紀都還小,我不願意他們冒險,因此在討論裴翠雲計劃的時候,千方百計說服裴翠雲,將兩個小孩從地牢提出來,先安排出城,幾番討價還價,裴翠雲同意了我的要求。討論結束後我倒頭睡覺,醒來又直接過議事廳,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詢問她是否已經把事情辦妥當。
裴翠雲點頭,“不會有意外發生,你回去就能見到。”
我心下略安,這才翻身上馬,帶着裴仁基父子,直奔瓦崗。
從武牢關到瓦崗,路程雖然不是太遠,元善達給的也是快馬,但是夜間行路,不能準確辨別路徑和方向,我們行進的速度因此大受阻撓,抵達瓦崗山腳下時,已經是晚間八時左右。
在山腳稍作休息,三人開始下馬爬山,到半山腰的時候,有巡邏的兵勇發現動靜,射出響尾箭試探,我報出自己姓名,以及隨從姓名,兵勇大喜,連忙帶我們三人上山見翟讓和李密,在瓦崗寬敞明亮的聚義廳裡,我簡要敘述了裴仁基願意投誠的原因和經過,李密十分歡喜,對裴仁基父子熱淚歡迎之餘,也對我大加讚賞。
我心不在焉聽李密絮絮叨叨廢話,好不容易中途停歇,立即追問出我此時最爲關心的問題:“我弟弟妹妹回瓦崗了沒有?”
李密搖頭,“沒有。”
我愣住了,“怎麼會沒有?”難道裴翠雲在騙我,田武和碧桃現在仍然還被關押在武牢關地牢裡?
我不由自主看向裴元慶。
裴元慶心裡有點不舒服,“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們裴家一向守誠重信,姐姐沒有騙你,兩方討論結束,你倒頭睡覺那陣,她親自從地牢提走田武和田碧桃,讓我帶出城,交給她指定的人護送來瓦崗,按照時辰推算,早在今天下午就應該抵達,兩人沒有抵達,多半就是中途發生了變故,但這變故又不是姐姐能夠控制的。”
我想了想,問裴元慶:“翠雲小姐指定的人,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來歷?”
裴元慶說道:“彷彿是叫孔慈,姐姐沒有告訴我他的來歷,只說是她的朋友。”
我有些吃驚,脫口說道:“孔慈?你說他叫孔慈?”
裴元慶點頭。
我心念千百轉,摸着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其人什麼時候來的武牢關?”孔慈既然是裴翠雲的朋友,那麼日間我睡覺那陣,他進入內室送我匕首,應當就是小丫環引進去的了。
裴元慶說道:“昨天夜間。”
我沉吟着沒作聲,我和翟讓趙元樞在今天早晨抵達瓦崗,這樣算起來,孔慈離開揚州的時間,應該大致和我們相當,他是跟蹤我們來的,還是巧合?田武和碧桃現在想必是在他的手上了,他截留兩個小孩想做什麼?
久不出聲的裴仁基說道:“先不管這些,當務之急,是要立即送消息去武牢關,告知翠雲我們已經安全抵達,催促她着手拆除炸藥。”
他話纔剛說完,聚義廳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莫名的振動,跟着有流星探馬一路飛奔進來,“回主公,回大元帥,武牢關方向發生地震,火光沖天。”
我有些吃驚:“地震?怎麼可能會有地震?!”
李密皺眉,吩咐流星探馬:“再探。”
探馬退下之後,衆人也行出聚義廳,趕到瓦崗外圍城樓的觀戰臺,那是整個瓦崗山最高的地方,從觀戰臺看下去,方圓百里的景色均可一覽無餘,夜幕之下,曠野一片漆黑,四下寂寂無聲,獨獨武牢關方向半壁天空通紅,並有淒厲的牛馬嘶鳴之聲和慘烈哭嚎迎風傳來,讓人聽得心驚肉跳。
我一顆心不住往下沉,隱約覺得武牢關發生的應當不大可能是地震,因爲整個洛州幾百年來,地質結構一向都很穩定,從來沒有發生過地震,而如果不是地震,能夠造成現在這樣慘烈局面,就只有一種可能:裴翠雲埋藏的炸藥提前自爆。
裴元慶走到我跟前,粉團團的娃娃臉上一絲血色也無,晶亮的黑瞳之中滿是驚恐,“田碧瑤,你覺得武牢關發生的是地震麼?”
我沒有作聲,躊躇良久,艱難開口,“不像。”
裴元慶顫聲說道:“那會是什麼?”
我嘆了口氣,“有可能是翠雲小姐埋藏的炸藥提前自爆。”
裴元慶絕望問道:“那我姐姐呢?”
沒有一個人出聲,回答他這問題。
裴元慶牙關緊咬,突然像瘋馬一樣衝下觀戰臺,五秒鐘不到已經跑到城樓門口,暴踢堅固城門,“開門,開門,我要下山。”
守門的兵勇不明所以,噤若寒蟬的縮在一邊。
裴仁基面沉似水,“慶兒,不要胡鬧。”
裴元慶看了裴仁基一眼,解開腰間的流星錘,使出渾身力氣砸向城門,他是本朝有名的勇武之士,雙臂力大無窮,兩錘下去,城門已經轟然倒塌,但就在他跨出門欄的時候,兩支長箭夾着風聲,同時射中了他兩條小腿,裴元慶撲倒在地上,回過頭怒視箭頭來勢方向,“是誰,是誰偷襲我?”
觀戰臺上沒有人手中有長弓,射箭的人不在我們當中。
一分鐘之後,裴仁基手握長弓,緩步走到裴元慶跟前,面容漠漠如寒霜,平靜的注視他,城樓上走馬燈的微弱燈火照在裴仁基的臉上,他雙眼閃爍波光,“慶兒,魯莽除了導致無畏的犧牲,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裴元慶扁了扁嘴,似是要極力隱忍,但到底是沒忍住,當着所有人的面,放聲大哭,“姐姐……”
我也心亂如麻,一方面是爲裴翠雲之死感到可惜,另外一方面,裴翠雲死了,我該如何搜索孔慈,找回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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