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2)
賜封天策上將的聖旨送達秦王府的時候,孔慈和徐靖在藏春郊遊,同行的還有工部尚書獨孤壞恩,三人此行是爲了要向獨孤懷恩解釋藏春剩下半部殘圖是如何構建的。
這裡原本是秦王物業,不過秦王府人手不足,加上這園子造型古怪,裡邊機關重重的,大管家李掃黃也不大有人敢進來打掃,年久日深,亭臺樓閣多少是破敗了,但仍然可見昔日的榮光。
孔慈一路行走,默不作聲,她身上創傷尚未復原,面色蒼白如雪,多麼燦爛的陽光照在臉上,都顯得慘然,徐靖在她旁邊偷眼打量,不知道是爲什麼,莫名的傷心之極,這心事遙遠如天邊星辰的小人兒,每時每刻看來都似要離開他而去,不管怎樣的堅持,似乎都是留不住的。獨孤懷恩就沒這心思,一路比着徐楷留下的結構圖,有不懂處立即細細詢問,孔慈雖然心不在焉,還是解釋得清清楚楚的。
獨孤懷恩驚訝之極,末了終於忍耐不住,問了一句:“孔先生,容我冒昧問一句,我很想知道,你如何會對這片建築這樣瞭如指掌?”
孔慈沉吟良久,說道:“我有幸在徐楷跟前做過事。那些年少時候的舊事,彷彿隔世一般遙遠……
獨孤懷恩大喜,纔打算要開口,景和自外間跟了進來,俯身到孔慈跟前,低聲說道:“主子爺,秦王緊急召見你。”
“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沒有。”
孔慈沉吟了陣。“我正在陪同獨孤大人。”景和瞅了徐靖一眼,“劉文靜大人有提到這一點,秦王說。讓徐靖陪同,你單獨回秦王府。”
孔慈眉峰微微蹙起。徐靖耳朵尖聽到,“爲什麼到小慈單獨回秦王府?”
景和低聲答道:“秦王沒說。”
孔慈眉峰微動,掃了景和一眼,出了會神,對徐靖說道:“沒事。我先回去看看,你留在此間,詳細解釋園子構造,務必要使得獨孤大人滿意,再回秦王府來找我.16K電腦站
徐靖不大樂意,但是孔慈說的堅決,無奈只好答應。
孔慈帶了景和趕回秦王府,到大門口,正碰上李元霸和花生湯手拉手自旁邊巷子鑽出來。花生湯麪色紅撲撲的,一手拿着一隻毛熊布偶,嘴角含着笑意。微微低着頭,甚是羞澀模樣。李元霸黑黑小臉蛋倒是一本正經模樣。但是眼角餘光不住偷看花生湯,不時呵呵笑兩句。甚是可愛。
孔慈莫名覺着欣慰之極,目光長久駐足兩人身上,心裡有些悲傷,卻又古怪的歡喜。
李元霸首先發現了孔慈,乾笑兩聲,急忙甩開花生湯的手,活蹦亂跳到孔慈跟前,“孔師父,你不是去城郊了麼,說是下午傍晚時候纔回來?”
孔慈笑道:“秦王傳我回來。”
李元霸憨厚地笑,“二哥現在不是秦王了,是天策上將,你還不知道麼?”
孔慈愣了愣,“天策上將?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後一句問的是景和。
景和撇開眼光,沒作聲。
李元霸樂呵呵說道:“就是今天早晨,高力士來出地聖旨。”
孔慈沉吟了陣,“那真是該恭喜秦王。”
四人入內,有在內庭等候的小廝見到孔慈,連忙說道:“秦王在華嚴所等候孔先生,要求單獨會見。”
孔慈眼中波光閃動,沉吟着沒作聲。
景和說道:主子爺,我在這裡等着,假如有事故發生,你給我信號。”孔慈笑出來,看了景和一眼,溫言說道:“能有什麼事故發生,你心裡在想什麼?“
她雙眼清冷如明月,閃爍寒光,看得人猶如刀割,景和低下頭,愧疚說道:“主子爺扎片刻,卻又不再言語。
孔慈輕笑,撫摸腰間匕首,小廝又說道:“秦王要求孔先生解除身上鋒利物件以及有毒藥粉。”
這話一出口,不說花生湯,連李元霸都看出苗頭不對了,“爲什麼?”
小廝冷淡說道:“小地不知,秦王是這樣吩咐的。”
李元霸說道:“孔師父,我跟你去,問個究竟。”
小廝攔住李元霸,“四公子,秦王說過,要單獨會見孔師父。”
孔慈笑出來,玩味看着小廝,沉吟片刻,對李元霸說道:“你不用跟,我相信秦王這樣做法,一定有他的理由。”
遂單獨一人,跟了小廝,進到內庭的華嚴所。
華嚴所在秦王府邸最爲偏僻的西北角上,園子外圍即是護城河,園子內有陰溝暗通護城河。正是正午十分,初冬地陽光灑落滿滿庭院,曬得人暖洋洋,但是因爲涼風吹襲的緣故,總覺觸體皆是寒意。
長安的氣溫比度索原略爲寒冷,李世民穿着湖色長衣,烏黑頭髮整齊梳理,用金冠束縛,正在走廊的陰涼處,看那本韓非子。
尉遲恭站在李世民身後左側,兩條長鞭懸在腰間,見到孔慈進門,微不可見的皺眉,閃現一絲憂慮,李世民身後右側,是新從太原晉陽府帶回來的內弟長孫無忌。孔慈近身過去,問道:“秦王急急的招我回來,是有什麼要事?”
李世民沉吟片刻,放下手中書卷,看着孔慈,瞳仁深處光華內斂,“最新收到的消息,突厥始畢可汗在北方作亂,父皇命巢王元吉出兵。”
孔慈笑着問道:“又如何?”
“父皇要我協助。”
“隨同出征?”
“不是,要我給他一些東西。”
孔慈愣了愣,“什麼東西?你手上已經沒有兵馬,他是問你要策略?”
“不是。”
“那是?”
李世民目不轉睛看着孔慈,一字一字說道:“人。”
孔慈心下一沉,“兵符不是早在度索原就交給太子了麼?”
“不是兵馬。”
“那還有什麼人?”李世民說道:“僚佐,智囊,確切的說,父皇點名要你,徐靖,長孫無忌,和尉遲恭。”
孔慈笑出來,說道:“秦王怎麼看?”
李世民斟酌片刻,說道:“我怎麼看不重要,關鍵你們四人看法如何?”
孔慈笑道:“那做什麼不讓徐靖一併跟來?”
李世民瘦削麪頰露出清冷笑容,雙眼犀利如利刃,看着孔慈,“我自覺是沒那個必要。”
孔慈打了個寒戰,突然發現,這個二十四歲地年輕人,似乎每天都在發生變化,不過是年來不到,和年初那個酬躇滿志,笑容誠懇,頰面豐隆的少年公子相比,跟前這人已經面目全非。
“爲什麼?”
李世民說道:“那位徐先生,從來唯你馬頭是瞻。”孔慈沒作聲。
李世民接着說道:“這三人當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孔慈閒閒笑道:“爲什麼?”
“長孫無忌是我內弟,蘭兒地長兄,跟我命運休慼相關;尉遲恭新近才降服我,他有自己操守要考慮,短期之內不可能改弦更張,四人當中只有你和徐靖,我沒有把握。
我心裡很清楚,你依附我,有你自己目的,在瓦崗你分走我一半物資,又在不到兩天地時間裡,搬運地無影無蹤,這足以證明,你有相當的實力,缺乏地不外是財力,這也是你肯聽我驅使的原因,但現在我交出兵權,又被軟禁在長安,你再不能利用我壯大自己,對你而言,我的利用價值已經告罄,這個時候你再依附我,本身已經有點勉強,更何況太子還拋出了繡球。”
孔慈謹慎說道:“你是這麼看的?”
李世民咄咄逼人反問一句:“你敢說你不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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